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陆望安叹气,“明儿过后,是不是就没得如今这样自由了?” 虽然随着产期临近,陆望安是一日更胜一日地慌张,打心眼里盼着兴王妃早些到来,可如今真要相聚了,他又盼着日子能慢些才好......毕竟是到了娘跟前儿,就又要被牢牢管束起来了。 “怎会?”傅旻笑出声,“你如今样子,母妃疼惜还来不及,如何还会舍得管束你?到时你不就撑着小肚儿,在隆福寺后寮房里横着走。” 哪个好人要在佛门清净地横着走啊! 陆望安“哼”他,“鸡同鸭讲,不与你说话了。” “说真的,”傅旻伸手出去,在陆望安小腹上一下一下打着圈,“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对呢?” “不知道,”陆望安摇头,“就是感觉心里头有事儿,静不下来,整个人燥得很。” “大约是太盼着母妃来了,人有期待也会如此。” 说着话,傅旻不免想到了上一辈子,虽然自己到了三十岁的年岁上,比同龄人要成熟、稳重许多,但小时候却也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主儿。 若爸妈说起来假期的出游计划,那他打出发前几天起就会睡不着觉了。 学校组织春游、秋游也是一样的,都是头天晚上眼睛瞪得像铜铃,到第二日大家都在大巴上载歌载舞,他就枕着车窗开始疯狂补眠。 随着年纪见长,他觉得这样过分没有出息,开始自己主动干预,改掉了这个“坏毛病”。 但现在回头一想,其实心里有期待、日子有盼头,也当真是件很不错的事儿。 “是吧,应该是吧,”陆望安喃喃,突然肚皮一阵发痒,他起手挠了挠。 “别挠、别挠,”傅旻一下子跳起来,“挠了会留纹印。” 明月很是爱美,若肚皮真是花了,那还不晓得要掉多少泪。 陆望安闻言,记忆回笼,立时停了手,无助地摩挲,“好痒呀,好痒呀师哥。” 他怀上时本就瘦,前几个月里吐得厉害,反还掉了斤两,到后头身子逐渐养好了,尤其是进了孕晚期之后,胃口也好,睡得也香,肚子是一天一个模样,肚皮变得薄薄的,隔上会子就痒。 傅旻托人寻了顶好的高山茶油来,沈逸又鼓捣了些好东西掺进去,自造了些抚纹油出来,痒了就擦。 “等着,”傅旻手脚麻利地摸了茶油出来,倒了些在手上捂热搓开,热乎乎地覆上了陆望安的肚皮,打着圈按摩,一边转悠着,一边问:“好些了没?” “好些了,”陆望安双手撩着衣裳下摆,低头看着蹲着身、认真如同阅折子一样在给自己抹肚皮的傅旻,心里喜滋滋的—— 早说自己看人极准,这些年心意果然不曾错付,真是找对了人哦,陆望安。 按摩了实在得有好一会儿,傅旻收起瓶子,擦净手,催促道:“当真不早了,便你明日不需早起,也到了该睡的时辰,” “师哥......”陆望安手快,扯住了转身前去熄灯的傅旻的一角衣袂。 “怎么了?”傅旻回头,皱眉,“别竟玩这些吓人的,真给你从床上扽下去了,我当场把头砍了都不够赎罪的。” 陆望安缩着脑袋笑,“今儿是在府上最后一日了,待到去了隆福寺,且不说母妃就守在身侧,便就是说那佛门清净地,也是断断容不得咱们邪淫的......” 傅旻投去一个礼貌的微笑,出声婉拒:“便是母妃没来,现下也不行,孕晚期行这事儿如同下催生药,可是会害了你。” 说完话,他自顾自起身,“呼”一下过去,一室幽黑。 陆望安自顾自缩到了靠墙的一边儿,嘴里念念有词,“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这又是什么时候学到的? 傅旻仔细想了想,上次沈逸与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那当真得是好些年前了。 不晓得他情愫萌生到底经了多久,于时长之上......傅旻心想:自己总是欠了明月许多的,一瞬心虚,他伸了胳膊过去,“来,明月,躺怀里来。” “我不要。” 还挺硬气......傅旻在夜里无声地笑,又凑过去,“我来帮你。” “哪种帮?” “大约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帮,但是......”傅旻斟酌了一下措辞,“应当也会是还不错的那种帮。” 大晚上的,打什么哑谜呢? 陆望安正待问清楚、问明白些,就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头皮都在发麻,不由得伸手进了傅旻的发间,只顾随着心意推拉递送。 不多时,傅旻起身,给他擦擦身子,自个儿也漱漱口,又躺回去,拍拍陆望安,“快些睡了。” “师哥,”陆望安此时巅峰刚过,还正虚软着,却不妨碍他凑身过去亲吻傅旻的下唇,“确实也喜欢这样的帮呢。”
第86章 次日一早,傅旻寅时不到就起身了,蹑手蹑脚起来,又俯下身去给陆望安将被角掖好,将乱伸的脚收进被子里。 这个冬天较往年冷很多,傅旻小时候被教育的是“读书便要吃苦”,是以这么些年来,冬天再冷,屋内也就只是燃个火盆子而已,今年为了照顾陆望安,在屋内烧了地龙,虽比不得前世里的集中供暖,但是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若不然,明月也不会夜间老踢被子了。 外头天还黑着,内间更是沉沉,傅旻摸黑做了这些,披上外袍、穿上鞋准备去净室洗漱,方走出去没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师哥,便要走了吗?”陆望安出声,带着浓浓的睡意。 “我吵醒你了?”傅旻又坐回了床沿,牵住了陆望安的手。 “没有,”陆望安摇头。 他这样说,傅旻便懂了,问:“这就起来?” 进入孕晚期之后,陆望安起夜十分频繁,担心他冷、也担心他累,傅旻便在屋内支了屏风、设了净桶,但总归起身次数多了,睡眠质量便就不会很高。 这会儿他说要起,估摸着也是要方便了。 傅旻怕晃他眼,将床边的灯稍挪远了点,掏出火折子点着了粗烛,拿了旁边的衣裳过来,“晨间还是冷,先将衣裳穿起来。” “先不要,”陆望安说着话已经趿拉起来了睡鞋,“等不及了师哥,把大氅给我罢。” “要不然就......”傅旻飞快地起身拿大氅裹住陆望安,一句商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望安拒绝了,“晚上困得睁不开眼的时候另说,这会子人都醒了,还要那个作甚?” 傅旻想说的是:若不然就像晚间一样。 ——碰到陆望安实在是亟需开闸又困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傅旻就自擎着灯起来,从屏风后头拿净桶来帮他。 但显然,虽然陆望安现在很急,却到底顾及脸面,未待他说完就张口回绝了。 回首陆望安整个孕期,除了俩人因为乌龙而一个分手、一个远走的头三个月,余下的时间傅旻几乎是看着他一路过来的,发觉怀孕好像让人本来非常可控的身体按下加速键—— 先是孕吐,可能前一息才觉难受,后一刻五脏庙里的翻江倒海便折腾到了嗓子眼儿了; 到后来,害喜不再严重,想吃哪样、或者只是单纯想吃东西,也等不了分毫、候不得片刻,且不是他一人如此,经过多方打听、请教专家,发现身处孕期之人似乎都是这样子; 月份再大些,肚子高高起来了,腹中胎儿越来越大,将本好好在位的五脏六腑都逼得挪了窝,上头压迫胃部、下面儿挤着膀胱,多吃一口便就胀了,也开始频频要小解。 曾经的傅旻,对于血脉延续、对于拥有小孩,都是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有了肯定好好养,没有也不眼热旁人。 只是后来在与星星的每一次互动中,他又渐渐找到了自己身为人父的定位,开始期待这个将自己与明月的血脉融合在了一起的小孩。 但,有了星星便够了。 路只行到了七个月上,甚至他只见到了孕育的辛苦,还未将生育的代价认识得更深刻,便就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要二胎。 陆望安自己钻进屏风后,一阵淅沥后才擦了手出来,“其实压根没多少,却生生给憋醒了。” 这话听得傅旻好生心酸,打横将陆望安抱起,又安置到了床上,“时辰还早着,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陆望安撑着身子坐起来,“我先同你一道用点东西,待你走了再补个回笼觉不迟。” “也成罢,”傅旻应声,“先穿衣裳,冷。” “不冷啊,”陆望安大喇喇地伸开手,又瞑上了眼暂歇,由着傅旻给他穿衣裳,“今冬大约不冷,我总是出汗。” “怎会不冷?雪一场一场地下,起码是比去年冷了好些,”傅旻熟能生巧,很快将陆望安的衣裳穿整齐,“大约你现在双身子,才这样不怕冷。” “是这样吗?”陆望安睁开眼,揉了揉。 “沈逸说的,你天天晚上只盖床薄被子,我到底害怕,还是问一句更放心。” 陆望安将穿着厚袜子的脚踩到毡靴上,等着傅旻帮他蹬上。 他腿脚近来水肿,加上冬日换上了厚袜子,就穿不上自己的靴子了,院里的绣娘本都已经打好了袼褙,备下了千层底,准备动工的时候却被叫停了,原因是陆望安玩儿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穿傅旻的冬靴居然正好。 如今,他脚上就正踩着双傅旻的靴子,但又不太一样了,因为宋氏觉得傅旻的靴子太过沉闷,与陆望安平素的衣饰不搭,便喊人坠了些翠玉小滴溜上去。 陆望安现在便低下头,也得好好探探身子才能瞧得见自己的一双脚,他便索性翘起了脚,看鞋上小滴溜晃荡了会儿,才反问傅旻:“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如何又值得去特意问一声?没染风寒不就是没事?” “你这话说得倒轻巧,”傅旻拐到屏风后头,将那只颇精致的净桶提了出来往净室走,“真染了风寒就晚了,你现在的身子也不能下重药,且有得受罪,自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见着他手里头东西,陆望安当即叫人:“诶,师哥,你放那儿,一会儿伴伴就来收拾了。” “怎么?”傅旻住脚。 “那什么......”陆望安耳朵根儿都红了,“让你去,我不好意思。” 傅旻抬眼,“你身上出来的汤汤水水的,我比薛公公见得可更多些,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昨儿不还......”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这句就给陆望安点着了尾巴上的毛了,抓起手边的帛枕就往傅旻身上扔去,“丞相慎言!” ——这丞相哪儿都好,就是老打趣朕! 便如昨儿晚间,陆望安枕着傅旻的胳膊,问他:“师哥,不嫌脏吗?” 傅旻默了半晌,假模假式地倒像是真正在回味一般,最后憋出来了一句:“滋滑味美,甚是不错。”
101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