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琴定的封顶价格是两千万,应云碎本想立马举牌,李故却说:“再等等。” 拍卖会往往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场面,有经验的人多喜欢在前期厮杀激烈时观望,分析多方的经济水平,才能做到合理抬价又压价,在关键时刻一锤定音。 竞价到三百二十万元时,就只剩两人在角逐。应云碎这才小声问李故:“我现在是不是可以举牌了。” 他看着他,眼尾勾着:“我说四百万可以吗。” 李故笑了,像看到一只求知好奇仰仗着自己的可爱羚羊,“按默认多加十万或直接跳到几百万都行,看你。” 于是应云碎准备举牌,还没开口—— “五百万。”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后方响起,拍卖师手越过应云碎的竞拍牌往远处指去,“8668号叫到五百万。” 四下响起骚动。 不是为突然增加到的五百万,而是为竞拍牌的号数。 滨城冬拍的竞拍牌号数和车牌号挺像的,既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固定标签。而之前可没人拿过8668号,那就说明—— 叫拍的是传闻中要来却还没看到影儿的蒋家人了。 所有人都看过去。 应云碎也回头。 对方坐在一层中区最后,几乎要陷进彩色玻璃花窗折射的阴影中。 但应云碎不知怎么,竟就直接撞上了他的视线。 他觉得那道视线有些意味深长。 他皱了皱眉,又回头。 “啊那就是蒋玉么。”李故小声嘀咕,“气场确实挺强的。” “我觉得不是。”应云碎缓缓回答,那不是蒋玉人设的气质和五官,他主观分析,“蒋玉应该不是寸头。” 李故哭笑不得:“小碎,你这啥偏见?” 应云碎说完也有些愣。 不是寸头,好奇怪。 前两天他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但暂且不是思索这些的时间,他举起竞拍牌:“550万。” 后方:“600万。” 应云碎再一次举牌:“650万。” 后方:“一千万。” 应云碎深呼吸了口气。 前面还在角逐橄榄陨石的人悉数不见,好像还饶有兴致地看他和传说中的蒋家人争执,应云碎发现这东西确实有点搞心态,盘算了下,直接报了个一千五百万。 然后对方就像耐心告罄一样,再次举起竞拍牌,直接说:“五千万。” 拍卖场哗然。 这是远超这颗橄榄陨石负担的价值了,李故忙拉了下应云碎:“小碎,蒋氏多半就是来炫耀自己人傻钱多的,放了吧。” 应云碎当然不可能再叫。 但瞬间有种没完成温琴任务的灰心感。 在拍卖师重复三次价格时,他又回头看了对方一眼。 对方竟还在看他,无遮无拦。 橄榄陨石后又过两轮便是山鸦的木雕,起拍价两百万。 这比应云碎预想得要高,他更没心思买下了,满怀遗憾地看着呈拍屏幕。身旁的人却抬手。 “4277号,两百万。”拍卖师喊。 应云碎瞪大眼看着李故的侧脸。 他立马猜到了,顿了下,严肃道:“李故哥,我不需要你给我买,你千万千万别这么做。” “我花钱你就让我来支配它吧小碎。”李故笑笑,“也不一定买得到。你就当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的一次见面礼。” “我不需要。” “可你不是很喜欢?” “那是两回事。” 李故笑笑:“行,那我自己给自己买。” 应云碎还想说话,但李故已经开始竞价了。 山鸦这尊木雕太小,像个小玩具,收藏价值和艺术价值其实都不算特别高,故而抢拍也不激烈。 他眼睁睁看着李故以340万拍下成交。 “走吧,我们去取它。”拍卖结束后,李故站起身对应云碎说,心情很好的样子。 应云碎无言望他。 温琴说李故是也要来看拍,可他并没有想买的东西,反而因自己买了个木雕。 应云碎再迟钝,此刻也反应过来不太对。 三百万的东西哪怕在李故看来不算大钱,应云碎也不会接受如此“见面礼”。他坦然道:“李故哥,我不想欠你人情。” 李故挑了下眉:“那你下次还我一个?” “……” 见应云碎沉默,他怀疑是自己的话有些越界轻佻,又笑着揭过:“主要是现在拍都拍下了,又不可能违约——” 一个经理突然跑来:“那个李少,不好意思啊,山鸦的木雕可能拍不了了。” 两人皆一愣。李故:“怎么了?手续没到位?” “不是,是送拍人,刚突然反悔说要退拍了。” 李故疑惑:“怎么能突然反悔,难道不都是走合约的吗?送拍人是谁。” “送拍人是,是……”经理支支吾吾。 李故有些不耐了:“是谁?” 经理低头:“是梵龙集团的蒋总,蒋玉。” 应云碎一惊。 李故讥笑了声:“蒋总就可以突然反悔违约了吗,这也说不过去吧?”他看了经理一眼,“我都拍了,之前进来也付了保证金,他说退拍就退,是嫌弃三百万太少?那我们拍卖的意义是什么?你们无所谓?” 经理一副为难的样子。 李故叹了口气:“可以麻烦你带我去见他吗。” 身为一个社畜,经理当然也惹不起李少,内心权衡了下,觉得让两人见面沟通比让他当个传话筒跑来跑去要安全得多。 “蒋总要离开了。”他道:“可能要麻烦您跟我去大门那边。” “行。”李故看向应云碎,无奈道:“那你在这儿等着吧小碎,就算你不愿意要那个木雕,我也不想到手的东西莫名其妙又没了。” 应云碎理解,也觉得这蒋玉送拍又退拍马上还跑的行为毫无逻辑没啥信用。他说:“我跟着你去。” 都到这份儿上了,他觉得今天注定是要见到传说中的小说主角的。 李故点头。 大门入眼便是一辆林肯加长,车门旁站着好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好像都准备上车了,又被经理叫住。 “好大的阵仗。”李故嗤道。 经理直接淋着雨去和最高的那人交涉。 就是刚和应云碎竞拍的寸头,应云碎依稀听到他叫他叶先生。 然后叶先生就又偏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非常的…… 有点像无奈,类似他希望避免一件事发生但还是要发生的,无力回天的表情。 叶森上车。 两分钟后,他下车,说雨大,让两个人都上车来谈。 “觐见皇上吗。”李故此时已不爽到了极致,他对应云碎说,“小碎我上车吧,你就在室内呆着。” “没事。”应云碎仍然说,“我和你一起。” “行。”李故说,然后撑起唯一的黑伞,护着应云碎上车。 他怕应云碎淋雨,就站在他后面让他先上。即便如此,雨势仍滂沱到淋湿应云碎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应云碎突然很紧张。 大概是那个叶先生屡屡投过来的眼神,抓紧他的心脏。 他上车时先闻到股有些熟悉的味道。 然后是看到地板上。 他喜欢的那个木雕,李故花三百万买的木雕,山鸦的木雕,碎成四分五裂的狰狞形状。 然后他抬头,对上一双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眼睛。 那一刻,他听不到雨声了。
第17章 骗我 潦雨如注,林肯加长内却像是另一个世界,时间凝固。 有那么短暂几秒,应云碎先反省了下自己。 是不是又犯了主观臆断的毛病。 可说攒钱买房子的是迟燎,开二手吉普的是迟燎,他会蹲下身拍打自己大衣上的爆米花碎屑,还会骑在共享单车上捡银杏树叶送给他。那副少年模样做得过于天衣无缝深入人心,他又如何不先入为主。 迟燎瞳仁很黑,是应云碎判断RGB值都能拖到0的那种黑,这样的瞳色望过来总会觉得又专注又清澈,好像就立马窥见一个天真单纯的性格。 现在他对上的仍是那双眼睛,才发现极致深邃的纯黑色若没有眼神光的折射,只让人感觉静如深渊,冷厉难测。 太过陌生。以至于接下来一秒他又想,是不是只是迟燎和蒋玉一个模样。 但对方开口第一句便是:“你骗我。” 熟悉的清冽嗓音,却不是那种委屈巴巴的口气了,平淡轻巧到有些森然。 应云碎的心情终于从不太能接受的惊愕,见主角见成迟燎的疑惑,过渡到一种被玩弄的愤怒。 到底是谁骗谁? 他心底忍不住笑了声,冷而嘲意的笑。觉得自己被这场大雨淋了个透。 迟燎视线又从他脸上移开,往偏匀了一道,看向刚收伞上车的李故。 气氛在这时才突然变紧,一股压迫感毫无征兆地蔓延开。 车上的人靠着车椅,双腿交叠,西装外套并未扣上,姿态松弛散漫。但看过来的目光冰凉且锋利,把李故搞得有些心惊。 明明是这位蒋总送拍又退拍,他却好像觉得是自己不自量力地掠夺了他什么珍宝。 梵龙集团太子爷比传说中还要来得贵气和强势,李故这一刻竟忘了该怎么开头说理。 不过对方似乎也不讲道理。迟燎抬起腿,考究昂贵的西裤泛起一层黑色光缕。他像对待一袋无比嫌弃的垃圾,踩着地上那堆木料踢到李故脚下,省去一切打招呼的礼仪,开门见山慢条斯理: “木雕坏了,李少若是执意想要,可以捡起来收走。” 这和羞辱没啥区别。况且木雕不是瓷器,怎么可能摔成四分五裂的样子,一看就是被有意大力地切割。 李故压抑着怒火盯着地上,深呼吸了口气:“蒋总,你这——” “怎么,”迟燎却又没耐心的打断,笑着问他,“你还想要我的其他什么东西吗。” 重音落在“我的”上,笑起来右边有颗虎牙,像匹跋扈挑衅的恶狼。 李故听不太懂,觉得他有些癫狂。 “没有就请回。”迟燎直接赶客,兴致索然的样子。 镜片挡住了李故的眸光。 他有些后悔上车找蒋玉说话了。 这是他的地盘,他武断专横又得心应手地掌控节奏。这位年轻总裁有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强大气场,超越了他仅仅二十三四岁的年龄,他没把他当同龄人,他睥睨着他,仿佛是永远的上位者。 李故不怕他,只是觉得场所和身份所限,天生少了点底气。而且木雕已经毁了,他没损失金钱,理确实也无法说顺。 可这是他想送给应云碎的,而应云碎—— 应云碎正蹲下身,慢慢捡起那些破碎的木块。 如果被迟燎欺骗他是愤怒,知道他和主角早就有了关联他是慌张,那见迟燎这么毁掉山鸦的雕塑,他却有些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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