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那儿准备的马卡龙也挺有特色,你可以尝尝。” “嗯好。” 随便说了几句,李故才终于找回自己游刃有余的状态。开始主导话语节奏,一问一答地问起应云碎家常。 昨天在微信里没兴趣了解的近况,现在都成为了他的关注点。 后来应云碎用拳头抵住嘴唇,轻轻打了个哈欠,李故才停下生活调研:“困了可以休息下,还有一个半小时才到。” 应云碎不是很想随便在人面前露出最不设防的模样,转头问:“拍卖会人会很多吗。” “也还好,冬拍嘛,不会很多。” 应云碎点头,挺期待的。 上辈子他也溜达过一些小型拍卖行,但门槛都不是很高。即便后面成为了年入百万的策展人,也仍旧不可能涉足某些顶级拍卖场所。 那对资产、阶级、权力都有更明确直白的划分,普通人别说进去了,压根儿都会不知道它的存在。 这次冬拍便是。应云碎的印象里拍卖公司普遍定的都是春拍和秋拍,并且会提前公告预展。哪儿知滨城还暗戳戳有个冬拍,仅针对一小部分上流圈层,光有钱也不一定就能拿到竞拍牌。 “但今天好像会有蒋家的人。” “蒋家?”应云碎神色一动,“梵龙集团的那个蒋家么。” “是,听说前两天蒋龙康要了竞拍牌,也不知道看上啥了。”李故感叹,“爷爷看不上蒋家,但现在他们在滨城的地位确实就是没人能比,竞拍牌想要都是人拍须溜马地送。” 滨城冬拍历史悠久,竞拍牌数量也有固定限额,起初能有参拍权限的,就是掌握滨城经济命脉几十年的豪门世家,是一个属于“Old Money”们的社交游戏。 梵龙集团则是近二十年凭蒋龙康一手创立发展起来的,在这些老滨城人眼里俨然和暴发户没啥区别。 以前是他们看不上蒋氏,现在则变成难以高攀,拍卖行自然有机会就上赶着巴结。像李家应家这种专注医疗领域的中级资产,本就和蒋氏那种开拓大型商业版图的垄断权资阶层没啥交集,如今聊起更觉云泥之别。 李故:“说不定今天是蒋玉来,小碎,你听说过他吗。” 应云碎说略有耳闻。 “我还挺想见见传说中的太子爷,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我才结束学业,他都在子公司独当一面了。”李故略自嘲地笑笑。“听说他十几岁就陪蒋龙康应酬了,小小年纪处事就特别稳重,还很能喝。” “很能喝?” “嗯,传闻蒋龙康现在肝不好了嘛,都是让他儿子来喝酒的,他现在这地位,太子爷能给人赏面儿喝酒,人都高兴得很。蒋玉也很会来事儿。” 应云碎有些疑惑地皱起眉。 蒋龙康海量,大多数项目都是酒桌上谈来。但应云碎依稀记得蒋玉的人设是孤僻阴郁,身体好像也不算好,尤其是被黑化的迟燎搞残疾后,人很极端。 他很难把这个人设和“很能喝”“会来事儿”对标起来,想了想,或许是如今的迟燎还是个单纯仔,蒋玉就也有故事开始前的另一面。 然后他冷不丁就问:“蒋家和迟家有什么关系么。” “迟家?哪个迟家?”李故没听懂。 “噢没什么,”应云碎也觉得问题突兀,又摆手笑着糊弄过去,“就听说蒋玉和一些人关系不好,随便八卦一下。” 他只是心血来潮想,迟燎是不是生在什么被蒋家搞破产的没落家庭,世代结仇,电视剧都这么演。但滨城似乎没有排得上号的迟姓,至少李故说不清楚。 “蒋家本来就神秘,我们离他们的圈子太远了。” “嗯。”噼里啪啦的声音越来越大地砸向车窗,应云碎若有所思地偏头看去。 “外面下雨了,小蒋总。” 迟燎睁眼往车窗一瞟时,坐在对面的拍卖行经理便紧跟着冒出一句多余的解释,好像一直在等着他醒,然后打破车厢里漫长压抑的寂静, “您再稍等下,半小时就到。” 他们身处林肯加长。迟燎坐最中,除了蒋龙康的司机和俩保镖,还有拍卖行的人若干,都是特意来接他的。 迟燎动了动,披在身上的薄毯往下滑。 经理狗腿子地说:“您休息时我们工作人员给您盖上的……”话没说完,就看到毯子直接滑到了地上,然后被迟燎面无表情地抬起腿踩实。 经理脸色变尬,迟燎没看他,就扫了眼坐在身旁的叶森。 叶森把膝盖上的小盒子递给他。 里面是一个半身人像木雕,不足十厘米的高度,但雕刻得非常精致肃穆。 迟燎拿起来就着雨声端详,过了好一会,沉声问,“这个真能拍到三百万以上吗,这么小。” 经理反应了下才惊觉迟燎在问自己,立马回:“山鸦老师的早期真迹,当然珍贵,小蒋总怎么会想到要把它送拍?” 迟燎没说话,拇指在木雕底座抚了抚。 他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在经理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轻轻刮了刮木雕人像的眼眶部位。 金属削取木屑的声音。 “缺钱了。如果这是我模仿山鸦雕刻的赝品,还值这个价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经理看着他手握瑞士军刀的冷峻侧脸,不知咋的冷汗都出来了:“小蒋总,您……” “开玩笑的。”迟燎又把木雕抛给他,“你应该识货,看看是不是真的。” 经理像拿到个烫手的山芋。 蒋家大少爷怎么可能缺钱,而他亲自送拍的展品,又怎么可能有假? 经理低头瞧着手中那个木雕小人。 还好,完好无损。 雕塑家山鸦的早期作品要是真被这大少爷给戳坏了,他也会惋惜的。 迟燎静静地看着他,眼底读不出情绪。 一时间只有他把玩军刀的声音。 本次拍卖行在一个五星级酒店的会客厅举行,林肯加长停在一辆宝马后面。 雨势渐大,下车变得缓慢起来。 宝马主驾下来一个笔挺帅气的青年,撑着把黑伞拉开副驾。 看到副驾下来的人时,叶森脸色一变。就感觉刀刃相碰的声音停止了,身旁的人坐正了些。 两人撑着伞进入大厅。 林肯加长又往前走了两米, 叶森战战兢兢地回头。 迟燎刚把军刀收鞘,面无波澜准备下车。“几点了?”他问,好像啥都没看到,但叶森见他双指摩挲了下,洇出一丝被刀刃划出的淡淡血痕。 迟燎情绪不对时就爱享受痛感,叶森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16章 山鸦 因为冬拍的社交属性,拍卖会场布置得像个宴会场所,李故和应云碎进去时已是一片富丽堂皇觥筹交错。 李故带应云碎穿梭其间,还遇见了好几个熟人,他与长辈寒暄敬酒与同辈插科打诨,谦逊得体时不时卖点小幽默,他本就长相帅气,举手投足很是扎眼。 好几个关系不错的都颇带玩味地打量着他身边的人,李故就认真介绍阻止他们浮想联翩。 应云碎觉得这才是富养出来的精英少爷,比他那个堂弟应海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比迟燎…… 没什么必要拿迟燎比,迟燎若是生在李故这种家庭也不会成长得比李故差。只是李故一身蓝格西装斯文败类相,他却脑补不出单纯小鬼穿西装的模样。 应云碎都不知自己咋就想起迟燎了,大概前几天这个点儿都颇为煎熬地喝了迟燎的粥,今天则是在吃甜到发腻的马卡龙。 他看了眼微信。 昨晚视频了半小时后,迟燎发消息说听他声音好像有点感冒,嘱咐今天好好休息。这句话让应云碎莫名有些心虚,没回复只拍了拍他,表示收到。 ——却无法做到。 拍卖会即将开始,李故和应云碎落座中区后排。司仪小姐递过来一本拍品资料册。 “这是多送拍了一个东西么。”李故翻到末尾,“山鸦的木雕?” 熟悉的化名让应云碎不禁偏头,“山鸦?” 李故忙把资料册又往应云碎那儿移了移:“是,你知道他啊小碎?” 何止知道。 应云碎最欣赏的就是山鸦的人体木雕。 山鸦算是近年来雕塑界领军性人物了,他的作品探讨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偏向唯美写实派,无论是表情刻画还是肢体动作,都相当细腻且瑰丽。十五年前凭借代表作系列《明天的孩子》在西方引起轩然大波,被夸张地评价为亚洲操控树神的米开朗基罗。 《明天的孩子》是三尊等身男性木雕人像,也是应云碎最喜欢的。 喜欢到小米小白第一次猜他喜欢男人,就是说“哥你是不是爱上这张脸了啊?” 山鸦雕塑里的男性形象,虽然形态各异象征不同,但可以看出都是同一人。但这到底是天才雕塑家幻想的形象还是有个御用模特,就不得而知。毕竟这位“米开朗基罗”神秘到连真名年龄都没透露过,去世都是一年后才被公布出来。 也正是因为他去世了,他的作品又大大升值,已经到了快和古典名家齐名的地步。 应云碎看着资料册里的拍卖品,显示是山鸦创作早期的作品。 一个不足十厘米的半身人体,相比后面的大作确实过于粗糙小巧,但那张脸,尤其是眼眶到鼻梁的微妙弧度,分明已初见《明天的孩子》雏形。 这种拍卖会送拍的不会有假,应云碎心底泛起一种久违的,迫切想要得到的波澜。 “这个起拍价是?” “没写,只能听到时候拍卖师说了。”李故说,定定地看向应云碎,“你喜欢?” 喜欢是喜欢,但…… 应云碎在这个世界靠的是温琴,虽然是“奶奶”,他还是有一种花别人钱的感觉。日常还好,但这种拍品,他任性买下又会很不自在。 “还好,就问问。”他道,抿着嘴把资料册往前翻。 李故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两人翻阅一本资料册,两个脑袋自然凑得很近,从后方看,窃窃私语般亲密。 上层的经理发现迟燎一直在看一层后排,目光气定神闲,表情无波无澜。可他顺着张望,后排除了已坐几位少爷,没发现啥特别的。 那些少爷加起来都比不过一个蒋少,但蒋少却选择避开宴会不坐前排,低调地来到偏二层。经理不知道他是不想引人注目还是嫌这儿招待穷酸,只能揣摩他每一道眼神和情绪。 啥都揣摩不出来。只是隐隐感觉小蒋总有些不耐烦,他收回目光,懒洋洋往沙发上一靠,手指敲打着旁边的矮几:“啥时候开始?” - 大多数人早早就会定下竞拍目标,所以拍卖会正式开始后流程就走得很快。 几轮下来便到橄榄陨石。 橄榄陨石是金属镍和橄榄石的融合体,数量稀少,贵比黄金。陨铁切片在光照下呈现饱满而浓郁的鲜绿色彩,漂亮昳丽。这颗经重量和成色评估后,起拍价便已达一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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