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中开始出现和阮世礼同样身量的女孩,虽然没有清楚的正脸照,但这个女孩的每个动作都像是星星发着光。 “所有人都觉得到了16岁那年,他们会结婚,会有一个同样漂亮的孩子,会幸福地过一辈子,但,一年后,可可小姐突然就死了。” 书页翻过,大半本书册的快乐突然结束,接下来的一整张书页上只贴着一张照片,站在墓碑前男孩的背影。 他并没有比墓碑高出多少,墓碑上刻着“可可·真蒂莱基斯赫”。 “发生什么了?” 在塔玛拉夫人长久的沉默中,简纾忍不住问。 然而,塔玛拉夫人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说是公子害死了可可小姐。” “这怎么可能?” “我也不信,但公子从此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爱去那些公共场合演讲,也不再提那些奇怪的想法,甚至连书也不看了,身子也越来越不好……过去十年那个精神满满的孩子像一个泡影,突然就消失了。” 在那张墓碑张之后,照片就越来越少了,就是有,也能一眼也看出是塔玛拉夫人偷偷拍下来的。 在湖边,在树林里,在海边……那双眼睛渐渐失去了光,从悲痛中走出来后就变成了简纾熟悉的慵懒和朦胧。 “老爷和夫人对少爷的变化没有很惊讶,或许是因为一开始就不对这个脆弱的孩子抱有希望,现在不过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 “贵族圈子也很快将这个他们曾经寄予希望的孩子忘得一干二净,没隔多久就找了新的寄托。对他们而言是谁从来都不重要,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开路人。” “之后,少爷在家里呆了两年,越来越不爱说话,老爷就在十二岁的时候把他送去了索尔,希望换个环境能有点作用。” 书册的最后一页,是穿着索尔公学深蓝色西装上衣和灰色西裤的阮世礼,十二岁即将入学的少年端正地坐在阮家大厅中的主位上,面无表情。 “就是这样了。” 塔玛拉夫人将书册合上,重新放回那个古老的小箱子。 木桌上的烛火摇曳着,融化了蜡烛凝在托盘上。 “你要是想知道可可小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去找洛克家的少爷,下午和公子打架的那个孩子,他应该是知道的。” 简纾摇了摇头,起身就准备告辞。 塔玛拉夫人对简纾的沉默感到奇怪,任谁听了这样的故事都不该这么冷漠,更何况她看得出这个孩子真心喜欢公子,她拦下就要出门的简纾, “你……” “夫人,你真的觉得他就这样落寞下去是对的吗?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对什么都不在意,你真的觉得这样他就幸福了吗?” 简纾的声音很淡。 塔玛拉夫人身子一僵,黑白照片上五六岁少年闪闪发光的笑容还历历在目。 “你觉得一个生来就想要改变世界的人,会甘愿一辈子平庸下去吗?我想为着理想死在讲台上,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吧。” 阮世礼这样的人绝不会害怕自己牺牲,但致命的是,他怕别人因为自己而死。 房间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屋内只剩下无力瘫在椅子上的塔玛拉夫人。 “呦——” 楼梯上,下午那位和阮世礼扭打在一起的公子披着外套走下,正是塔玛拉夫人提到的洛克家少爷。 南郅的洛克家族,简纾努力回想,但历史上确实找不到一位这个家族的名人,呵—— 洛克在简纾身前停下,眼睛半眯,高傲得目中无人, “怎么?塔玛拉找你了?跟你分享了阮世礼那家伙辉煌的过去?啊,你是不是想问我可可是怎么被阮世礼害死的?” 简纾抬头看向洛克,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真想知道?那就好好求我,把你那恶心人的眼神收回——啊!” 洛克话还没说话将被简纾一脚踹开,砸到走廊的墙上,下一秒嵌满宝石的小刀贴上他的脖子,磨出浅浅一道血痕。 “你……” 洛克完全没想到这个看着瘦弱的男生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如果你想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那就好好求我。” 简纾握着小刀的手更加用力,他知道怎样的力度会杀死人,怎样的力度只会给这些人一个小小的惩戒。 洛克自然也不是吃素长大的,他不挣扎任由血从脖子上流下, “世界上清楚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就剩我了,如果这样你还下得去手,就杀了我吧。” “真可惜我一点都不好奇发生了什么呢。” 锋利的刀上印着简纾狠劣的表情,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
第63章 天平 ====== 此时,洛克感觉到不对劲,压在他身上的简纾是真想要杀了他! “松手!”他努力平静下自己的呼吸,小心地向后靠,尽量减缓锋利刀刃陷入肉中的速度,幸运的是,持着刀的简纾只是死死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进一步。 洛克也摸不清身前人的态度,这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少年好像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那把刀面上有着漂亮刻痕的刀以及一脸傲气的洛克,让简纾不自觉地想起了简绮,想起了那些很久没有想起的过去。 只有书和书的逼仄房间,照不进光的地下室,阴阳怪气的嘲讽,被暗黑吞噬的伤痕,很多混合着铁腥味的回忆在刀刃上鲜红的血液中似鬼魅扼住简纾的手。 洛克的脸逐渐和简绮重合,他手上的刀被无形的力拖着砍向洛克。 轻轻一抹,一切就都结束了。 简臣病重已经活不了多久了,简绮一死,这个家除了简媛,再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萨基之战。 说到底,他根本不关心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杀了简绮,做做样子等简臣去世,他就自由了。 或许,他可以永远留在这个世界陪着阮世礼一起长大。 杀意在短暂的茫然散去后,重新变得清晰可见,“别动,一下就好了,不会疼的。” 简纾伸手按上已经脸色苍白到说不出话的洛克,紧紧握着小刀的右手青筋暴起,指关节发白,下一秒就要将刀抽出彻底滑破洛克的喉咙! “砰——” 死一般寂静的走廊里响起小刀落地的清脆声响,同时一枚金色的戒指从简纾的右手腕上弹开,落在洛克的手边。 距离两人大约四米处的拐角,阮世礼的脸色看着比洛克还要苍白,他的右手还保持着将戒指弹出去的姿势,很显然这是在紧急状况下下意识的反应。 这突发的变故也让简纾彻底清醒过来,他茫然地瘫坐在地上,泛红的眼里满是自己沾上鲜|血的右手。 他都做了什么? “啧——”洛克一脚踢开掉落在地的小刀,伸手揩了揩脖子上的伤口,撑着后墙就要起身。 然而,地上的那枚金色的戒指却让他硬生生顿住,顾不上脖子上仍在涌血的伤口,他蹲下身捡起那枚设计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指环。 “你还留这这个?” 明亮的月光透过开在走廊顶端的小窗户洒进,照亮指环内侧刻着的R.S.Li&Coco。 然而,阮世礼根本没空理洛克,他将失魂的简纾从走廊上托起,拉着人就往卧室走,薄唇紧抿显然是生气了。 洛克立刻拦住两人,将戒指高举到阮世礼眼前,“你为什么还留着这个?你喜欢过可可?” 戒指后的阮世礼还是当年的模样,洛克最讨厌的模样,他讨厌他这张脸,他讨厌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他更讨厌可可眼里倒影出的阮世礼! 凭什么他就能收获所有人的爱?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脸,钱,身份,知识,机会!这世界上怎么可以有人什么都不做就收获所有!为什么他付出了这么多,可可都看不到?明明,他也是南郅名门贵族的公子啊! 说到底,最让洛克讨厌还是,阮世礼拥有一切却从不知珍惜。 他看得出阮世礼并不喜欢可可,一点也没有。 订婚宴就设在阮家的湖边,没有豪华的乐队,也没有南郅的那些权贵,有的只是几个亲朋好友。穿着一身简单白色小礼裙的可可头戴花环,小心地托起阮世礼的右手为他带上指环。 那枚为了能戴到成年所以尺寸偏大,内侧被小心翼翼亲手刻上两人名字的指环。 洛克这辈子都忘不了,可可低着头将指环套上阮世礼的手时,他那双毫无感情的双目。 那张天使一样的面孔,明亮暖人的微笑后,满是冰冷。 所有人都能被这美丽的容颜欺骗,但深爱可可同时也和阮世礼一起长大的洛克不会。 “你说话啊!”洛克猛吼,脖子上血|液溢出的速度更快了。 几天前出现的那些混乱的画面此时在阮世礼的脑海中拼凑出流畅的画面,可可,葬礼,索尔公学,还有简纾…… “没有,我没有喜欢过她。” 阮世礼的眼里满是已经开始浑身发抖的简纾,他将人揽到自己的怀里,再次看向洛克时,眼里只剩下嘲讽和冷漠。 “洛克,你喜欢可可,但不能霸道地要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她吧?” 少年带着玩笑意味的话让洛克彻底发疯。 “你!你根本就没有心!” 洛克想将手上的戒指砸到阮世礼的脸上,但,高抬的手僵在空中,他不敢,他怕这一砸,就再也找不到这枚戒指了,“阮世礼,她是为了你死的啊。” “我从没有让她替我去死。” 语罢,无论洛克怎么发疯,阮世礼都没有停下过脚步,最后,他干脆将已经完全灵魂出窍的简纾打横抱起,大步走回卧室。 整个南郅最豪华最大的浴室内,淋浴喷头中洒下冒着白雾的热水,将同样呼吸急促的两人包围。 简纾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前的人的行为不对,一个心理年龄顶多六七岁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去扯别人的衣服,发狠地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痕迹呢? 已经完全恢复记忆的阮世礼下手根本不知轻重,自从去索尔公学读书后就逐渐褪色远去的记忆因为街上暴徒的重击又重新回来了。 不到十天的时间,他好像重活了一辈子。 儿时那股在血液里流淌着的想要改变世界的冲动再次被唤醒,那些被所有人瞩目的激动让他的血液不停沸腾,他必须把这些发泄出去! “疼……阮世礼,轻点!” 简纾的五官因为身下的手痛苦地皱在一起,发白的脸和因为热气被迫泛上的红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 “不要。” 或许是做孩子时的直率还没完全褪去,这种时候阮世礼第一次直言拒绝了简纾的请求。 神智渐渐回到简纾的身体,阮世礼的力气太大他根本撼动不了半分,他能做的只有接受。
89 首页 上一页 59 60 61 62 63 6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