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煊这才更为清晰地看出,那孩子眸中竟有些难以掩饰的惊恐。 也是因此,宋煊方才意识到,自己适才似乎下意识地流露出了些令人惊惧的神色。 犹豫片刻,宋煊又堪堪开口,神色已然缓和了不少,亦含了些笑意,“不用害怕,你爷爷会醒来的……真的!” “真的吗?”那孩子还是不放心地再次询问。 宋煊更为肯定地重重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更甚,不厌其烦地回应道:“自然是真的!” “……嗯,”那孩子这才放松了些,始终紧绷着的瘦弱肩脊也塌了下来,随即又问道:“不过,我们还能回家吗?” 宋煊恍然愣了神,原以为这么小的孩子应当正处于什么都不知晓的年龄,但因由那可笑的还生禁术,也被迫落入了无家可归的地步。 那孩子不懂宋煊莫名其妙的停顿,便又唤了一声,“大哥哥。” 宋煊这才回神,转而回应道:“自然!”
第一百四十三章 暂落 宋煊携领众弟子不断穿梭在昴木镇、与方暮舟撑起的结界之间。 许是为了心中那股子好胜心,宋煊相交所有人都更为奋力。 不知过了多久,宋煊的双手都已然麻木,浸湿了衣衫的液体不知是倾盆的大雨还是不断泌出的汗液,但至少此时,宋煊感觉到了心中升腾而起又不断传导向身体各处、四肢百骸的燥热之气。 但无论何时,但凡返回昴木镇时,宋煊皆能看到他师尊站在一处房檐之上,一面以灵力撑起足以容纳三十人有余的浮板,一面不断打通堤坝,将水向别处引去。 纵使强硬如方暮舟,此时也只能做到如此,天罚难违,但与之相争、等到雨过天晴的那天也未尝不可。 天色渐暗,竟是又过了两个时辰,方暮舟丝毫未动地强撑着,面上并未显露出丝毫疲累的神色。 而至此时,不幸陷落水中的百姓们才尽数被打捞起,但其中一些人已然失了气息,身体也已损伤、甚至因由流水冲刷与长时间浸泡致使根本无法辨认出原本的样貌。 最后一次将已经死去的人送回现下的驻扎地中,宋煊未留下一句话便着急忙慌地返回。 尚未到达那人身边,只是远远看到了那抹霜白依旧、却无奈沾染了了尘泥的身影时,宋煊便没有抑制住心中的急切之意,便放声呼喊道:“师尊!” 昴木镇现下已然成了废墟一片,就算了无人烟,暴雨却仍旧无情肆虐着,似战争结束后,胜利的一方在宣扬着自己战利品一般,而面前这处与先前繁华大相径庭的昴木镇便是其最好的战利品。 宋煊疯魔一般地加快了脚步,猎猎寒风与极速下落的雨滴此时都变成了伤人利器,不断划过宋煊的面颊,但他却仿佛是了一切感官,只知一意孤行地朝向心之所向之处行去。 而他的心之所向处,有方暮舟一人便已然足焉。 四下无人之时,便只有依旧湍急的流水声乘着宋煊的声音,流淌不息地直直贯入方暮舟的耳中,才令稍稍失神的方暮舟恍惚回了神。 “师尊!” 只抬手瞬间,那少年身影便已然落至自己身前,方暮舟喉中尚未泄出声音,眼前便猛地暗了下来。 方暮舟没有挣扎,许是无力、也是不想,面颊贴在宋煊的胸膛,少年炽热的肌肤与有力的心跳声也成了唯一的慰籍。 “师尊累的话,便休息会吧,”宋煊感知着怀中人逐渐失了动作,身体也稍稍瘫软了些,便不由出声宽慰。 方暮舟闷着应了一声,算是默许了二人这无论谁看来都无比亲密的动作。 宋煊一手不断揉着方暮舟的后心,又撑起结界,阻挡着暴雨,虽说二人尽皆湿透的衣衫似乎已经没了什么必要。 于这偌大的天地间,二人虽是什么都无可撼动的蜉蝣,但险境当真降临时,他们却又不得不担起重任。 不知过了许久,方暮舟突然重重咳了两声,随后便抬起了脑袋。 本以为方暮舟是想同自己言说些什么,宋煊的神色便无比凝重。 但未料,方暮舟却只是猛然靠近,面上含着些笑,踮着脚轻轻吻上了宋煊的唇。
第一百四十四章 错愕 大雨未歇,但世间原本或繁华、或安宁的城镇尽皆成了了无人烟的空巷。 论谁都未料到,曾经的魔尊荏略未曾给他们带来太大的伤害,至少仍得以生存,但现下尚未清明的原因之下,只两整天的时间,仍在肆虐的飓风暴雨便使他们尽皆无家可归、甚至家破人亡。 昴木镇的生者、死者皆被带到了结界处,由楚郢山的弟子看护着。 “师兄,眼前此法绝不是长久之计啊……不过,我们还能怎么办呢?” 林霁霜与钟珝站在了结界外,二人皆是眺望着远方,似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众人言谈、吵闹的声音始终未有停歇,但无论林霁霜还是钟珝,都未曾阻止什么,毕竟现下这种情况,能够发泄一番也是好的。 林霁霜这话是在说给钟珝听的,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两年前的荏略降世之时,人间亦是如此,但不知为何,林霁霜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过。 林霁霜甚至想过,若这连绵不绝的大雨便不会消退了,他、或说这个修真界、整个人间又当如何呢? 但明明酿下这一切恶果的幕后黑手还在逍遥法外,他们却要承担着这一切。 许久未听闻回应,林霁霜稍稍侧眸看向钟珝,却见钟珝也是一副思索什么的模样,紧蹙着的眉心更是为那张本就凌厉的面庞添了些冷肃。 林霁霜不再作声,收整了情绪便转身进入结界中,去救治那些为急雨、泥流所伤的百姓们。 毕竟无论如何,这些百姓才是最为无辜的。 …… 方暮舟朝宋煊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后,本还坦然自若的面色瞬间收敛,原本含着些病态苍白的面颊上竟也浮现了些红晕,倒显得人更有了些生气。 “师尊?既是你先行挑弄得起了火,怎地还做出了一副受害者的弱势模样呢?”宋煊一手拉住了方暮舟的腕,更是稍稍侧身阻挡住了他师尊逃脱的路,眉间含着坏笑,佯装出一副轻浮的模样。 方暮舟自知是自己先行拱起的火,也知是自己理亏,便急忙为自己开脱道:“阿煊,抱歉了,我不是故意的,待一切结束后,……我再……任你处置。” 饶是宋煊还想在说些什么,面对他师尊这般模样,也不好再发作了。 也恰逢此时,宋煊紧握的手中猛然一空,他师尊趁着这空档赶忙挣脱,又在宋煊尚未回神时,已然御剑逃出好远。 宋煊无奈笑笑,怎地他在他师尊眼中仿佛像个不明事理的人一样? 但方暮舟却并非如此作想,现下这般仓促的逃脱,只是在为适才自己那般轻佻的行为感到懊恼。 听到身后传来的追赶的声音,以及宋煊不断的叫喊声,纵使烈风急雨不断划过面颊,但方暮舟仍是丝毫未曾停歇地向前。 也正是因此,方暮舟恍惚感到脑袋莫名有些昏沉。 而方暮舟失神这一瞬,便被宋煊追赶上来。 宋煊原本还想在讨些好处,却在方暮舟回首之时,看到了他师尊面上一瞬即逝的错愕,登时便不知应当作何言语。
第一百四十五章 疫病 如今这暴雨一连下了五日,却是仍未有停歇的迹象。 不止楚郢山,其余门派管辖地界亦是被这肆虐的暴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昴木镇竟还算是境况较为妥善的。 楚郢山的弟子皆由各峰大弟子携领,丝毫未停歇地奔波了一天一夜时间,这才算是寻到了暂时躲避的地方。 自昴木镇中被救出的百姓多数转移到了相邻山头的庙宇之中,那庙宇为近些年新修建起来的,地势又在山腰,未受积水泥流损害,虽稍有破损,但也算是足以暂时躲避之用。 五日时间,宋煊皆承方暮舟的指令停留在此,与林霁霜一同救治着于这暴雨之中受伤或生病的百姓。 而方暮舟那日将昴木镇中的生者安排妥当后,便径直离开,只说赶向别处解救现下仍处于水火之中的人。 因由日渐寒凉的天气,于水中被救起的许多人都不可避免地染上了病,发了热,好在方暮舟事先便预料到了这些,前来之时便着人带了许多治疗伤寒的药。 虽说草药难免受了些潮,但药效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依然可用。 于是一开始,无人将此看得太过重要,只当是简单的伤寒,吃些修仙之人带来的药,应当很快便能痊愈,论谁都未料到如今的忽视竟会在几日后造成那般严重的后果。 一连吃了两日的药,又为宋煊等人精心照料着,众人的热症不仅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竟又出现了其他的症状,先是难耐地不住咳嗽、甚至咳出了血,身体各处也莫名其妙地泛起了许多疹子。 至此,众人与此已然僵持了四日,而前些日子并未显出任何症状的人却也莫名其妙地染上了病。 夜间宋煊与林霁霜将药熬好分发给百姓后,便尽皆立于门外的檐下,任由狂风夹着急雨洒在身上、无端沾湿了衣衫也未曾有丝毫让步与后退。 二人违法明确眼前境况,心中也都窝藏着事情,想要相互疏解一番却又不知应当从何处开口。 许久后是宋煊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佯装着轻松的语气开了口,“师兄,这雨再下下去,师弟我身上可是要长出蘑菇了啊。” 宋煊最后刻意拖长了声音,模样令林霁霜不禁苦笑,“你啊,总是这般,仿佛再危险的状况也丝毫影响不到你。” 宋煊“嘿嘿”憨笑了两声,“师兄其实也无需这般忧虑的,这既是天罚,躲不过便只能迎面对上喽,忧虑过甚可是只会令师兄这姣好的面容,加剧衰老哦。” 听闻此,林霁霜纵使再无奈也说不出什么狠戾的话语了,反倒因由宋煊的话语,竟莫名地让他平静了些。 “……面前这般境况,究竟何时才会好转呢?”过了许久,林霁霜还是将此言说了出来,“这所谓的天罚竟真的这般厉害?一个小小的发热之症便已能将我们难倒了……” 宋煊心中亦是在忧虑着此,却也自知自己现下并不应当这般落寞,正要言说些宽慰之语时,却恍惚想到什么一般心中猛地抽痛。 因发热而起,久治不愈,又疾咳不止、神志不清,浑身泛出难愈红疹,更甚者这病还能通过接触传给其他并未患病之人…… 宋煊不敢再往下继续作想,虽极力不愿承认,但脑海中这些想法却尽皆与某一个字眼联系起来。 疫病!
第一百四十六章 糖块 方暮舟于第二日卯时赶来,原是再次定了一方水土,但心中挂念之人尚在此处,无论路途多么遥远也是要极速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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