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好兴致啊。”他笑道。 玉珏一直没动,也没看见那画,也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在论斤卖。 “五哥这一块针扎了略深了一些,这些东西不是越扎的深越好的,而是要合适的深度,染色效果越好,若是太深会容易晕色,破坏整体美丽……”他指着一块红肿带青的针眼,不赞同的说道。 “劳烦六弟帮我。”顾鹤弯了弯眸子笑道。 狄千叶推辞:“这是五哥的宠儿,弟弟如何能沾手,还是五哥自己来吧。” “无事,孤体力不支,加之手臂受伤,更是难捱无力,今日是特意唤六弟来帮孤的。”顾鹤语气依旧和善,意思却是不容拒绝。 狄通海站在几步之外,完全一脸懵逼的样子,他不懂他们讨论的这些东西,但是父皇让他来看望五弟,便不能这般轻易离开了,所以他便也留在屋里。 “那就得罪了。”狄千叶也不推辞,先看了一眼画,又对着那雪白的后背比照了一下,才缓缓下手。 玉珏脊背一下绷得笔直,身体都随着陌生的温度越发难受了,皮肉绷紧,冷汗瞬间冒出来,指尖发颤。 “诶,放松些,这样无法下针,刺不好。”狄千叶叹道,手指在他腰上拂过,的确若生温的暖玉,触感温腻,心神荡漾。 “小玉儿,可听明白了,放松。”顾鹤看过去,正巧看着那转过来的半张脸,那布满指印的白皙指头,颤巍巍来拉他的衣摆。 费力又恳求的样子。 衣角被他攥住,玉珏眼底一片绯红,抓着他衣服的瞬间,眼泪浮现,眼光闪烁,他的身体软绵无力,又处处生疼,越发心中难受了。 一言不发,又似有千言万语。 顾鹤却只当没看见他的脆弱,迈开脚步,那一片衣角飞走了,玉珏手垂落在床榻上。 他愣了一下,旋即收回手,似要藏起他刚刚露出的脆弱,将手指藏进了被子里,脸也埋进了蜀锦之中。 狄千叶将这一幕看在眼底,下手快准狠,脸上荡漾起一抹纨绔的笑:“五哥,美人垂泪,花枝乱颤的,弟弟瞧着都心疼难忍了,你倒是狠心,说不心疼就不心疼了?” 顾鹤笑意未达眼底,低声道:“怎么?六弟怜香惜玉了?” “当然了,弟弟是这盛京出了名的疼惜美人,若是五哥玩腻了这小太监,便送进我府上来吧,我为他点青也算是有缘?”狄千叶倒是不害怕,他是混惯了的,顾鹤也知他是故意这般说的。 却觉得那按在玉珏腰上的手有些碍眼。 但又是他让他帮忙的,不好半路将人赶走。 便抬脚又走近床榻,坐在床沿旁边,伸手将那埋在被子的脸露出来,泪眼婆娑,许是想躲,却又没有力气,倒像是撒娇似的,蹭着他的手指。 “你倒是惹人爱怜,可听见了?六殿下说让你去府邸伺候,你可愿意?”他故意这般将他当成随意送人的玩意般轻慢。 玉珏烫发的脸,脸颊浮起一寻常的潮红,脑袋里恍惚间闪过,他将他带在身边,事事尊重的时候。 他对上那双毫无笑意的眸子,沉沉的,似遮天蔽日的乌云,将他原本见着的光,生生掩盖了。 “玉珏,愿还是不愿呢?”顾鹤勾了勾唇,掐着他的下巴催促道。 “不……不要。”玉珏泪眼汪汪,呼吸滚烫洒在他指尖,不想再去伺候别人,一个太子他都伺候不好,他不想再去伺候别人。 他不想。 “哦。”顾鹤松了手,很遗憾的看向狄千叶,神情明显娱乐了些,“他不愿,孤虽身为太子,也不好强权压人不是?” “五哥好没意思,且不说五哥是太子,我权势比不过您。就说刚刚这小太监一副被抛弃弃妇的可怜样,便对五哥情根深种。五哥这般问,他如何能给出不同的答案?那不是找死吗?”狄千叶漫不经心的回道,手上动作也散漫,只是颇为熟练,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弟弟无福消受,还是五哥留着玩儿吧。”他撇撇嘴,嘴上还嘀咕了一句:“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家小宠儿点青,有点不知轻重,五哥可别怪我把小美人弄疼了。” “无事,你弄吧。”顾鹤不在意的说道,然后暂时离开了床边,留下金盏在室内盯着,自己带着狄通海去了次间喝茶。 “啧啧,小美人是怎么得罪我五哥的,要受这苦?不如跟我回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不用点青,多好啊。”狄千叶安静了一下,又变得不正经起来,低声玩味说道。 玉珏只做听不见,冷热交加的后背,那针像是从后背扎进他心脏,穿了一个透,脸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狄千叶声音越小了,故意说道:“你可知五哥在你背上刺了一个什么图样?” 随即就像是吊胃口似的,声音越发小了些,眼底浮现出一丝不屑之色,“是他自己的画像,刺完你这背,这辈子也洗不掉了,就好似狗撒尿圈地一样,你也被他烙上烙印了……” 这话说完,玉珏脊背曲了曲,肩胛骨又崩了起来,像是要挣扎起来。 然后被狄千叶按了下去,“怎么?是要反抗吗?” 他眼底兴奋之色,“不如我将那张脸改成我的如何,想来五哥应该会气急败坏吧。” 玉珏闻言,皱眉着眉,往后不管不顾的去抓他的手,没碰着手,打向了针,一瞬间刺针狠狠一歪,在后背滑出一道血痕,皮开肉绽,他疼的一抖,还是要去拦着他改。 狄千叶眼皮狠狠一跳,连忙按住他的手,看见那溢出的血珠,又看了一眼,旁边金盏满脸冷漠的脸。 “行了,行了,我说笑的,若是偷偷改了,五哥还不砍了爷的脑袋啊,快别动了,省点心。”他不再开玩笑,认真擦干净了那血迹。 玉珏果真不在挣扎了,虚虚浮浮的意识,听见他又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这么死心塌地……” 他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可是喉咙干涩,意识模糊,半点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 直到晚膳时候,狄千叶才堪堪完工,看着那已经晕过去的玉珏,以及后背红的惨不忍睹的肌肤,抹了一把额前的汗,那道伤痕已经瞧不见了。 狄千叶大步离开内室,跑到次间抓起水壶灌了一大口,整个人才像是活过来了,这事费神费力,若不是太子亲自说的,他绝不会吃这般亏去帮别人点青。 “找个太医看看那小太监吧,浑身烫的跟火炉似的,应该是发热了,旧伤未愈又是点青的,倒也正常。后背这几日都会流水,注意擦拭干净,等回府再送一个药膏来,擦一擦,不出五日就可痊愈了。” 顾鹤手上拿着书,似半点也不在意,只是望向那屁股都坐麻了的狄通海,“摆膳吗?” 狄通海点头:“好。” 狄千叶以为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没意思的撇了撇嘴,回府之后也没想送什么药膏了。直到夜里压着侧妃欢好时,便听见有小厮传信,说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厮来了。 狄千叶冷笑着骂太子是真伪君子,让丫鬟取了药膏送去。
第93章 就如狄千叶所说, 玉珏发起了高烧,在床上完全陷入了昏迷神志不清,汗湿了里衣, 湿漉漉的贴着身体, 嘴唇发干, 紧皱的眉头好似山丘一般,无法抚平。 顾鹤听着十七娘冷淡的声音说着:“之前喂的汤药既有解毒之效, 又能保住心脉, 他这身子就好似一个沁入百毒的躯壳, 与之亲近就如饮□□。” “寿命减短, 身体□□的作用也是显著的, 原本他这身体已经废了, 无法习武。可现在却武艺不俗,而且身体伤势愈合速度是寻常人五六倍不止,这与他常年服毒密不可分。太子殿下若执意要救他, 只能废除他这一身武功, 用大量名贵药材一点点化解他身体的内力和毒素,方可延长寿命。” “但是奴婢不认为浪费这么多精力和药材去救一个反贼是明智的,请殿下三思。”十七娘一脸冷漠,她是有真本事的,师承名医,自玉珏进府邸第一日便发觉了不对劲。 而太子却并没有将她的提醒当一回事。 “他就交给你了。”顾鹤不理会她的话,心中自有打算。 玉珏这人初遇时表面乖顺,实则深藏剧毒,现如今对他的喜欢, 不说深, 但也有一定的深度, 不然就凭那在他背上点青一事,早便会对他恨之入骨,鱼死网破。 他是知道他对他身体有多爱护的,半点伤疤、痕迹也不肯留的。 他困在黑暗中十几年,早已经没有太多的感情,只剩下报仇,心思警惕不会轻易完成沉沦,让他放弃报仇不现实,现在让他爱意值达到百分之百更是天方夜谭。 情感已经所剩不多的话,温水煮青蛙不适合他,如果不是猛烈的冲击,他无法舍弃枷锁来爱他。 就像现在他如果问他,玉珏你爱我吗? 他的回答一定是我恨死你了。 至于该怎么做,顾鹤心中也已经有些盘算。 床上的人儿一直在说胡话,走近一听都是,“别碰我!”,“别动我母妃!我愿意听话……”,“我错了……”。 他脸上都是虚汗,手指紧紧掐进自己肉里,唇瓣毫无血色,整个人像是揪起来了,痛苦不堪。 顾鹤看了一眼十七娘,十七娘抿了抿唇,道:“高烧梦魇。” 随即取出银针,半刻钟之后,玉珏安静下来,嘴唇抖动,却不再说胡话了。 “太子殿下,此刻不是关心他的时候,而是您的身体,愈发不好了……”十七娘秀眉紧紧皱着,表情很是难看,似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难题。 “二十年了,孤的身体依旧是这样,就算治不好,孤也不会怪罪你。”顾鹤捂着泛疼的心口,像是蚂蚁食心一般密密麻麻的疼意。 十七娘却是满眼不赞同,“有一分可能,我便不会放弃。” “孤也不会。”顾鹤对着浅浅笑了一下,“夜已经深了,就算十七要医治,也不急于这一时吧。” 十七这才拱手作揖之后就退下了。 顾鹤吩咐金盏给玉珏洗了一把脸,自己也去一趟净房之后,回到内室,玉珏脸上有了些血色。 他上了榻,伸手揽住他滚烫的身躯,像是暖炉一般,刚好暖了他怎么也捂不热的身体。 顾鹤渐渐睡去,玉珏却半夜醒了,他湿湿的粘连睫毛,又感觉到腰间的手臂,呆了呆,抬眼看见那睡颜清俊的男人。 片刻之后,阖上眸子,微微动了一下,更加深的埋进他怀里。 一个寻思着昏迷不醒,不会察觉他的动作,一个思忖着安然睡熟,不会洞察他的情绪。 第二日顾鹤早早醒了,让人将玉珏搬去了侧殿,自己出了东宫。 玉珏身体已经退热,早在顾鹤起床就已经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被抬到侧殿也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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