“暮舟,再狠的话我不愿说、也再说不出来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狠心地算计于你,请你原谅。” “但暮舟,我是真的很爱你,为此,我会为你做任何我觉得是对的事情,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 “那狗屁命数,我来帮你越过。” 方暮舟的体温骤降至极点,浑身血液也仿佛凝滞。 宋煊的态度太过坚决,不容方暮舟有丝毫拒绝。 冰凉刺骨的寒意笼罩着方暮舟,势态无法控制的感觉使他恐惧到无以复加。 吼间的疼痛更盛,方暮舟张了张口想要质问、亦要阻止,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他仿佛失声了一般。 宋煊看着手足无措的方暮舟,心疼地捧起他的脸颊,万分珍重地吻了他的额头,“暮舟,对不起,不过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有以后。” “只是我,不能奉陪了……” 宋煊突然笑了,并非事成后的释然,只是纯粹无比的灿烂笑意。 方暮舟一口气突然哽在喉中,浓重的血腥气猛然涌出,他闷闷咳嗽了两声,随即呕出一大口暗色的血。 宋煊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却仍被面前的场面吓到,下意识接住了方暮舟摇摇欲坠的身体,“暮舟。” “宋煊,”声音一出,无论宋煊还是方暮舟都被吓到了,原由方暮舟的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仿佛失语多年的病人,突然能出声了一般。 “你敢,”方暮舟怒声言道。 这时,虚原谷上方凝结的怨气突然爆发,一直支撑着阵法的弟子皆被震伤。 只这简短的时间,荏略的力量便又强盛了不少。 “宋煊,你快滚,再拖下去,你我都得死。” 方暮舟看了看虚原谷上方的荏略,又转而面对宋煊,无论言语怒骂还是施法驱赶,他竟都未动的了宋煊分毫。 “是啊,师尊,没有时间了啊,”宋煊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聚焦在方暮舟的面上。 他当真舍不得啊。 毕竟从这里跳下去后,他便再也没有了生的机会,他的身体已然成了灰烬,魂灵此时便也要葬身于此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今日自这里跳下去的是方暮舟。 “对不起了暮舟,”宋煊不再犹豫,语毕后,即刻开始施法结阵。 属于宋煊的赤色灵芒瞬间将方暮舟裹挟,方暮舟登时更为癫狂,“宋煊,我是你师尊,你怎能对付得了我?” 宋煊唇角带着预料之中的笑,温声言语道:“师尊日后定要提防你所能接触到的所有人,除了我,不要再被任何人算计了。” “什,么……”方暮舟尚未及反应,肩颈处的一瞬刺痛使他瞬间回神。 宋煊封了他的灵脉! 是在,吻他的时候! 方暮舟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煊的眼眸,全身血液仿佛随着灵力一同凝结,他从未这般无助过。 下一秒,方暮舟的身体便猛然下坠,周围尽是奔向他的人,一时的嘈杂淹没了失神的他。 宋煊决然回头前,对方暮舟说了什么。 虽无法听清,但方暮舟却不知为何清楚无比。 “暮舟,可以的话,忘了我吧。” …… 宋煊得了呈星弓的力量增益了不少,调动了全身力量一击便将荏略的残魂镇压,随即想方暮舟教他的一般施法结阵。 而后,带着爆发元神之力的残缺身体,纵身跃入阴暗的看不见底的深渊。 害怕吗? 面对死亡,谁会不怕呢,宋煊自是不例外。 那疼吗? 身体与灵魂皆被撕裂一般,自然是巨疼无比的。 不过,他却无比庆幸,也甘之如饴,至少这样,方暮舟得以存活下去了。 宋煊仰面坠落,意识尚未完全消失之前,眼前浮现出了系统血红的大字,耳边传来警报一般的骇人声响。 但未持续几秒,他便再无意识。 …… 方暮舟几乎落地瞬间,便已然开始凝集力量,他疯了一般害怕。 怕自己太慢,怕无法救下宋煊,怕自己再次孤身一人。 但宋煊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即刻便决然转身,只身孤影地袭向荏略。 宋煊是下了必死的决心的,方暮舟从他几乎自杀式的阵法中看得一清二楚,于是便更加凶狠。 灵力流窜在本就破损的灵脉中的感觉简直痛不欲生,方暮舟却一点都不惧怕,这些比起失去宋煊的痛楚根本不值一提。 “宋煊!阿煊!”方暮舟终于强行冲开了灵脉中的阻挡。 钻心的疼痛使他刚刚起步便再次跌坠在地,但他不由反应,发疯一般地奔向崖边,但还是晚了。 还是晚了…… 宋煊不由分说地一跃而下,决意的模样凌厉至极,却又如一捧细沙,未及握住便已流窜殆尽,风一吹又消散的不见了踪影。 “宋煊!”方暮舟痛极,再没有了他那玄设仙尊的矜傲模样,放声呼喊着。 虚原谷底的怨魂撕裂喧叫着,仿佛在回应着方暮舟。 不过片刻,就连那声音也逐渐消失。 方暮舟腿不受控制地虚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周围之人急速向他奔来,却无人敢靠近。 方暮舟始终盯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知过了许久,周围纷闹的声音却离他越来越远,适才受过的伤痛尽数翻涌上来,方暮舟重重喘息两下便吐出一口血。 也正是这时,他才有了些尚存于世的实感。 那个意气风发,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人的恣意少年,再也不在了啊。 他这次是真的失去宋煊了啊……
第七十五章 后悔 众鬼是如何被镇压的,虚原谷是如何完全平静下来的,方暮舟都已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周围始终是嘈杂的。 林霁霜亦趴在方暮舟身侧朝下望,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呆愣许久后也没有接受宋煊离去的事实。 “师兄,阿煊……真的不在了吗?” 林霁霜朝一旁赶来不久的钟珝问道,目光却定在了深不见底的虚原谷中。 宋煊跳下去时,林霁霜尚在抵御妖兽,听着众人的惊呼,方才知晓发生了什么,随即转头望去,宋煊的身体如坚定地俯冲直下的鹰隼,瞄准猎物后便再无一丝犹豫。 许久未闻回应,林霁霜缓缓侧首,泪眼朦胧中恍惚看到了钟珝泛红的眼尾。 他师兄不知是如何强忍,才没有掉落一滴眼泪。 “师兄,”林霁霜再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一面支吾道:“阿煊,怎么会呢?他怎么?” 林霁霜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究竟在说什么。 对于宋煊,他本就珍惜无比,视做家人对待,而今失去之时,他脑中突然自残一般开始浮现起日前几人打闹的场景。 失去亲人的痛楚仿佛已然将他击垮殆尽。 “这般像什么样子,快起来,”钟珝始终强抑着奔涌的情感,但不代表他不是悲痛欲绝、心痛欲裂,但他是玄设仙尊的大弟子,自然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于是不愿将情感外露。 林霁霜呜咽着哭了许久,便被钟珝强行拉起。 自吐出了那口淤血后,方暮舟便始终呆呆地跪着,周围的喧闹在他听来愈来愈远,但他的脑中仍然很乱。 妖鬼的尖利嘶叫、荏略的可怖嘶吼以及众人的痛呼与呜咽,皆充斥着他的脑袋,仿佛不断撕扯流窜,使他头痛欲裂。 但这些声音中却始终含着微不可查的轻唤。 “师尊……” “暮舟……” 方暮舟费力辨识,因由那个清朗的声音总能给他带来些慰籍,仿佛枯芜沙漠中的一汪清泉,使他逐渐有了独自留存在孤寂世上的勇气。 那个声音,是宋煊吗? 往日方暮舟熟悉至极的声音,此时却令他久久不敢确定。 但应当是的吧,毕竟也只有宋煊了。 方暮舟目光始终不移地看着虚原谷,却并非望眼欲穿,反倒静谧至极。 仿佛偌大天地间唯剩他一人,因此也无人敢上前。 虚原谷内有他最憎恨的毕生仇敌,却也躺着他最疼爱的徒弟。 不知因由疲累还是其他的什么,方暮舟缓缓合上了眸。 而他心中也只剩下一个想法,宋煊自己躺在那里,应当会很冷吧。 “……阿煊,师尊这便带你回家。” …… 方暮舟缓缓起身,不再清明如常的眸中却溢满了坚决。 而始终立于身后的一些人,见他终于有了些反应,便赶忙上前。 穆小川见证了适才发生的一切,他也未曾料到宋煊竟当真有那般魄力,决意面对死亡时竟是那般坦然。 纵是穆小川也不由言说敬佩,方暮舟将他教的很好。 他与方暮舟交情不差,二人性情相投又共事多年,他自是能看出来,方暮舟对这个弟子究竟多么偏爱。 虽说战场无情、刀剑无眼,但穆小川明了,宋煊的逝去对方暮舟而言,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巨大打击。 “暮舟,我知道你伤心,但现下为你疗伤才是最要紧的事……”穆小川强忍心中大恸,尽力让自己正常一些。 方暮舟躲开了穆小川伸过来的手,随即哑声低语,“我要带他回家……” 方暮舟这话不似在与谁交谈,倒更像是自言自语。 穆小川稍稍惊慌,他确实没有想到只一个宋煊,竟可以让方暮舟疯成这样。 虚原谷怨魂妖兽刚被镇压,荏略亦丧命在此,现下其内的怨念邪毒几乎达至顶峰,莫说重伤的方暮舟,就算是正常状态下的穆小川或萧清澜,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轻则被怨魂撕成碎片,重则遭怨魂侵蚀夺舍,仅凭方暮舟的修为,若他当真入魔,与修真界而言将是又一大灾祸。 这般的风险,方暮舟不可能不清楚,穆小川便不多作解释,他明知自己无法动摇方暮舟的决定。 方暮舟正要施法下到谷底,却被人看到出了意图,阻挠的声音便于他身后尽皆响起。 “玄设这是要做什么?”出言者是周浮秋,他冷声言语道:“不会是要去寻你那宝贝徒弟吧?” 见方暮舟不语,周浮秋便更加厉声地言说,“仙尊是疯了吗?您不知现下谷底是何情况?若你被那怨念影响入了魔,又让我们如何啊!” “就是,仙尊怎会如此糊涂?”一些人纷纷应和着。 穆小川本不大在意,但方暮舟却始终沉默着,他愈发气愤,便怒声与那些人争辩,“暮舟怎会如你们说的那般不堪?” “穆长老,我知你与玄设仙尊交情深,但您倒也先别急着替他说话,”周浮秋明明也受了伤,但说到让方暮舟不痛快这件事,他可是很乐意。 “我们说的有什么错,方暮舟若当真堕落入魔,彼时人世再陷绝境,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是寄希望于方暮舟自己清醒,还是你穆小川担全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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