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48 章 == 窗外树影婆娑,风吹动枝叶,卷着几片枯叶不断飞舞,路灯洒下来,平添了几分萧条。 车里一直暗着,只能借着从车窗外映进来的昏黄灯火才能勉强看清乔已五官轮廓。 安全带的锁扣发出啪嗒一声轻响,郑休猛地一顿,下意识拽住了弹回的安全带,没敢继续动作。过了一会儿,见副驾上的人没有反应,才将安全带慢慢送了回去。 车内空气闭塞,待久了有点闷,郑休伏在方向盘,静静看着乔已,内心从未有一刻平静。 乔已底子好,顶着烈日晒了这么多天仍旧比其他人白上几分。头发微长,遮住了额头的大半,沾血的球衣和唇角的伤痕就仿佛一根根从皮肉里长出来的刺,刺眼,扎得人无可奈何。 郑休伏在方向盘上,歪头静静看着副驾上的人,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破土而出。 空气好似凝固了,随着无边夜色一同而来的是无尽的缠绵和温柔。郑休伸出手,在虚空中细细勾勒出乔已的轮廓,有几次都想要落下去,最终只停在了咫尺之处。 “乔,已。”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在乔已耳畔响起。就好像凭空出现了一只手,拽着他往更深的梦里去。 “你为什么忘了。” 乔已猛地惊醒,四周昏暗,身边空无一人。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呆坐半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宿主,你醒了。”光球的声音出现在乔已脑子里,除了莫名其妙的兴奋还有压不住的急切:“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郑休去哪了?”乔已左右张望。 “你先听我说,这件事……”光球已经迫不及待想让乔已知道他发现的惊天大秘密,只是说到一半就被拉开的车门还有那股浓烈的烟草味给强行打断。 “你醒了。”怕味道太呛,郑休只探进了半个身子,半张脸隐在黑暗里,隔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起风了……” 郑休忽然咳起来,他掩唇退出去,顺手关了车门。 “宿主你听我说,这事真的很重要!”光球试图引起乔已重视。 冷风灌进来,乔已瞬间便清醒了。他没有理会光球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重复,而是径直推门跨了下去。 郑休避开车门,咳得眼耳通红,这么大的风都吹不散他身上的烟草味。 这是抽了多少。 入秋之后昼夜温差开始变大,夜风萧瑟,将两旁的树叶刮得胡乱摇摆。乔已只穿了件单薄的球衣,两条手臂露在冷风里,刚一出来就起了层不明显的鸡皮疙瘩。 乔已走了两步,停在路灯下:“你还好吗?” “没事。”郑休眼里浸出了水气,脸颊浮出淡淡的绯,像发只发怒的兔子。 乔已拍了拍郑休的背:“少抽点吧。” 郑休垂着眼,身子僵了僵:“嗯。” 他直起身,见乔已就这么下来了,脸色难得变了变。 乔已的衣服在学校没拿回来,这件球衣是他目前有且仅有的衣服。郑州咳得双目通红,加上紧紧蹙着的眉头,这才有了几分校霸该有的气势。 “你别这么看我。”见了几次扭捏造作骚操作频出的校霸,突然这么霸气外露起来,乔已还有些不适应,刚要让他收一收那副狂拽酷炫仿佛要吃了他的表情,肩头忽然被一件带着体温的衬衣裹住。 乔已愣了愣。 “你干什么?” 衬衣里面是件轻薄的白T,没有字母没有图案更没有传说中的骷髅头,是件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款式。 多么平平无奇的衣服。 乔已这样想着,呼吸却连着同心跳一起短暂停了刹那。 美貌杀人。 晚上的风实在大,肩头的衣服仿佛烧起来了。郑休把衣服披在乔已肩上,身上的烟草味被风吹淡了。 一件普普通通的短袖竟然让他穿出了走秀场上模特的气质,乔已不得不承认,时尚果然是看脸的。 “你上去吧。”郑休看了看表,把医生开的药递过来:“伤口别碰水。” 他的伤几乎都在脸上,也就是看起来吓人,睡一觉八成就痊愈了。 “谢了。”乔已接过来,提在手里掂了掂了:“衣服……” “你穿。”郑休立刻说。 乔已点点头,没再推脱:“走了。” 郑休站在原地,看着乔已迈上台阶,走进电梯,身上的白T被风吹得鼓动,直到楼上的灯亮起来。 摇晃的树影和呼啸的风里夹杂了一声清亮的口哨声。郑休抬起头,看见乔已半身靠在阳台上,懒洋洋地望下来,脸上的淤青在灯光的照耀下愈发醒目。 乔已皮肤白,将脸上的伤痕显得异常可怖。 耳畔的风刮得更响了,就像有人藏在树影里压低声音发出呜咽。 他站在光里。 郑休抬着头,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和乔已对望,原本已经褪下去的水雾再次弥漫上来,让视线所及的景色变得朦胧模糊。 乔已眉心跳了跳,探出半个身子,挂在阳台上摇摇欲坠。 “乔……”郑休脸色大变,跨步向前,好在有惊无险。狂风肆虐,头顶的树叶发出咔嚓的轻响,要变天了。 乔已席地而坐,手里捏着从衬衣里摸出来的半包烟。 “他走了。”光球说。 阳台是半封闭式的,可以清楚听见呼啸的风声。乔已把烟盒举到眼前,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想起他探身出去的瞬间郑休脸上流露出的那抹惊慌失措,又原封不动塞了回去:“小爱醒了吗?” 光球支支吾吾。 天快亮了,乔已盘腿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到卧室,翻箱倒柜扒出支笔,带着些许怨气写下了禁酒两个字,撕下来,贴在了自己脑门上。 天蒙蒙亮时,客厅里传来争吵的声音。乔已翻了个身,压到了伤口却浑然不觉。 “宿主,宿主。”争吵逐渐激烈,光球不得不轻唤乔已:“外面快要打起来了,你不去看看吗?” “不去。”乔已闭着眼,抓起被子罩上头顶。 话音刚落,客厅便传来了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撕心裂肺。 “宿主……” 门缝里传来的哭声实在吵得人心烦,乔已翻身坐起来,脑门上的纸像封印似的紧紧黏在他脸上。 他躺着的时候还不觉得,坐起来那纸看着就跟电视里镇鬼的符咒似的,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真的很好笑。 光球忍了又忍:“那个……” 一夜狂风,窗外的天格外蓝,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洒进来,乔已黑着脸,双眼没有焦虑,要是没有门外歇斯底里的叫嚷,这画面勉强称得上岁月静好。 “小爱。”乔已打断光球,声音里仿佛浸了块陈年老冰。 默默装死的911:“……我在。” “醒了?” 911小心翼翼:“醒了。” 乔已定了片刻,像揭皇榜似的揭下额头上的纸,慢条斯理地对折:“酒好喝吗?” “一般。”911实话实说。 乔已光脚踩在地板上,无视门外的动静,将刚刚折的纸从中间撕成两半:“你是不是……” “不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宁静。”光球抢在911前面说。 乔已挑眉:“我还没问。” 光球干笑两声,底气不足道:“他都醉成狗了,什么都不知道,你问我,我知道。” 乔已冷笑一声,没计较他们昨天在他脑子里吐数据的事,把碎纸屑丢进垃圾桶里,想起光球昨天没说完的话:“你昨天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嗯?啥?”光球没立刻反应过来。 乔已打了个哈欠,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看着天边渐起的晨光,慢吞吞道:“你不是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告诉我吗。” “哦,那个啊。”光球忽然不想说了,天大的事拖一晚上好像也没那么要紧了。 乔已撑着眼皮,仿佛下一秒就能闭上。门外的哭声转为了低低地抽泣,声音不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明明很困,乔已却睡不着了。 胸口堵得难受,就像压了块巨石,烦躁之余,让他有些窒息。 乔已捏了捏眉心,看窗外云卷云舒。 “怎么不说话?”久久没等到下文,乔已便出声催了催。其实他对光球口中的大秘密并没有多好奇,身体里有两个AI,乍一听好像挺酷,但在乔已看来,两个系统存在与否都没有很大区别。 能耐没见着多少,人类的恶习倒是染了一身。 光球有点生乔已昨晚不听自己说话的气,有意吊他胃口,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效果差不多达到了,正想告诉他,门外忽然传来咚咚咚的巨响。 有人在砸门。 姜兰的哭声贴着门传进来,跟着传来的是更加剧烈地砸门声。乔已坐了几秒,起身开门,看着满屋狼藉,平静道:“你们离婚吧。” ---- 第 49 章 == 狂风摧残了半夜,小区里满是落叶,垃圾桶里的塑料袋飞的到处都是。清洁工已经工作了好几个小时,清扫的速度远远不及落叶。 一夜入秋。 这个夏天总算过去了。 郑休早早等在乔已楼下,即便乔已没有要求,他还是来了。 一楼的大门别人推开,郑休立刻看过去。出来的是个小女孩儿,背着书包,手里拿着瓶牛奶。她撑着门,看了郑休一眼:“你要进去吗?” 郑休摇摇头。 女孩儿松开手,大门在身后阖上。 温度骤降,路上已经几乎已经见不着穿短袖的人了。郑休换回黑色套装,不笑的时候很酷,让人不太敢靠近。 女孩儿却冲他笑了笑。 太阳破云而出,晨光洒在郑休肩头,他眉眼略松,一直紧绷的弦有了松动的痕迹。 小区里人来人往,不是早起上班就是早起上课,乔已和上午的课没缘分,这个点下楼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起了阵风,将地上没来得及清理的落叶吹得漫天飞舞。郑休站在树下,看着被风卷得打转的枯叶,恍惚意识到,夏天真的要结束了。 大门再次被人推开,郑休下意识看过去。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得体的西装,眉眼间挟着遮不住的倦,步伐很快,透着些厌烦。 他抬手挡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还是不难看出那和乔已极相似的眉眼。 常年混迹商场,乔智山全身都充满了商人的圆滑和精明劲儿,即便眼眶乌黑,西服仍旧笔挺。他匆匆而行,在经过郑休身边时,忽然抬眼,看见少年冷漠的侧脸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乔智山皱了皱眉,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得有些睁不开眼。他眯了眯眼,再次看向郑休,少年低着头,神情柔和了几分。 乔智山看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愣个神的工夫,郑休已经转身走了。等他再回来时,乔已正坐在台阶上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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