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哈哈笑,指着他:“我这可没酒掺水!你小子偷师就偷师,可不能瞎说!” 卢栩连连赔笑,“我就瞎说,打个比方。” 掌柜:“市场不能让一样东西给占了,这话说得好,你只要记住守住心不贪心,老老实实靠手艺把该做的做好,别掺假别耍诈,大富大贵不敢说,不出几年你肯定能在观阳站住脚,等你盘上铺子,我到时候送你块匾。” 卢栩郑重道了谢:“那我先多谢您了。” 他们非亲非故的,今日有人跟他竞争掌柜就愿意提点他,他承情。 待卢栩走来,来打酒的客人便笑谈,“只知道你卖酒掺水,不知道你还是好人呢。” 掌柜笑骂:“我几时掺水了?信口胡说!” 客人笑:“都说你精明小气,你对这小子倒是不错。” 掌柜:“也分人,像我老家子侄,他家里求到我这儿了,我叫他留在铺子里打个杂,他倒好,仗着是我亲戚偷奸耍滑欺负伙计,我和他好声好气说了几回也不听,我把他请回老家去了,就到处说我苛待他。” 掌柜不住地摇头,“还给我落了个小气刻薄的名声。” “再说这小子,从头天来就知道给我和伙计送田螺吃,放我这儿寄卖也是一箩筐好话,卖多少,他从不问,给多少钱,他也不数,张嘴闭嘴都是受我照顾,就说今天这油条和粽子吧,我听说有人排队想要,他还记得给我留一份儿,有心呀。”掌柜笑着指指油条,“有心的孩子,谁不喜欢?” 客人:“那他也是指借你地方赚钱呢。” 掌柜哈哈笑,“那我就欣赏他眼光放得长!” 要卢栩听见了,准要不好意思,什么眼光放得长,他不过是谁对他好他对谁好罢了。 从酒肆出来卢栩心热乎乎的,只觉他们观阳县民风真是不错,前面有面馆,后有酒肆掌柜,他白借人家地方卖田螺,非但不赶他,还都愿意帮他,指点他。都是好人呀! 要是将来他发达了,见到别人有难处,力有所及,他也一定帮忙! 但眼下,他先得赚钱,还债,养家。 田螺是不能再煮那么多了,即使没人低价和他打对台,卖了这么久也不新鲜了。好在他及时意识到这些,赶巧了教三婶炸油条,不然今天肯定卖不完。 等陷入被动了再想办法就让人不爽了,到时候他辛辛苦苦培养的顾客被别人抢了肯定要慌。 卢栩一阵后怕。 他三婶说得对,油条就是吉利! 卢栩琢磨着,粽子也卖不长,这东西好模仿,即使人家包不成四角尖尖,团个别的形状也行。要是他家就在县城还能搞薄利多销,从村里推过来就有点不值当。 还是得卖油条。 等大铁锅做好了,他还得炸点别的。 打定了主意,卢栩直奔粮铺。 杂粮杂货店就能买,要买米面还得来官营的粮铺。有衙门督管着价格公道,东西也全,唯一的缺点就是赶在眼下这时节总是缺粮。 尤其百姓常吃的粗粮,天天要赶早来抢。 卢栩要买白面、精米,就不用赶早了,最不好卖的就是价最贵的精粮和价最便宜陈粮。 刚过晌,伙计在铺子里打盹儿,听见动静抬眼看看他穿着,就没急着起来招呼,“糙米粗面谷子都没有了,明天赶早吧。” 卢栩问:“有糯米吗?” 伙计这才正眼看看他,“你要糯米?” 卢栩:“对,不过我一次要不了太多。” 伙计咂摸咂摸,招招手让卢栩过去。 他解开个布口袋给卢栩看,“南边新运来的糯米,县里点心铺,几位大人家,都是吃的这个米,八两银子一石,用粮食抵换也行,你要多少?” 卢栩心说你看我长得像有八两银子的样子吗?! “我只要五斤。” 伙计就有点不耐烦。 卢栩又道:“不过我还要五斤精米,五十斤细面,要最细的!” 伙计刚想骂“没钱就别吃细粮”听见五十斤细面,又把话咽下去,“精米五十文一斤,细面六十文一斤,糯米……糯米就按八十五文吧。” 卢栩翻出从家里带出来的布袋付钱装粮。 卢家村有磨坊,但磨得面不够细,要么得自己去磨,买还要等现磨,算下来也不比县里便宜多少,卢栩干脆就一起买了。 他转头到杂货铺买枣和红糖,红糖包粽子显颜色,还能炸糖糕、炸糖油饼。 到买油时卢栩手上不剩什么钱,一边心疼着油钱,一边突然想起来:油,芝麻油,芝麻酱! 他只见过芝麻油,没见过芝麻酱! 卢栩当即问起掌柜县里有没有磨芝麻油的磨坊。 掌柜:“有,你上南康街一直往东走,打听刘老头家,你到他家买和我铺子里买价一样。” 卢栩:“我不是买油,想买点别的。” 掌柜了然:“买饼渣肥田吧?那你得去看看,他那儿常有人去收。” 卢栩道了谢一路打听着找刘老头家。 南康街在东街往南第三条街,都是民居小院子,不少小孩在巷子里玩,卢栩一路过来还看着家豆腐坊和醋坊。 都是当街做铺,后面是家的格局。 卢栩打听过来,远远就闻到了油香。 刘老头叫老头,其实岁数不太大,看着也就四十多岁,他家磨了几代香油也不知道芝麻酱。 卢栩一说,对方皱眉:“那不是油渣?” 卢栩:“不是油渣!是酱,要吃的!” 他也不知道芝麻酱怎么做,大概只知道炒的温度不一样,磨的方式也不一样。 他把自己知道的一通说,刘老头听着不大乐意做。 他一个油酱都不知道的东西,做出来别人买么? 卢栩:“只要你做出来,我全要了!” 大话说完,他连忙又道:“但是你别一下给我做一缸,那我要不了。” 刘老头就笑了。 卢栩:“我保证一个月要十斤,你做么?” 见他还犹豫。 卢栩一咬牙:“行,那我全包了,你做多少我要多少,你给我出个价。” 刘老头这才道:“听着不难,我琢磨琢磨吧。” 卢栩:“行。” 刘老头:“芝麻香油一斤三百文,你说那个酱,我收一斤一百五十文,如何?” 卢栩:“……” 他服气,他收回观阳都是好人的话,卢栩撸起袖子,“来,咱俩立个字据!” 就没见过钱喂到嘴边还不要的,他还不信了,一个小老头一天能磨多少芝麻酱?等他把凉面、凉皮、凉拌菜推广开,芝麻酱涨价了看他后不后悔!到时候,哭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竟有人比我还不要脸?!
第23章 扯皮 他都要立字据了,不料刘老头呆了呆,竟然真说:“行!” 他还挺高兴,哪儿找上门个傻子,这字据要是立了他们家还愁活儿干吗?到时候他家就不磨芝麻香油了,全给他磨成芝麻酱! 他马上把家里摊子扔给老婆儿子,叫卢栩一起,“咱们找个秀才写,还是到县衙去?” 卢栩气得当即拉着他去县衙。 正巧了罗慎在县衙当差,见卢栩跟人拉拉扯扯进来了,心说还真有人当街揍他? 待看清拉进来的是谁,他又有点无语。 亏他当是宋六呢,怎么卢栩还能和个磨香油的闹腾起来? 卢栩看见是罗慎,松开手正了正形,礼貌叫人,“罗大哥!” “嗯。”罗慎面无表情地应了,转头问刘老头,“刘油子你不好好在家磨油跑县衙里干什么?” 刘油子当即噼里啪啦就把情况说了,“罗头,我找谁立字据?” 罗慎越听眉头皱得越深,怎么听怎么不靠谱。他黑着脸问卢栩,“你真要和他立字据?” 卢栩:“真要!” 罗慎:“盖上了县衙的印章就不再是小儿玩笑,他要是一月磨上百斤你也要得了?” 刘油子怕冤大头被吓唬跑了,赶紧道:“瞧您说的,我就是个驴也磨不了那么些,想磨也没那么多芝麻。” 卢栩一听,那就好办了,他还怕刘油子一下磨太多呢。 卢栩:“我立字据!” 罗慎抿了抿嘴不再劝。 他们非亲非故,提醒了卢栩不听也怨不得他,“跟我来吧。” 到了写字据,卢栩又有要求了,什么是芝麻酱得他说了算,刘油子不能以次充好拿油渣糊弄他,再是定下限,刘油子一个月至少要交给他十斤芝麻酱,再者,刘油子不能阳奉阴违,一个人给他磨,教儿子徒弟亲戚等在别处卖,总之,整个观阳只能有他一家有芝麻酱! 卢栩:“这是我想出来的东西,刘油子只是帮我加工,没我允许,他不能教别人做芝麻酱。将来我若要找别人做,刘油子也不能做来自己卖。” 刘油子没开口,罗慎先点了头,“有理。” 刘油子赔笑:“罗爷,这是不是苛刻了点?他就想个点子,还是得我琢磨怎么做!他若找别人去,都不让我给他做了,我买了芝麻不就砸在手里了,我找谁说理去?这这这……这不行吧?” 卢栩想了想:“那行,若是我的原因提出不让你做了,不要你做的酱了,你可以做来卖给别人。” 刘油子点点头,嘀咕道,“我也得加个条件,他一个月至少买我……二十斤!” 卢栩:“行!” 他们又掰扯了些细节,书吏听得都不耐烦,这芝麻酱是个什么东西还没做出来呢,这俩人就在衙门吵起来了。要不是看在罗慎面子上,他早叫人把这俩轰出去了。 等他们终于商量完,写完条款签字画押盖完章,俩人一个比一个抢字据快,生怕对方后悔。 多稀罕,这都什么事?! 书吏:“一式三份,你们一人一份,衙门存一份儿,衙门的在我这儿,你们还能自己偷改了不成?” 卢栩、刘油子:“不敢不敢!” 书吏:“三十文纸墨钱。” 卢栩和刘油子对视一眼,刘油子无赖一笑。 卢栩也不和他计较,他不看芝麻酱还看罗慎面子呢,卢栩掏了钱,“辛苦大哥了,等芝麻酱做出来我先送给您尝尝。” 书吏收了钱就忍不住骂刘油子:“你瞧瞧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没个毛孩子有眼力见,活该你赚不着大钱!” 刘油子嘿嘿只笑,揣好了字据和卢栩跟罗慎道别,一起往他家推卢栩的车去,边走边追问卢栩芝麻酱细节。 知道得越多,他就越好琢磨嘛! 卢栩可答应了给他半两银子当试错钱,要是他一次就成功了,这半两银子白赚! 卢栩留下半两银子的定金,拿着新崭崭的字据和一碗芝麻回家,他弟弟妹妹还没吃过芝麻呢,半两银子都掏了,怎么也不能纯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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