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燎看他的目光总是直勾勾的,眼珠子野生葡萄般鲜嫩纯净,仿佛还裹了一层爆米花的焦糖,视线都粘得要命。 应云碎手掌搓了搓大衣,才艰难地抽出目光,“……走吧,要检票了我们。” 即便上映很多天了,这场《银河夜游》也差不多满场。 应云碎和迟燎坐在最后一排,爆米花就放在两个座位中间。 但他俩都没怎么吃。在这号称成本5亿美元的宇宙视听盛宴里,应云碎迅速沉醉,迟燎也迅速沉睡。 应云碎一直不知道迟燎在打瞌睡,他不会侧头望他,又戴着3D眼镜。 只心想这人看电影像木头,动都不动一下。 他要动,到了最喜欢的剧情,就忍不住坐直了些。手机不经意从兜里滑落,掉在地上。 身旁的木头惊弓之鸟般立马一弹,反应奇快地弯下腰去捞。 他捡起手机,放在应云碎膝盖上。 “谢谢。”应云碎偏头,小声说。 迟燎没应,手默默搭回自己敞着的大腿内侧,歪了下脑袋。 应云碎以为他在卖萌,不声不响地又转回头。 然后他就感觉迟燎一直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的大腿。 应云碎的手便一直抓在膝盖上。 抓了十分钟,应云碎忍无可忍偏过头。 “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透过薄薄的黑色3d眼镜,应云碎才发现迟燎是闭着眼的,脖子别扭地拧着,一副熟睡的憨相。 别说卖萌或看大腿了,怕是刚捡手机都是迷糊间的应激反应。 这种电影竟都能犯困….. 璀璨的宇宙特效投射在迟燎的五官,应云碎抓着膝盖的手渐渐松开,暗嘲安排看电影却不省人事的人,又忍不住取下眼镜,盯着这人看。 电影进行到高潮,主角正在银河夜游。绚烂的场景色让迟燎的脸时亮时暗,显得眉骨鼻梁都流光溢彩。 应云碎没来由端详了好一会儿。 似乎在比较他的脸和幕布里的太空谁更深邃。 电影只剩二十分钟时迟燎才悠悠转醒,揉着脖子坐正。 瞟了一眼应云碎专注看电影的模样,没打扰,只抓起爆米花咯吱咯吱地嚼,又嫌自己的长腿无处安放,二郎腿换着花样地翘,不安分得很。 直到场内灯光亮起,他才站起,似乎迫不及待:“云碎哥你觉得好看不。” 应云碎面着一张因睡觉显得散漫慵懒的脸,故意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还是挺好的。” 挺好睡的吧,应云碎没揭穿他,“嗯,我也觉得好看。” 没想到迟燎非要刨根问底:“哪儿好看?” “都好看,虽然剧情有点儿简单,但画面很漂亮。” 迟燎还要问:“哪儿的画面漂亮?黑洞旋涡那里还是日光打仗那里?” 应云碎一愣,浅眯了下眼。 沉默两秒,他说:“都很漂亮。但我最喜欢Mike坠落星潮那儿,像潜水一样,很梦幻。” 迟燎扬起了脑袋,志得意满得仿佛他就是Mike:“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应云碎无意识地卷着电影票,圈在自己食指上:“……我听说,这种关于水的特效最难做。对吗。” “差不多。就很多喷射啊泡沫啊流散飞溅效果,一层一层的,挺麻烦。而且星潮又想要更绚烂些嘛,得做很久,而且烧钱。” 应云碎挑了下眉:“这电影特效不会是你参与制作的吧?” 迟燎微愣。 “你看到我名字了?”他眨了眨眼,惊喜又不好意思。 那倒没有,不过挺好猜出来的,这人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应云碎也没想到迟燎这么厉害。比起吃惊,更觉好笑。 小说作者都会给角色叠各种Buff,天才啊霸总啊,反正不会写啥普通人,应云碎也理解。 但这本小说非架空,《银河夜游》是真电影,其特效团队WETA也是真实存在的顶级特效公司。 作者设定一个才满19岁的学生成为WETA的一员,就像在真实的历史事件里塞一个战力满级却还只是小学生的虚构角色,他觉得有点夸张了。 但他还是夸赞这虚构角色:“没想到你深藏不露。” 迟燎哼笑声,困意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消散。 他其实不想在影厅睡的。 只是昨天去商场进行了漫长的双人份采购,又陪蒋龙康喝了太多酒,今天五点还爬起来做了早餐,确实是有些疲惫。 再加上电影太熟,每一帧都能想到自己爆肝熬夜的夜晚,当时缺的觉便在这时又重袭了回来。 应云碎问:“你既然能做这种特效,干嘛还要去我演的那个武侠片儿里打杂。” 迟燎含糊地说:“随便接接活,赚钱嘛。” “你很缺钱么。” 迟燎点点头,又摇摇头。 应云碎想起迟燎后面指不定要霸占主角受的公司,端起严肃的长辈脸:“钱够花就行,而且赚钱要自力更生,不要觊觎别人的。” “喔,我知道。”迟燎乐了,“云碎哥,你怎么说话老头似的。” “……”应云碎无法解释自己的良苦用心,却听迟燎很殷勤乖巧地补了句, “不过我听你的老头话,谁叫我们今儿领证了呢。” 应云碎没回答,默默把玩卷的电影票塞进兜里:“走吧。” “好咧。” 两人并肩走出电影院,气氛莫名和谐。外人看上去甚至不像是才认识一天的。 应云碎其实一直很擅长晏然自若和各种人打交道,只要他愿意。况且他也摸透了迟燎的性格,很简单,心情都写在脸上,好逗也好哄。 反派黑化前的性格还是挺好拿捏。 这会儿迟燎就很明显地在开心,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歌,东张西望着:“午餐你想吃什么?” “都行。”应云碎害怕他又要亲自下厨,“下馆子吧。” “嗯。”迟燎在手机上搜了搜附近的餐厅,筛选养胃清淡的,“汤锅怎么样?” “可以。” 餐厅人多,他们得拿号排队。两人候坐在餐厅外的长凳子上,迟燎安排:“吃完我就去帮你搬家哈。” 应云碎一愣:“……今天就搬去你家么。” “对啊。”迟燎理所当然。 应云碎不说话了。 迟燎也愣了:“你不打算搬?” 看应云碎犹豫的反应,迟燎就明白了。 好心情瞬间又没了。 他绷起嘴角站起来,手插进大衣兜,不让应云碎看到自己的脸。 却还是忍不住沉下嗓,一字一顿地重复:“你真不搬?” 应云碎开口解释:“不是现在——” 这时刚好念到了他们的号,打断了应云碎的话口,他也就先站起。 迟燎却转身,手指点了下他的肩膀。 看似轻巧,却相当有力。应云碎直接一屁股又被按坐了回去。 迟燎两条长腿岔开站着,应云碎端坐的双膝刚好就卡在中间。像被迫坐在了铁塔的阴影下。 “云碎哥,你可能有些误会。” 餐厅第二次叫他们的号,吃饭的地方总是嘈杂,迟燎的声音却像是隔绝在外,以一道独有的音轨在应云碎耳畔穿梭。 “你或许当我是随便玩玩,”他还是插着大衣兜,低头俯视着他,尽量以一张平静的脸,平静的口吻,敛眸缓缓道, “但我是认真想和你结婚的。” 各料汤锅的味道裹着热气,在应云碎苍白的脸上氤氲一层朦胧。他仰起头,橄榄果一样精致的喉结微微凸起, “我知道。你也误会了。”他也仰视回他,眼睛像泛了层涟漪,闪过一丝矜傲的坦然, “我也是认真的,迟燎。”
第8章 汤锅 应云碎虽然是被迫和迟燎结婚,但比起迟燎率真又儿戏的“睡后得负责”,他自恃对于这场婚姻,才是真的“认真”。 作为一个有心脏病的穿书炮灰,书里唯一产生联系的就是迟燎,还有可能长成个反派,他当然想好好经营和他的关系。 当然,直接就来个“婚姻关系”,对于他这种恋爱都没谈过的人,难度是有些高。 但也在尝试了。 好歹还会揣摩他的心情;想到看电影前买个观影套餐;心底还计划着给迟燎再补个结婚证外的生日礼物。这些堪称取悦的行为,每一件于他都非常难得。 此刻他仰视着迟燎,缓缓说:“我也是认真的,所以这不是我俩意气用事就能决定的事儿。既然要同居,我就得给我家人说清楚。” 同居?迟燎愣了瞬。 这个词代替“搬家”,颇为赏心悦耳,在他的脑袋里绕了绕,突然就把他的不耐绕走了大半。 他眨眨眼,嘴张了又闭,像一只大刺猬刚准备竖起刺又软了下来。 餐厅人员便逮着这个沉默的间隙走来,一脸要打断谈情说爱的不好意思: “那个,B32是二位吧,先进去点单怎么样。” 在她看来这两个穿着情侣大衣的人一直在调情,拍海报似的,站起来的帅哥把坐起来的帅哥大腿夹着,一个低头一个仰头,似乎下一步就是落个吻。 应云碎眼睛就往门口转了下:“先进去?” 迟燎看向他的眼尾,晶莹剔透的眼白,像一盏略显狡黠的琉璃。刚刚几欲升腾的气焰渐渐就化成一缕烟。 他喔了声,腿稍微张开。 应云碎的膝盖便如两尾鱼一样溜出来,站直,随着餐厅人员走。 迟燎跟在后面。 “那你啥时候给你家人说清楚。”点餐时迟燎闷着声音问,手指扒拉着屏幕,在每一道推荐菜品后点个加。 应云碎提醒他:“……别点这么多。” 他要说清楚的家人其实也就温琴。但应云碎头一次拥有把自己放心上的亲人,委实不敢惊到老人家。 但怎么可能不惊到? 这可是闪婚,况且结婚对象…… 他看向他的对象,圈着纹身的手指又正挨个儿戳过推荐菜品后的减号。头顶有两根短短的头发轻飘飘地翘着。 背后那张餐桌的汤锅正冒着缕缕热烟,就像是从他呆毛上飘出来的怨气。 19岁真是个不尴不尬的过渡年纪,有些人的19岁已经稳重不迫,迈入成熟男人; 有些人的19岁却仍和十五六岁大差不差,未经世事思想冲动,掩饰不住喜怒,一个大男孩儿。 ……嗯,说的就是迟燎。 如果是认他做弟弟,温琴肯定很乐意;要他当婚姻伴侣,温琴想必会气晕过去。 想到这,应云碎心里轻叹了口气:“迟燎。” “嗯?”迟燎立马抬起他那双野葡萄般的眼睛。 应云碎:“你领证有给你家人说吗?” 迟燎理所当然地摇头:“没,我又不是和他们结婚。” “……”好像是这么个歪理,应云碎默了两秒,听迟燎又补一句“而且我比较独立,从来都是自己做决定”,才琢磨出他的阴阳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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