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云杉控制不了机器人,所以一直都是自己扫地擦黑板、自己摆桌子,自己摇摇晃晃地去打一盆水,来往地上一点点洒的。 蒲云杉一直以为上学就是这样,所以也下定决心,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一定要自己处理。 导师先生也一定很辛苦,他是小机械师,可以自己解决遇到的麻烦。 “你们欺负我可以,我会和你们讲道理,会、会反抗你们的暴力。” 蒲云杉攥了攥拳:“但你们不能说导师先生。” 那孩子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还在用力摇晃自己的机械笔。可不管他怎么拼命用脑子想,机械笔都纹丝不动。 那孩子气得抓起机械笔就砸他:“你把我的笔弄坏了!” “我没有,这个还能装上。”蒲云杉的机械手有自动护卫模式,不等他反应,已经稳稳抓住了那支机械笔。 蒲云杉找出小螺丝刀:“我自己就可以装,这个很简单……” 这种反应对气急败坏的孩子来说几乎是嘲讽,那孩子气得要命,扑上来揪住蒲云杉的领子,就把他按在了地上。 …… 穆瑜站起身。 几个埋头苦读的教授瞬间紧张,齐刷刷抬头。 “宿主!”系统连忙在后台提醒,“我们要试着放手,让小云杉树自己应付一次的。” 这也是穿书局图书馆的《教育宝典》里讲的,最优秀的教育小朋友的方法,应当是足量引导、适当放手,让小朋友自己去应对和解决问题。 穆瑜和系统也讨论过,认为的确有道理,于是系统就领到了“随时提醒宿主适当放手”的任务。 穆瑜也还记得这件事:“是最优秀的教育方法。” 系统其实也急,一边拦着宿主,一边忍不住看方框:“对、所以,所以我们——” “有一点遗憾。”穆瑜温声向系统道歉,“我们可能做不了最优秀的那一批家长了。” 系统怔住。 穆瑜收回心神,向几位教授致歉:“我忽然有急事,需要离开一趟。” 教授差一点就喜形于色:“请随便离开!!!” 系统:“。” “没问题,你尽快去办事,三天——三天或者一个星期,能办完吗?” 教授们起码要用三天时间讨论那十页内容,估计还不能睡觉,才能把所有细节都融会贯通。 一群大机械师非常紧张,生怕穆瑜现在来个抽查或者随堂考试,起身就把人往外送:“慢慢办,不着急。” 穆瑜要做的事大概用不了三天,但还是礼貌道谢,取出飞行器的钥匙。 “遥控器!”那几个教授看见按钮,立刻眼睛放光,压低声音讨论并暗中拍照,“这就是遥控器!” “听说是红外线配合电路编码。”“那是短程吧?这个一看就是长距离,这本书上说是电波。”“电波居然可以不通过线路传播。”“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还没找到应用方法。” 身为大机械师的教授们低声交头接耳并暗中拍照,“反正不用接触、不用意识就能控制,特别安全……” 穆瑜按下遥控器的按钮,一台飞行器迅速响应,车灯伴随着嘀嘀声亮了两下,精准悬浮在窗外。 一群大机械师仿佛看到了魔法:“啊!!!” 系统:“……” 在一群大机械师激动的目送中,年轻过头的大机械师导师驾驶着飞行器,盘旋数米后骤然挑高,消失在了机械学院附属的小学的方向。 / 蒲云杉还被按在地上。 他完全没摔疼——来上学之前,他和导师先生一起改造了机械肩胛骨,现在那上面不止有可以放小烟花的装置,还有一个很敏感的水平仪。 只要水平位置忽然变化,就说明他摔倒了,机械肩胛骨就会立刻启动衣服里的安全气囊保护他。 所以小云杉树一点都不疼,只是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地抿着泛白的嘴唇。 “请你放开我。”蒲云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明确,“我没有要和你打架。” “谁要和你打架!我是要揍你!”那孩子总算找回了面子,洋洋得意,“蒲云杉,你的胆子好大,你忘记你的手腕是怎么碎的了,是不是?” 蒲云杉的脸色无声白了下。 那孩子攥着机械笔就在蒲云杉的衣服上乱画。 这个世界可以用意识屏蔽疼痛、愈合伤口,可以随意用机械替换人体。 这样的思维方式下,也就间接导致了许多孩子从小就对“弄伤别人”、“把别人弄坏掉”这件事不以为然。 毕竟坏了就换成机器的,有时候还比原装的更好用。 蒲云杉的手腕碎掉,是因为偷偷把小蜻蜓带到学校去玩,被其他人发现,又说什么都不肯交出去。 因为实在没有路可以走,蒲云杉从窗户跳出了教室——侥幸,他没有掉下机械树,但还是摔碎了右手的手腕,还摔断了一根肋骨。 把蒲云杉逼得跳下去的人里,那孩子只是跟班,此时却也得意地把威风算在自己头上:“你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 蒲云杉用机械手攥住那支笔。 他太瘦弱、也太矮小了,自己的力气不够,又尚且不能熟练完美地操控机械手。 这时候其实应该向距离最近的老师求救——穆瑜特地在小钥匙上装了个紧急呼救装置,一按就会用震耳欲聋的音量大声响。 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老师不在班级里,但也多半都在办公室,听到警报声就会赶过来。 但蒲云杉不被允许求救的时间太久了。 在这种情形下,小灰石头的数据库明显有些迟滞,没能立刻想得起来。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的小钥匙也被扯走了,得意洋洋地被人捏在手里甩来甩去。 “快说!”那孩子大声喊,“说你是小怪物,你那个什么导师是大怪物!不说就揍扁你!” 蒲云杉吃力地告诉他:“我不会说的。” 他可以是小怪物,但导师先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大人。 他绝不会说导师先生的坏话。 那孩子挥着拳头就要砸他:“说!快说!你弄坏了我的机械笔,给我道歉!” 蒲云杉请导师先生帮忙指导,和举着拳击手套的小蜻蜓模拟过很多次这个环节,交叉双臂牢牢架住他的胳膊,坚定地回答:“我不说。” “我是……正当防卫。”蒲云杉的力气太小,吃力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而且,我也……没有弄坏你的……你的机械笔。” “我不会……向你道歉。” 他坚持着说:“我是机械师,我只是拆卸了它……” 蒲云杉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应当牢记小蜻蜓的话,从一开始就“先下手为强”的。 但他还是错过了很多宝贵的机会,又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他没有提前预判到对方会突然动手。 但也没关系,小蜻蜓说了,他是会自行升级的小机械师蒲云杉。 只要他认真反省失败、找到错误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并且记牢,下一次他能做得更好。 等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他就不会再犯这些错误了。 他要先扑上去把对方按在地上,或者也像这样坐在对方身上,然后再讲道理。 导师先生说了,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些孩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平时头都不敢抬的小废物,今天居然敢顶嘴、敢还手了,气得要命:“你等着——你以为你会使坏,我们就怕你了吗!” 蒲云杉咬紧牙关,他现在的状况太劣势,但还是有一点机会,是和院子里的仿真忍冬花藤学的。 花藤绞住坏人往排水渠里塞的时候,那些坏人不论多强壮、多威风,都什么办法也没有。 蒲云杉就地滚了一圈,不由分说地扯着对方死活不松手,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两个人撞歪了不少桌椅,还重重撞翻了一张桌子。 动静太大,老师被从办公室引过来,一见眼前的情形就立刻喝止:“快松手!别打了,都快站起来!” 一边说着,老师已经快步过去,把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孩子分开。看清其中一个,愣了下:“蒲云杉?你怎么也打架?” “我没有。”蒲云杉也撞了脑袋,眼眶有点红,但还是努力忍着不哭,鼓起勇气解释,“我……是正当防卫。” 老师头疼得厉害:“什么正当防卫?” “我没有要打架,我是想和他们讲道理。” 蒲云杉用力把眼泪憋回去:“他们诬陷我,说我弄坏了他的机械笔……” “我表哥可是机械学院的学生!我让我表哥来揍你!” 那孩子从没被打得这么惨,脑袋和全身都在桌腿椅子角撞得生疼,哭得撕心裂肺,攥着机械笔就往蒲云杉身上砸。 他气疯了,下手也完全不知轻重:“我要揍扁你!还要让我表哥用机甲,打爆你那个,那个大什么什么导师……” 话还没说完,泛着冰冷银光的、线条凌厉流畅的机械手,就攥住了那孩子手里的那支机械笔。 由于尖锐的笔尖落点预判是蒲云杉的眼睛,机械手自动启动防御模式,内部的微型液压装置稍一运转,就将那支机械笔骤然生生捏碎。 扭曲的、撕裂的机械零件,严重变形,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老师:“……” 四周鸦雀无声。 不少往常带头欺负蒲云杉、今天因为家里的严厉警告才勉强老实的人,这会儿也瞪圆了眼睛,吓得脸色煞白。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不自觉地咽着唾沫,不断往后退。 那孩子几乎被吓傻了,握着机械笔的手还停在原地,已经被那只银色的机械手拧住手腕一翻一拧,向背后反折。 这一系列动作电光石火,变化实在太快,老师几乎还没来得及动。 还在解释事情始末的蒲云杉,差一点就被自己的机械手拽飞,还没回过神,已经把对方重重按在了地上。 老师:“…………” “他们……现在,没有污蔑我了。” 小云杉树自己也吓得不轻,单手按着那个惨呼不断的孩子,噼里啪啦掉着眼泪诚实承认:“我……弄坏了他的机械笔。” 老师看见了:“啊。” 小云杉树低头看,眼泪因为这个动作涌的更凶:“我现在有打架了。” 老师:“啊……” 老师一时都不太知道该干点什么:“知、知道错了吗?” 小云杉树哭着用力摇头。 他一点都不后悔。 这个人说导师先生的坏话,小灰石头和小苗苗一致决定,要给机械手颁发一朵小红花。 “那……请家长吧。”老师说,“蒲云杉同学,你先——先把手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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