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晃了晃神,甚至觉得自己冰凉胳膊上的热意在他已经凉透了的身体里面传递。 鬼怪深色眼睛里面的血色又悄然浓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克制地别开了视线,然后化成黑雾钻进了地板上的牌位里。 * 季绵感个冒就跟醉酒了一样,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在这期间做了些什么事都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家里又干净了一些,目测应该是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一直在照顾他。 他请了两天假,但是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主任说有点资料需要让他看看,于是,季绵就一个人去了一趟医院。 拿了资料出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其实他们家离医院也不算远,走回去也不一会儿就到了。 但是他身上穿的不厚,冬天的风锋利得跟刀子似的,轻轻地从旁边吹过去,就像是要把寒意刺进他的皮肤一样。 所以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决定直接打车好了。 不过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个时间点也快下班了,但他在公交站牌下站了好一阵,竟然都没有等到一辆出租车。 风还在“呼呼”地吹着,季绵把脖子上的围巾整理了一下,把下半张小脸都埋进了围巾里,这才感觉好像好了一点。 不过还是冷。 他背着装了资料的书包,原地跺着脚跳了跳,又搓了搓自己已经被冻红了的爪子。 而且挺奇怪的。 季绵被冻僵了的脑子稍微动了动,皱起了眉。 他站的这地方明明是在医院门口,但是好像却安静过头了,就好似……这个地方,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季绵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旁边就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身形消瘦得看起来就只剩下了一张皮包骨的老爷爷,身上穿着的病员服空荡荡的,可能是因为做化疗,他的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光洁的脑袋在昏黄的路灯灯光下有些反光。 看起来,比路灯还像一个大灯泡。 季绵抑制住了自己想要抬眸去看他头顶想法 有点不礼貌,他拼命地在心里这样跟自己说。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看的那一眼着实太过于明显了一点,老爷爷竟然主动跟他搭了话:“小伙子,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季绵其实不喜欢跟这种不太熟悉的人聊天,但是现在这儿只有他们两个人离得近些,他装听不到好像也不太好。 青年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听着更小了:“有一阵了。” 他冷得不行,但是身上只穿了一件病员服的老爷爷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这温度一样,自在得像是正处于夏天的夜晚。 老爷爷乐呵呵地看着他笑:“不着急啦,冬天那边会多派两辆车过来的,总能赶得上。” 这话听着有点奇怪,但是季绵转念一想,冬天生病的人确实挺多的,而且冬天黑得早,公交公司多派两趟车也是正常的。 他自觉懂了老爷爷的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人老了就喜欢这种看起来就很乖的年轻人,老爷爷越看他越顺眼,眼睛里面多了几丝同情怜悯:“你这么年轻,怎么就跟我们一样要走了啊?” 这话季绵是真的听不懂了。 这回家,跟年不年轻还有关系? 他都不知道怎么把这话给接下去,好在没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 季绵垫着脚往里面看了一眼,没多少人,看起来大家都觉得冬天冷,不想出门。 他动了动被冻僵的脚,跟在老爷爷身后就准备往上面走,却在要上次的时候被一个红色长卷发的姐姐拦了下来。 小姐姐看起来应该是这个公交车上面的售票员——至于为什么这种城市短线的公交车上面,为什么会有售票员,他脑袋晃了晃,有点想往下深思,却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一团浆糊一样,什么都想不出来。 嗯……可能是被冻傻了。 季绵心里面慢吞吞地想,抬眸跟拦下他的小姐姐对视。 售票员姐姐皱起了眉,看他的视线有点奇怪,看起来就像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一样,就连最开始卷着自己长卷发发尾的手指都停了下来。 “你也要上来?” 这问的什么话? 季绵也觉得奇怪,鼓着一双仓鼠一样的眼睛看着她,点了点头。 而且要动作还要快点,他还要绕路去买一枝玫瑰花。 小姐姐涂了暗红色指甲油的指甲在他面前晃了晃,看起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但最后还是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了路。 “行叭。” 奇奇怪怪的。 季绵抿了抿唇,抬脚想踏上去,但却在下一瞬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卫衣帽子。 下手的这人手上半点都没有留情,直接扼住了他命运的脖颈,季绵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下意识倒退了一步。 他脑袋里闪过了各种被人绑架的后果,被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就连头顶上隐形的兔子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但是转眸一看,嘿,这人他竟然认识。 封晚神色有些严肃,并没有理他,反而看着车门口的小姐姐语气冰凉得唬人:“他不走。” 小姐姐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流转了一遍,然后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可不关我的事,道长,是他自己闯进来的。” 封晚脸上表情依旧冰冷,甚至他的姿势都防备得有些绷紧,直到公交车慢吞吞地驶离他们这边,他好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转眸想跟季绵说点什么,却在视线落到后者身上的一瞬间,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季绵整个人就是懵的,不过他晃了晃脑袋,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辆公交车好像有点不对劲。 ……也不只是公交车不对劲,刚才跟他搭话的老爷爷也不太对劲。 他愣愣地抬眸去看刚才那辆公交车,却见它在马路上走着走着,竟然就凭空消失了。 ——消失了!!! 这这这这这!! 什么东西?!!! 季绵毛都要炸开了,旁边又传来了封晚幽幽的声音:“看到了?那辆车不是你应该上的……起码不是你现在应该上的。” “……!!!”季绵支棱着头顶上隐形的兔子耳朵连连点头。 这这这这这就是传说中的灵异文吗?恐怖!!! 平时虽然他在家里也跟唐识舟相处着,但是有傅尘和顾折在前面,他脑袋里都没有什么唐识舟跟他不一样的概念。 所以这会儿,应该算得上是他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的灵异现象。 青年吓懵了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骇住站起来的小仓鼠,封晚看着他这幅模样,眸色倒是软了下来。 开口的时候语气虽然还是那样,但实际上却是在安慰人:“别怕了,它已经走了,又不会回来找你。” “不过,”他顿了顿,眉头又皱了起来:“你身上的阴气为什么这么重?” 正常人肯定是不可能会碰到灵车的,说到这儿,他又蓦然想起了之前在唐识舟的葬礼上,这人哭得快要昏过去的模样,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他们圈子里有时候也会分享八卦,他也听说过有些人为了见自己已经死了的至亲一面,不惜用某些禁术…… 可是季绵看起来,不像是胆子能大到那种程度的人。 封晚又摇了摇头。 都说人不可貌相,感情这种事,一旦上头,还真就没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说到这儿,季绵才注意到了他现在穿的是黄色的道袍。 嗷,他想起来了,主角受封晚家里就是干这个的。 他想到家里面某个不太能见人的东西,下意识地退了半步。 不过很快,他又想起来原著的内容,封晚在知道“唐识舟”的存在之后,还主动帮了他的忙,这样说起来的话,是不是就算是封晚知道了也没有关系? 季绵抿了抿唇,觉得还是要慎重一点,摇了摇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封晚皱着的眉头还没有松开:“我听人说,你带走了唐识舟的牌位?” 这他倒是否认不了,季绵点了点头。 主角受好像想到了别的什么事,脸上的表情越加浓重,跟着,他视线突然停在了季绵的身上,微微笑了笑:“季绵,我跟唐识舟是老同学,你知道的吧?” 季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愣地点了点头。 穿着道袍的青年垂眸理了理宽大的袖口,“既然是认识的,那我没有地方去了,去你家里住一晚,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他明媚地笑了起来:“谢谢收留。” 他得去看看。 季绵这个样子身边肯定有什么东西在,虽然他们勉强算得上是情敌,但毕竟是一条人命。 季绵犹豫了一下,跟着也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往家里走。 他知道主角受的顾忌,而且他对这些事完全不懂,唐识舟这个样子,说不定以后还得找人帮忙。 季绵点了点头,自己都想给自己点个赞。 真棒!! * 季绵直接把主角受带回了家,给人找了拖鞋之后转身就跟往常一样,上楼去了卧室。 房间里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不知道那家伙出来过没有。 季绵轻轻地笑了笑,把花枝修剪了一下,插进了花瓶里。 床头柜上的牌位没有一丝动静,但是季绵知道某个田螺姑娘在看,他伸手摸了摸牌位,照例跟他说话:“我回来啦,这是今天的玫瑰花。” 他感冒还没有好全,说话的时候话音都还没落就又咳嗽了起来。 等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在外面被风吹得有些苍白的脸上都多了几丝血色:“对了,今天家里面来了一个客人。”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让他们“两个人”见一见,于是抱着牌位往楼下走,一边走一边还絮絮叨叨地继续念:“是你以前的同学,你应该记得的叭,叫封晚。” “嗯……长得很好看。” 别说,他这幅样子看上去真的神神叨叨的,要是换一个人看到了,可能转头就给他把精神科的号给挂上了。 但坐在沙发上的封晚听到声音,往这边一看,整个人都绷紧了。 这幅模样,落到他眼里,就变成了青年在跟一块冒着黑雾的牌位说话,并且随着青年说话内容的变化,那黑雾还在懒洋洋地给出反应。 就像是……有一个人,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季绵说话。 封晚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想得没错。 怪不得季绵身上有那么重的阴气,他身边真的有这么个“东西”。 这是唐识舟。 ……或者说,已经死了的唐识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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