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暮舟站在庙门口,目光却始终落在那个人的脊背之上,本想直接冲上前亲自查看一番黑爷爷的情况,却莫名其妙地顿住了脚步,难以向前迈出一步。 “怎地不上前看看?”穆小川并不知晓方暮舟一心挂念的人究竟是谁,却也没有刻意去问,只浅声问道。 这时,方暮舟才含着不舍地移开了目光,却只是垂着眸似在思索些什么。 穆小川没有再催促,许久才恍惚听闻到方暮舟的回应,却只有一句“走吧”。
第一百五十三章 信任 围剿疫鬼之事安排在了午夜时分。 方暮舟最后也只协同穆小川一人上了山,二人隐了灵力,于月光尽无的暗夜中静默穿行,任由雨水扑打在身上、背脊上。 “疫鬼不常群居出现,且数量极少,发现它的踪迹应当不难对付。”方暮舟恍惚浅声说道。 穆小川点头应声,“嗯,不过暮舟昨日怎地没有将其制服,或说,暮舟怎地因此负了伤呢?” 说到最后,穆小川的尾音莫名上调,含了些难以言说的意味,话语也听得方暮舟猛地一愣。 “……你如何知晓?”方暮舟犹豫许久,自知迂回不过,便索性应下。 穆小川笑了片刻便又重新恢复正常,“原本还不知,现在算是知晓了,毕竟你方暮舟若非受伤难忍,又能有什么原因拖住你的脚步呢?” 方暮舟只得无奈笑笑,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想到穆小川会用这般话语欺瞒自己,顿了片刻便只轻声言语,“自然是有的。” “嗯?”穆小川甫一怔神,竟是没有明白方暮舟话语中的意思。 “无事,”方暮舟的语气不知是不是刻意的变得轻快了些,面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些笑意。 眼看着方暮舟已然向前快步行去,穆小川也不再纠结于方暮舟话语中的意思,一面疾行跟上,一面稍稍急切地言语道:“等等我,暮舟你究竟哪里受了伤,可还有有影响?” “无碍,”方暮舟言语着,脚步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 眼前最为重要的事情便是寻到疫鬼将其一举击拿,一面是为越是快便越是能多救些人的性命,一面也是得以更快地见到宋煊。 这些日子,方暮舟不得不时常外出寻找突破口,留下宋煊一人独自面对生离死别,这虽残忍至极、却也不可避免。 正如方暮舟所言的那般,只有宋煊留守那处,他才能安下心去做更为重要的事情,但若说一点担忧都没有,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 自今早送别方暮舟后,宋煊始终挂念着方暮舟,但仍然在流逝的生命却使得宋煊不得不将心思收回。 只一日,庙宇中便又死了三个人,两位老人与一位妇人。 死者浑身脓疱尽数裂开,鲜血与脓液一同流出令人身上难以寻得一处好肉,死状之惨烈让人当真不忍多看第二眼。 同往常一般,宋煊与一众弟子简单将死者身上清洁了一番后,便拿了草席将人裹在其内,再以灵力裹挟使得肉身得以数天不腐,做完这些便先简单埋在了庙宇之后的土地中。 宋煊没有直接走进屋内,而是站在雨中扯下了裹在面上的布条,稍稍仰起脑袋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面。 宋煊心中闷着气,但临到最后却也只是轻声叹了口气。 这幅模样他绝不会展现在方暮舟面前,不是为了强撑着自己的面子,只是不愿让方暮舟忧心罢了。 想到方暮舟,宋煊便又难忍地叹息了一声。 他与方暮舟难得分开这么久,又是要面对不同的困境,宋煊怎会安心? 此时,唯独信任,也只剩信任,才能使得宋煊无条件地坚持下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舒缓 第二日晚间,庙宇内的情况已然变得混乱不堪,宋煊也再没有时间分神片刻,甚至不曾过问方暮舟现下在何处、在做些什么、是否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困境。 一整晚时间,宋煊皆在为了救治病人而奔波着,亦无暇再去顾及掩埋尸体。 这场疫病像是自知快要到达尽头一般,竟是要在最后关头再次显现出更为骇人的威力。 宋煊本以为自己已然可以稍稍平静地面对生命在自己手下流逝,但只三个时辰多些的时间,庙宇中快速消逝而去的人命还有悲怆至极的哭声,仍是将宋煊压得喘不过气。 如此时刻,宋煊心中只期盼着方暮舟能快些回来,无论带回来的消息是好是坏也都罢了,大不了之后险境二人一同面对便好。 只是这般简单的想法也无人能够满足宋煊,终究是又过了一整日,仍是不见方暮舟的踪影。 “阿煊,自午后,尚且生还的九十七人情况已然不再恶化,虽说身上脓疱未散去多少,但持续了那么久的高热总归是降下来,这是不是预示着、一切都要变好了。” 林霁霜总算抽出身,便盛了碗热的汤药端了出来,递给倚靠在檐下柱子上的宋煊,随即浅声言语。 这些日子的连轴转,林霁霜的情况相较宋煊不会好到哪里,无论比往常凌乱了不少的着装打扮、还是眸底实在隐藏不住的疲累,都在印证着他现下的状态其实并不好。 “嗯,一切都会变好的,”宋煊含着些叹息的意味沉着声音说道。 疫病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消退,这不就是证实了方暮舟已然将那为祸人间的疫鬼击退了吗? 那日,宋煊言说让方暮舟安心离去,实则是他自己心中才更为放心不下,然而现下情况方才使得宋煊心中始终悬着的石头稍稍落下了些。 “阿煊,先把今日的药喝了吧,总还是要提防着些的。” 纵使林霁霜再迟钝,也知晓宋煊心中究竟在挂念着什么,于是只得轻声宽慰道。 不知何时起,他这个小师弟莫名其妙地成长了许多,遇事也像是急于向谁证明什么一般地总会冲在最前方,而一次次的事实也证明了宋煊并不是徒有其表、只知冒进的莽夫,而是他本就有着能扛下一切的实力。 但林霁霜总归还是不忍得。 宋煊自小孤僻,却并非丝毫不近人情,虽说他在刻意地压抑着幼童的脾性,却还是时不时会露馅,正是如此,林霁霜才会更加珍惜这个小师弟。 因此,尽管宋煊现下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实力与本领,但林霁霜却仍是时常将他看作是还会躲在自己身后、无意识地撒着娇、服着软的小孩子。 宋煊接过药碗,而这小小的动作也使林霁霜瞬间回了神。 “师兄想什么,可是在想哪家姑娘?”宋煊无由来的一句话令林霁霜怔住了神。 许久后,林霁霜才恍惚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含着怒意的眸子盯着宋煊,稍稍恼怒地言语,“你怎得无论何时都能说出这般毫无缘由的话啊?” 见林霁霜神色舒缓,宋煊便也嬉笑着言语,“毕竟,师兄这般姣好的容貌,就是不应时常蹙着眉、冷着脸嘛。”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想你 并未及调笑几句,林霁霜便被弟子唤走,毕竟作为这里唯一还算懂些医术的人,就算疫病已然显露出颓败之势,却仍忙的不可开交。 未有丝毫犹豫,宋煊也是再次进入庙内,神色坚决至极。 好在只是一位老人咳了口血,实际并无什么大碍,引起的一阵小小的恐慌也很快便消退下去。 已过子时三刻,明明深夜时分,宋煊却失了睡意,于是外出,去看那连绵不绝的雨水、去受那寒凉刺骨的冷风。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使宋煊感知到片刻的清明。 无论所谓的天罚、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引起的疫病总算是逐渐消退了,而因此众人已然投入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现下情况虽有所好转、却也不能使得众人欣喜许久。 毕竟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疾风夹杂着骤雨不断扫在宋煊身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直被这冰凉刺骨的触感刺激着,似是冲刷尽了宋煊身上的疲累。 若是无事耽搁外加快马加鞭,方暮舟今晚应当是可以赶回来的吧? 宋煊这般想着,却又犹豫了起来,虽说他是想快些见到方暮舟,却又唯恐这急雨会伤了他师尊的身子。 纠结许久,宋煊倒还是希望他师尊今晚能寻个避雨的地方,躲过这较之前些天更急些的雨势再回来也不迟。 这般想着,又实在无趣地看了会儿雨,宋煊便要返回庙宇内。 不料此时,宋煊恍惚听闻到了身后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那熟悉的声音,想必就算是自己到了地府、喝下了忘情水也绝不会忘记。 “阿煊!” 宋煊闻声急忙转身,只看到方暮舟在距离自己稍近些时迅速收了剑,又快步朝自己奔来。 只是,不知是不是宋煊的错觉,他只觉得方暮舟的脚步有些浮躁了。 “阿煊,”方暮舟或是看出了宋煊的迟疑,便再次出声唤道。 宋煊再忍不住,也径直奔向雨中,接住了难得如此冒冒失失的方暮舟,将人死死拥在怀里,好一顿揉搓、亲吻。 方暮舟也是想的急了,面对宋煊的杂乱又强势至极的攻势,不仅没有丝毫退缩之意,甚至笨拙地、尽可能地回应着宋煊。 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宣泄二人心中积压了许多天的思念、担忧与仿佛劫后余生的欣喜、满足。 直到方暮舟明显地喘不上气时,双手便下意识地推阻着宋煊的胸口、似是在求饶一般,宋煊这才意犹未尽地放过了他。 方暮舟难忍地稍稍弓起了些背脊、几声咳嗽了许久才算是缓了过来,如此模样看地宋煊不由地提心吊胆,也在心中咒骂着自己适才是不是做得太过了些。 “师……尊?”宋煊的语气中含着歉意与自责的意味。 方暮舟忙摆了摆手,急忙说道:“无碍。” 像是在忙着解释什么一般,方暮舟的神色竟稍稍有些慌张。 而此也更让宋煊发觉,他师尊今日好像有些不大对劲。 只是顾不得那么多,宋煊用无比珍视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人,心中更是疼痛不已。 “师尊的伤可好全了吗?此行当真辛苦了。”宋煊语无伦次地想要将自己的心思尽数展现在方暮舟的面前,说罢便伸出了手想要将方暮舟额前的碎发撩开。 方暮舟眼神微不可察地露出些慌张,但也只是一瞬便妥协了一般,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而宋煊却仍是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却也并未直接询问,“师尊怎的不说话?是……一点都不想我吗?” 方暮舟无措又慌忙地摇了摇脑袋,“不是,没有。” “没有什么,师尊可是要说清楚的啊!”宋煊佯装出一副故意逗弄的模样,语调上扬着言语道。 “我很想你,特别……特别想,我怕……再也见不到你……”方暮舟莫名地落寞,微垂着脑袋,发丝也凌乱地垂着,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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