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琼舟好半天没说话。 林稚抬眸一看,对方依然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张俊美白皙的脸上,似乎映出了几分可疑的薄红…… 害羞了?面皮还挺薄。林稚道了句“郎君稍等”,心情颇好地拿着食单回了庖厨。 除了芦笋蘑片、蒜香鸡翅,对方还点了平日常点的蟹粉狮子头。 林稚到后厨时就看见阿青正在剥蟹肉,操作台上堆了四五个蟹壳。 “这时候蟹子味道鲜美,就是个头小了点。”阿青边剥边道。 林稚深以为然。 夏天的螃蟹自然比不上秋天,金秋十月的河海鲜,螃蟹、虾蛄、明虾,个个膏肥肉厚,那味道…… 林稚咽了咽口水,伸手取下一只螃蟹,帮着阿青一起剥。 一道蟹粉狮子头大约需要用到六七只螃蟹,几乎是酒楼里最贵的一道菜。 孟琼舟几乎每次来都会点这道菜,是不是也有照顾他生意的意思? 这样想着,他又多取了一只螃蟹。 见他动作,阿青突然问道:“是不是那位孟少卿点的菜?” “是啊。”林稚把蟹腿掰下来,“你怎么知道?” 阿青却也不说话了。 林稚狐疑地瞧过去,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接话。 蟹肉蟹黄取出来堆在碗里,很快冒了尖,阿青已经切好了笋丁马蹄丁,猪肉糜也剁得细腻柔滑,林稚接过半成品,开始团肉圆。 猪肉糜、蟹粉以及各种笋丁马蹄丁葱姜末,搅匀之后添一小勺清水,往一个方向搅上劲儿,再用两把小木勺整合成球状,一颗饱满的狮子头就算好了。 单说做法,蟹粉狮子头其实有点扬州狮子头的感觉,都需要经过红烧步骤,只不过多了一步“炸”。 让阿青复炸一遍蒜香鸡翅、快手炒了芦笋蘑片,林稚则专心鼓捣肉圆,争取三道菜一起出锅,好让孟琼舟吃得热乎些。 孟琼舟虽然有钱又讲究,却并不爱去贵客偏爱的阁子间,只喜欢坐散座位置,并且是靠窗的散座。 这座位除了能将窗外的风景看得一清二楚,还有一个优点,便是十分显眼。 林稚端着菜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孟琼舟,还有他脚旁那只小白狗。 四毛怎么跑出来了? 他连忙把菜盘子搁在食案上,“家养小宠,没弄脏孟郎君的衣服吧?” “没有。”孟琼舟低头和四毛对视,“它很听话。” 似乎知道自己被夸了,四毛嗷呜一声,伸爪搭上了孟琼舟漆黑的墨靴。 “……”林稚:“四毛过来。” 听到主人的声音,四毛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爪子放了下来。 林稚心虚地低头瞅了一眼——还好,没在对方靴子上留下什么犯罪证明。 孟琼舟倒不是很在意,只问道:“它叫四毛?” 起名废被现场处刑,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对,叫四毛。”林稚没话找话,“好听吧?” 孟琼舟道:“好听。” “它好像很听你的话。” 这倒是真的,“对,而且它只吃我喂给它的东西。” 孟琼舟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拿起筷子享用起自己的晚餐。 吃到蟹粉狮子头,赞一句“松软丰盈”,吃到蒜香鸡翅,赞一句“酥香可口”,便是那道不甚引人注目的芦笋蘑片,都得到了一句“清脆爽口”的赞美。 林稚被他夸得险些找不着北,孟少卿的嘴今天是抹了蜜了? 半晌才反应过来,大约是他今天夸了对方一句“芝兰玉树”。 孟少卿啊,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见他吃得好,四毛那双不听话的爪子又搭了上去,林稚刚要阻止,就见孟琼舟忽然喂给四毛一小块芦笋。 四毛很配合地舔着嘴把那块芦笋吃了。 “……” 说好的不吃别人喂的东西? 这狗的心也变得太快! 作者有话要说: 四毛:可他是你老公诶
第48章 海鲜米粥 陶进是临安城著名的美食撰客, 一生当中最大的爱好便是吃遍大江南北,再以笔记录当时的感受,像写诗、写词一样流传下来, 积累了不少志同道合的粉丝。 还因此得了个雅名, “饕先生”。 最近他总是能收到粉丝的来信,且不只一封, 信中言辞恳切,说南门大街新开了座酒楼, 菜品新颖味道出色,很值得去一探究竟。 除此之外, 来信还多了以前从未出现过的内容——说那店主郎君长得很好看。 这倒是勾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不为别的, 就为那“十分新颖的菜色”。 他走南闯北多年, 什么新奇的菜色没见过?但他的粉丝朋友们也从来不夸大其词…… 事已至此,还是先去看看。 陶进乘着马车赶到之时, 林稚他们正在煮海鲜砂锅粥。 砂锅是新添置的,大中小型号各买几个, 大号砂锅用来做豆腐丸子,中号的用来做五花肉、豆腐煲、焖猪蹄,小号的就用来煮海鲜粥,一人一锅,方便卫生。 要说“砂锅海鲜粥”和“海鲜粥”有什么区别, 大概就在开头的两个字上。砂锅砂锅, 听着就能多卖几文钱。 一粒一粒粥米煮开的声音响在耳边,看着锅子里红彤彤的明虾和螃蟹, 林稚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则笑话, “从前有一只蟹子出门散步, 走着走着,不小心撞到了一只泥鳅。” 三个人都竖起耳朵,沈小七接话:“然后呢?” “泥鳅被撞到了,很生气,于是就骂蟹子‘你是不是瞎?’” “蟹子很惊奇,对它说‘你仔细看看,我是蟹!’” 阿青和阿蓝都笑了出来。 沈小七却是一脸迷惑:“蟹子和泥鳅……他们会说话吗?” 林稚无语,这孩子怎么一点幽默感都没有,这是拟人手法! 正准备再讲几个笑话好好培养一下他的幽默感,就是这么一侧头,便瞧见一个白胡子老头从酒楼门口走过来。 阿蓝也看见了,于是走上前招待:“老丈要吃些什么?” 陶进接过食单,先是惊讶:“好精致的食单!” 从前去过不少食店酒楼,也见过不少或简朴或古雅的食单,却没有一张像此刻手里拿着的这般精巧。 打开一看,里面竟描红画绿地把每种吃食成品都画了出来,五光十色的,十分热闹。 在外面吃饭,有时吃的就是那股热闹劲儿。 光是看着食单,陶进便觉得心情豁然开朗,捋了捋长长的胡子,回忆着粉丝在信中的推荐,在食单上一页页翻过去。 鲜虾烧麦,信中推荐了,点上;玫瑰腐乳肉,名字好听,点上;松鼠桂鱼,画儿画得不错,点上…… 一连点了七八道菜,阿蓝已然瞠目结舌:这老丈看着身形清癯,没想到这么能吃! 林稚也被这大肚老头吸引了注意,正好粥也熬好了,停了火过去搭话。 “老丈胃口如此之好,一点都不输给年轻郎君。” 陶进捋着胡子笑道:“店主人谬赞。小老儿一个人哪里吃得下这么多?一会儿还要装起来带走的。” 他看了看后厨边上露出的那一点砂锅影子,“冒昧问一句,店主人那砂锅子里煮的是什么?味道香得很。” “是海鲜粥。”林稚为他介绍,“里面放了蟹子、明虾、元贝,还有一些杂蔬。” 陶进深深嗅了一口空气中飘散的粥米香气,“劳烦店主人再给我来一份这砂锅粥。” “……好。” 林稚又与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回到庖厨去准备吃食了。 七八道菜,着实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大单子! 因砂锅海鲜粥已经提前熬好,阿蓝盛出一碗,给陶进端过去。 陶进笑着接过:“有劳。” 细白莹润的白粥漂着星星点点的芹菜碎,用勺子一舀,沉底的虾子和蟹块便露出庐山真面目,偶尔还带出几块鲜嫩的贝肉。 虽然还没真正尝到味道,但陶进对这道海鲜粥已经打出了七八分的印象分——不说别的,用料就很足。 在这个鱼肉注水、酒搀灰、鸡塞沙等造假现象屡见不鲜的年头,能在一锅小小的粥米里放满四五只虾和一整只蟹,相当难得。 陶进拿起瓷勺,舀了一小口粥。 吸饱了虾蟹鲜甜的粥米绵密香滑,一尝就知是文火慢熬而出。 再说那虾肉蟹肉,鲜而不淡,带着恰到好处的咸味,肯定又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能做到这般和而不同。 从前他也吃过不少以鱼虾蟹为主的粥,要么鱼虾味道够了,粥也咸了;要么粥底咸淡正好,鱼虾却淡了。能把鱼虾和粥米的味道做得如此和谐统一,着实不易。 所谓“窥一斑而知全豹”,单从这一碗小小的海鲜粥,陶进便对林氏酒楼的其他菜品有了信心。 一碗粥激起了谈兴,陶进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铺在食案上,刷刷刷写了起来。 林稚端着腐乳肉和松鼠桂鱼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白胡子老头左手捋胡,右手握着一支宣笔,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还时不时低头瞅一眼那碗海鲜粥…… 莫非,这是在给他煮的粥作诗? 本朝文人墨客素来有这种爱好,比如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这是吃到好吃的春盘了;再比如“鲜鲫银丝脍,香芹碧涧羹”,这是好吃的银丝煲脍和香芹香羹…… 不知他这锅海鲜粥能得到什么妙趣横生的诗作? 怀揣着这样的好奇心,林稚轻手轻脚把菜放下,探头看了一眼—— “今于林氏酒楼食砂釜鲜粥,味成腴,荐君等试之。” 翻译过来就是:我今天在林氏酒楼吃到了好吃的砂锅海鲜粥,味道那叫一个鲜美,推荐你们都来试试。 这是什么,美食软文? 虽然和他想象当中的诗词不大一样,但毕竟是彩虹屁,林稚也很乐于接受,笑道:“多谢老丈倾情相荐。” 阿蓝扯了扯他的袖子,“小郎君,这老丈似乎是那位‘饕先生’。” 就像开饭店的人熟悉各种美食公众号一样,林稚对这位大宋探店博主也不陌生,只是没想到对方竟探到他这里来了。 上辈子母亲的饭店也迎来过不少探店网红,风水轮流转,也转到他这里来了……就是时间上晚了一千多年。 林稚还没想到的是,这位饕先生留了这么长的胡子……吃起东西来,多不方便? 罢了,能在古代做这种后世才流行起来的探店活计,多半是个有个性的人,留些有个性的胡子也很正常。 林稚把那空了的海鲜粥碗撤下去,“老丈慢用。”拉着阿蓝走了。 陶进点了点头,彻底进入工作状态,尝一口腐乳肉,写下一句,嗦几根螺蛳粉,又写下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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