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是家里新来的帮佣。” 吴景澜继续沿用这个他已经用惯了的身份,回答:“管家命小的来找道长。” 毫无警惕心的道长显然信了他的说辞,【进来吧。】 吴景澜闻言,手压住门把,轻轻推开了房门。 和前几次一样,门内又是另一个世界。
第374章 9.冤鬼宅-18 作为本地土豪, 郦员外对受邀来坐镇的高人自然不可能吝啬。 这间配房是个一居室,没有过分豪奢,但收拾得很精致, 处处透着不招摇的讲究。 房内站着一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的年纪, 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面容也无甚特色,若说最具辨识度的,便要算他那深深的法令纹和因常年眉心紧锁而结出的褶皱,面容自带苦相, 显得很不好亲近。 吴景澜朝道士拱手,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金道长,是管家吩咐小的来找您的。” 道长点了点头,示意吴景澜进来。 他虽长了一副不好说话的模样, 但对来访者的态度倒是和蔼, 问话的语气也十分柔和, 【什么事?】 “回道长的话。” 吴景澜道:“管家想问问您, 接下来我们应该如何是好?” 金道长是被郦家家主雇来保家镇宅的,既然现在没保住出了岔子,当然有义务帮主人家收拾残局。 吴景澜这么问,道长自然不会拒绝与他交流, 他也能趁机多打听些情报了。 果然, 听到吴景澜的问题,金道长眉心蹙得更紧了。 【……此事实在棘手……】 沉吟片刻, 道长才回答:【原本我以为只要盯紧了四姨娘,昨夜便不会出事……万万没有想到……】 吴景澜心想, 原来金道长怀疑的是四姨娘。 他故作惊讶:“此话怎讲?” 【唉,你们怕是都没察觉吧?】 金道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老爷新纳的那房姨娘,可是个妖孽啊!】 吴景澜是亲眼见过四姨娘的蜡人藏品的,知道那位美貌的地缚灵必定有蹊跷。 但鉴于没法直接向四姨娘本人打听她的来历,当然得借机向金道长问个清楚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金道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唉,现在说或许已迟了,但我当初答应你家老爷来此处坐镇,多少也是为了追踪〖她〗的行迹……】 —————— 接下来,道长给吴景澜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四姨娘的来历。 据金道长所言,郦员外以为自己新收的美人小妾是个戏班子里唱曲儿的歌女,实际上,却是收了个祸害。 原来那戏班子本是降术世家,专唱阴戏。 班主及手下几个小子丫头,个个身怀异术,平日里除了白事上那点收入,便是靠着不外传的邪术帮“雇主”解决些不能为外人道的“麻烦”。 而四姨娘最擅长的一门降术,是将活人活生生变成蜡像,待到人形完全溶解,再取这些人蜡制成蜡烛,点燃之后,其烟气能沟通阴阳。 说白了,那人蜡就是效率极高的通灵材料。 有一段时间,四姨娘所在的戏班子在本省活动,顺道接了几桩“生意”,因手段过于诡谲凶残,不免惊动了在本地很有些名声的金道长。 金道长师承茅山派,本就与降教不共戴天,又有苦主亲求上门请他找出害亲友惨死的凶手,他当然要尽力追查一番。 这一查,就查到了那戏班子身上。 戏班班主当然知道自家的那点儿邪门歪道的本事不能曝光,看金道长以及其背后的正道势力马上就要查到自己身上了,便决定断尾求生,暂时解散戏班。 他将几个有些本事的小子闺女四散送出,自己则遁入山村,逃得无影无踪了。 长相美艳的四姨娘便是因此被郦员外看中,纳为妾室,带回了郦家村。 【那戏班子从前在唱阴戏时烧的蜡烛便都是人蜡制的,全出自四姨娘那妖妇之手!】 像是担心吴景澜以为他在信口雌黄,金道长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一些,语速也急促了起来。 【我曾在那戏班子的行头里截下一口衣箱,箱子上层是戏服,底下藏了一个还没完全化尽的蜡人!】 道长说道: 【那蜡人已只剩个脑袋了,却还是活的!被灯光照到,还会张口哀鸣!】 他摇了摇头,【蜡人降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只要人未化尽便不会死!除非用秘法将他还原,不然他便要一直忍受身体融化之苦,直到完全失去人形为止!】 吴景澜:“道长,您对这蜡人降还了解得还真清楚。” 【嗨,我茅山弟子与降教余孽对抗数百年,又怎能对他们的手段一无所知?】 金道长冷嗤道:【还好我发现得早,及时用秘法将那衣箱里的蜡人恢复原状……若是再晚个三五天,便又是一条人命啊!】 接着,他告诉吴景澜,衣箱里的蜡人复原之后,自陈乃是戏班在某个小县城雇佣的一名驿站杂工。 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来帮忙搬搬行李赶赶驴车的,没想到戏班一行人行至荒郊野岭,众人停下休息的时候,便有美貌少妇凑到他身边……随后,他就成了一个蜡人,在衣箱里过了整整两个月生不如死的日子,好在命硬,在最后关头被金道长所救,才侥幸得活。 因有那杂工的证词,金道长得以锁定四姨娘的身形长相,一路追查,终于查出她成了郦员外的小妾,现在住在大宅里。 “原来如此。” 沈莳点了点头,“所以您认为,郦家村里发生的那些异事,都是四姨娘所为?” 【我想她一个人应该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道长摇了摇头,【可如果她还有别的同伙,那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金道长的怀疑不是毫无道理的。 大约两年前,大宅建好,郦员外就将四姨娘抬进了房。其后不久,郦家村便开始发生诡异的命案。两者时间相隔太近,实在很难不让人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 金道长坚信郦家村的异状是降教余孽做的好事,于是在郦夫人头七当天做好了应对。 他悄悄在宅内各个要紧的地方埋了符咒,只要有人使用降术,就会触发禁制,立刻被他察觉。 同时,金道长还授意郦家厨房加紧制作特殊的白事点心。 这些点心加了避降避蛊的方剂,就算不吃,只放在那儿都能让寻常降术师有所忌讳。 除此之外,他还请郦员外派人暗中盯着四姨娘,只要她有异动,立刻扣住。 但金道长没料到,他分明已计划得如此周详,头七当晚到底还是出事了——且还是两条人命。 他怀疑的四姨娘那日一步没出过自己房间,而且他布置在各处的咒符亦毫无动静。 事情到了这等地步,金道长不得不承认,事情或许并非如他先前所料想般简单。 吴景澜趁机打听头七当日道长的行动轨迹。 金道长果然有问必答,坦坦荡荡的态度让人觉得他没有半点儿要隐瞒的意思。 上午,金道长一直在大宅各处巡视,检查佣人和士兵中有没有混进降教的余孽。 中午,他说自己回到这间配房,吃了小厮送来的一顿午饭,顺便还去看了看郦家正房太太的灵堂——当时祠堂还好好的,夫人的棺木停在房间中央,布置得妥妥帖帖,看不出异常。 【申时三刻,管家指挥众人将夫人次日下葬时要用的奠仪搬进灵堂,我眼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后厨。】 道长不习惯西式的计时方式,吴景澜在心里迅速换算了一下,申时三刻就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左右,“您去后厨做什么?” 【给白事点心画上避降的咒符。】 道长回答。 他告诉吴景澜,为了保证宅内众人不受降术或是巫蛊的侵害,他亲手在每一个刚蒸好的白事点心上画了咒符。 这咒符当然没有一整张完整的符文那么复杂,一笔就可挥就。 但白事点心要满足整个大宅的需求,几百个画下来,金道长从下午四点一直画到了晚上七点,才终于全部完成。 随后,道长说自己草草吃过晚饭,就让管家下令,将这些白事点心分派到大宅各房各处,上到诸位少爷小姐,下至洒扫洗衣的帮佣,一个房间也不能漏掉。 这一折腾就又是两个小时。 当道长以为自己准备已十分充分,今晚不会再出差错的时候,忽然就传来了大小姐上吊自杀的噩耗。 【那时分明还不到子夜啊!】 金道长扼腕长叹,【郦家大小姐竟然已在自己房中自缢身亡了!】 吴景澜心想:他的证词倒是和丫鬟的挺一致的。 丫鬟说,郦夫人头七当晚,她大约十点左右到后厨拿白事点心,前后不过半小时,回到房间时,大小姐已经吊死了。 同样的,金道长也说自己在十一点前就收到了大小姐自杀的消息,赶去看时,人已经没了。 其后一片兵荒马乱。 直到凌晨两点多,他才回到这间配房。 【唉,现在想来,是我疏忽了!】 道长深深叹息。 为防死者还魂作祟,再生波折,金道长本应彻夜开坛,保持警戒,直到次日天明为止。 但他不过一时大意,喝了一杯桌上茶壶里的茶水,就被浓烈的睡意侵袭,不受控制的睡死了过去。 也是道长以前从来没领教过洋人传进来的安眠药的厉害,才会毫无所觉地着了道。
第375章 9.冤鬼宅-19 因中了安眠药的套路,郦夫人头七的深夜,金道长睡得很死。 第二日——或者说,是身为地缚灵的道长以为的“今天”,天亮不久,他才被佣人匆匆唤醒,连拖带拉领到祠堂 去,并目睹了三小姐被分尸的命案现场。 大好机会,吴景澜当然要好好多打听打听密室的细节。 “我听说三小姐死得蹊跷……” 他留意着道长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个蹊跷法,您能给我说说吗?” 金道长闻言,眉心蹙起,面容愈显苦相。 【若说蹊跷,那确实蹊跷……但……】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似乎正苦恼着应当如何解释。 想了想,金道长朝吴景澜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过来。 吴景澜随他来到了房间西南角的一条长几前。 长几上放了一个沙盘,是道长平日卜卦扶乩时用的,黑檀木制的大托盘里均匀地铺着一层细细的白沙,正合适当个画板。 金道长在沙盘上画了个正方形,代表了祠堂的平面图。 【大太太的棺木摆在此处,这边是门和窗……】 他给吴景澜描述了一下“昨天”的情况。 作为正房太太的灵堂,郦夫人棺材当然不可能像三小姐的小棺材那般寒酸,也不可能只放在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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