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栩眯眼,问谭石头:“那是谁?” 谭石头:“宋十二,宋槐。” 卢栩:“宋三呢?” 谭石头翻个大白眼:“装病,不知道死了没有。” 卢栩:“……” 这宋家,还真是绝了。 谭石头幸灾乐祸:“宋十二和宋大是亲兄弟,他哥不去,他得去,这不死活要拖罗慎下水。” 卢栩有些佩服了,心想这个宋十二也不知怎么想的,罗慎好歹是官身,去了军中指定能混个头目,他把罗慎拖走了,家里是轻松了,路上罗慎能让他好过么? 不知道他是特别相信罗慎的人品,还是特别相信自己。 宋十二如何都不肯松口,咬死了非要罗慎去不可,天都黑透了,雨越来越大,人群毫无退意,罗慎进了府衙,没一会儿出来,豪迈道:“劳诸位抬爱,罗某特去请示了大人,这趟由罗某来护送诸位,保证路上有罗某在,一定安安稳稳把你们送到军营里。” 宋十二眯眼。 片刻,府衙内有人出来,刻板模样神似罗慎。 下属替他撑伞,被他推开,他径直走到罗慎前方,负手而立,问面前的宋十二:“你不想去服役?” 宋十二赔笑:“不敢,县尉大人说笑了。” 罗县尉:“你要敢,就带着他们回去,要不敢,就叫你哥哥回来替你。这么多人跟着你,你不教他们好好收拾衣物,做足准备,而是叫他们冒雨陪你围堵县衙,怎么,想造反?” 宋十二:“不敢。” 罗县尉:“我看你敢,无非是仗着县令大人慈爱,怜惜百姓。他们今日若是病了,伤了,到前线丢了性命,就是死在你的手里!” 宋十二阴沉着脸不言。 罗县尉转头看裘虎,“裘爷,你怎么说?” 裘虎拱手:“裘虎自然是听从县令大人、县尉大人吩咐,只是裘虎日后不在县中,手下兄弟都是粗人不懂事,若惹了麻烦,还望县尉大人慈爱,能高抬贵手,莫同他们计较。” 罗县尉:“你放心,县令大人爱民如子,只要他们不行大逆不道之事,不作奸犯科,自然没人找他们麻烦。” “谢过大人。”裘虎一抬手,“兄弟们,走。” 罗县尉一番恐吓劝慰,又勉励一番,说了好些要做准备衣物,把人群劝散了。 谭石头见裘虎带人走了,叫卢栩,“栩哥,三叔,一起到咱们院子里将就一晚上吧。” 卢栩:“好。” 他往人群瞧着,见裘虎一走,船帮也松动了,便道:“我有事要找罗慎一趟,你带三叔先去,我一会儿就到。” 谭石头:“行。” 三叔:“我等你一起。” 卢栩:“也好,那一会儿我和三叔去。” 谭石头:“那我陪你们等着得了。” 卢栩好笑。 他们往衙门走,三叔后了一步,卢栩回头,忽然看见三叔走路有些跛。 他定睛细看,忽然看见三叔裤子上有一长片血迹,他们刚刚站的地方,血流了一片。 卢栩:“三叔你腿怎么回事?” 三叔捂着腿连连摆手,“不碍事,他们要关门了,咱们快去找人!” 卢栩看看正关的衙门,再看三叔,负面情绪不受控地涌出来,想发泄想骂街。 谭石头搀着三叔,“栩哥你去,我扶三叔到那边避雨。” 卢栩抬袖子抹抹眼睛,“嗯”一声大步往衙门口跑去。 一定是来的路上他滑下山三叔为了拉住他才被石头划伤了,他竟然一路只顾着快跑,这么久都没看见。 卢栩快步跑到衙门:“罗大哥!” 罗慎清理身上衣服,满脸晦气,见到卢栩也颇为意外,可卢栩一身的泥泞,衣服还破了,脸上也有划伤,眼睛红红的,无比的狼狈,罗慎本不欲在这时候多事,见他这样,料想他定是走山路赶来的,心一软,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找到县衙来了?有事?” 他记得卢栩丧父,弟弟还小,不用从军。 卢栩:“我堂弟今年要随军。” 罗慎皱眉,点点头,“那便回去好好准备。” 卢栩把他拽到衙门门口,二话不说就往外掏银子。 那钱袋子上,还沾着血,罗慎看,卢栩手上也擦破了一片,浸着血。 罗慎:“收回去吧,这次不许买替,我也帮不了你。” 卢栩快语道:“我刚刚都听到了,并非要罗大哥为难,当去,自然是去,只是我弟弟今年才十六,还没说亲,他胆子小,心眼又实在,从来没出过远门,我三叔本要替他去的,来的路上为了拉我伤了腿,人就在外面,流了一地的血。” “若我爹在,就该是我们兄弟俩一起去,如今我爹不在了,我这当哥哥的不用去了,反而要看着他去,他比我还小一岁,比我这大哥更照顾弟妹,被亲弟弟欺负了都不会吭声,没人照看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我不求别的,只求叫他别头一次上战场就上前线,他有力气,也老实,先让他运运东西,卖卖力气,长长见识再去上阵杀敌。” 罗慎不语。 卢栩再次强塞银子:“这是我和他家全部的银子了,我家还有些铜钱,若是不够,明日我就全兑换了银子……” 罗慎:“不是钱的问题。” 他叹气,“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我在军中并无关系。我听闻要打大战,一切全凭大将军调遣,只怕有银子也使不上力气。” 卢栩:“尽人事听天命,既然我是哥哥,总要替他试试,我弟弟同您两位兄弟一样,绝非贪生怕死之人,也敢英勇杀敌,只是他平日心善慈软,连鸡都没杀过,寻常百姓毫无历练突然到了阵前,哪有不慌乱的?只求能给他寻个训练的机会,活命的机会。” 罗慎沉寂一会儿,扭头看见在衙门内撑伞等他回家的两个兄弟,眸子暗了暗。 他垂头收了银子,“我尽力试试。” 卢栩后退,朝罗慎深深鞠躬,“大恩大德,卢栩铭记于心。” 罗慎拍了拍他肩膀,“今日无宵禁,你既然与裘虎交好,再去找找他吧。” 卢栩:“多谢罗大哥。” 见卢栩跑了,罗慎的两个弟弟走过来,稀奇道:“大哥,他找你做什么?是不是也想买替?”“大哥,你怎么还收了他银子?” 罗慎摇头,忽然笑道:“我能送你们一趟,也许是好事。” 卢栩隔千山万水也要替他堂弟谋划,他有地利之便,自然也该为自家兄弟谋划。
第53章 送行 谭石头和三叔见卢栩进了衙门,忧心忡忡,不停在衙门外徘徊,等了好一会儿,见卢栩出来,终于是放下心。 卢栩急着找大夫,到了医馆,他一拍脑袋,怎么忘了留点钱给卢辉买点药,“石头,你有银子么?” 谭石头摇头。 卢栩想了想,先扶三叔去医馆,医馆已经歇下,他急着敲门,小徒弟出来开门,见三叔一腿血,急忙让他们先进去,跑去后堂喊大夫。 大夫点着灯出来,叫徒弟去烧水,给三叔清洗伤口,“伤这么重,怎么也不知道包一下?这么大雨,要是化脓了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卢栩:“还能走路吗?” 大夫:“最好是别走,等伤口愈合再动。万一化脓溃烂了,这腿就废了!” 三叔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忍不住有些湿了。 卢栩问:“您这儿还有多余的金疮药吗?我弟弟要去从军,我想给他带些。” 大夫:“我这儿不多,你到东街药铺去问问。” 卢栩:“好!” 安置好三叔,卢栩领着谭石头去药铺敲门,“掌柜,睡下了吗?我要买药!” 药店没动静,卢栩锲而不舍地敲。 谭石头心惊胆战,医馆就算了,观阳衙门还算通情达理,会念着他们着急治伤救人,到别处哪能这么敲?“栩哥,宵禁了,闹夜是要抓去坐牢的!” 卢栩砸门不止:“罗慎罗头说今晚没宵禁,掌柜,你再不开门我可翻墙了!” 店中掌柜这才应声,“来了,来了。小卢呀,这三更半夜你要买什么?” 卢栩:“创伤药,伤寒药,能治发烧、流血、水土不服的药,我全要!什么治虫子,治蛇毒的,也要!” 店掌柜一听就知道他家有人要去从军了,“行行,我帮你拿,你要多少?” 卢栩:“有多少,要多少!” 掌柜:“……” 卢栩拍傻了的谭石头,“愣什么呢,回去喊大哥来拿药!” 谭石头:“哦哦哦!” 卢栩殷切:“掌柜,那些药能做成方便好带的药丸子么?” 掌柜:“这……” 卢栩:“我们人多,一会儿来了都能帮忙磨药煎药。” 掌柜咬咬牙:“行。” 卢栩谢过掌柜,又匆匆跑去敲布店和杂货店的门。 “我要干净的棉布麻布,裁成这么宽的条。”“有没有布口袋,这么大,能装药、布、水壶。” 别人准备衣服时候,卢栩把整个杂货店所有竹筒、陶壶全买了。 裘虎听见消息跟谭石头来结账,只见卢栩在东西街疯狂扫货,连针线都不放过,有多少要多少。 卢栩接了三叔到裘虎的院子借住,却并不睡,而是把要服役从军的叫齐了,开始紧急补课。 “衣服鞋袜破了补一补,到万不得已,就拿针线缝伤口,一定要用干净的,水也要喝干净的,如果没有干净水,你们就用炭灰、沙子,细布过滤了再喝。如果能烧水,就存些烧开的水,清洗伤口要用烧过的水!” 裘家兄弟听得一阵发愣。 卢栩疯狂回想他学过的所有求生知识,东一榔头西一棒头地教,恨不得连成语故事、三十六计都一个脑塞给裘虎。 别说裘虎,连坐下廊下的三叔都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卢栩都是从哪儿学的这些。 卢栩还现学现卖,让他们看三叔的腿伤,大夫是如何包扎处理的。 卢栩说得口干舌燥,在院子里就地演示怎么净化水,怎么处理伤口绑绷带。 细菌他说不明白,干净还是好懂的。 “多准备几双鞋,县尉大人说军服是没有里衣和鞋袜的,棉鞋也准备上,北边天冷,你们穿草鞋是受不了的。” 卢栩熬了一整夜,到了清晨,县里各家的哭声此起彼伏,卢栩高考都没这样高强度地动过脑子,人都累饿了。 他啃着干饼子,狠命地咬,“对,拿好袋子,装好口粮,这些干透耐放的口粮,总要留上一块,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连连点头。 卢栩:“虎哥,我弟弟就劳烦你了,我求了罗慎大哥帮他寻个安全差事,但战场瞬息万变,哪有什么安全。” 裘虎:“你放心,你弟弟也是我弟弟,我自然要照顾。” 到了要走,裘虎也是万分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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