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君的礼物,我很喜欢。” 萧怀舟坐起身来,指尖轻轻在那枚铜钱上摩擦着,似乎在摩擦间还能嗅到属于母后身上独特的香味。 “抱歉。” 萧怀舟其实在梦境的最开始,就已经发现了谢春山吧。 他早知是一场梦,却还是忍不住自己在这场梦里沉沦。 “魂魄不曾来入梦,本来就是我们凡夫俗子的执念,你不用说抱歉,我还得感激你。” 萧怀舟恢复的很快,虽然又再一次感知到生离死别,可这一次他已经不是梦境里那个七岁,手足无措痛哭的孩童。 他是经历了两世的萧怀舟,说心硬如铁也不过分。 “后来呢?” 这是谢春山第一次主动问出问题。 萧怀舟有些诧异的抬头看谢春山。 谢春山不是一直不问世事,冷冷淡淡的吗? 怎么还会对故事里后面的发展感兴趣。 “后来啊……”萧怀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后来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术,那个疯子死了,谁安排的,大家心知肚明,却不会点破。” “那一日我偷偷躲在太子哥哥的书房门外,听到太傅跟太子说,有时候去母留子,对太子哥哥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起初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萧怀舟不懂是什么意思。 随着年岁渐长,随着萧帝一桩一桩,件一件事情做的越发让人心寒,萧怀舟才明白了这四个字背后有多么沉重的味道。 以萧帝对明贵妃的专宠,还有明贵妃亲哥哥明相的独揽大权。 若是太子生母温昭皇后还在,或许太子之位就可能不保。 可温昭皇后不在了,萧怀柔只要可以活到登基那一年,便没有人会撼动他的太子之位。 哪怕是明贵妃的孩子,萧长翊。 外戚专权,是每个帝王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我这么说你肯定听不懂。” 萧怀舟抬手将射进来刺眼的阳光遮住。 谢春山老老实实摇了摇头。 他虽天资卓绝,可人世间的弯弯绕绕,勾心斗角,他从来都没有经历过。 话本里也不会写的那般详细。 所以谢春山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萧怀舟也没指望他明白。 “行啦,所以我劝谢道君赶紧抽身而退,不要来趟我们人间的浑水。” 谢春山认真的盯着萧怀舟。 阳光下被遮挡的阴影垂在萧怀舟鼻尖,更衬出眼前青年冰肌玉骨,如青瓷般一触即碎。 “我从前不懂。” “来寻你之前,我也有疑问,与你成亲之人为何不能是我。” 萧怀舟奇怪的抬眼,一向高山仰止的谢春山竟也会有这种想法吗? “而今,我明白了,为何不能是我。” 谢春山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多多少少有些黯然失色。 他从前只以为,凡人成亲选择配偶,与他们修仙问道一样,只论实力与亲疏,不论其他。 可从萧怀舟的记忆里,谢春山才明白自己与萧怀舟之间,到底是隔着怎样的天堑。 而前世的萧怀舟,是顶着一股多大的勇气,才敢日日夜夜缠在他的身边,求他多看他一眼。 就一眼。 昨夜梁木生问他何时才会和萧怀舟说前世的事情。 现下,谢春山忽然觉得,已经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前世即使他来得及赶过来,也未必可以改变这个结局。 他不懂凡尘俗世的规则,也就不懂如何待在萧怀舟身侧。 萧怀舟盯着眉头微皱的谢春山,心里有些酸涩,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明明已经错过了,可偏偏那个人却还在努力的追赶你的步伐。 萧怀舟苦笑一下,伸出手准备拍一拍谢春山的肩膀,劝他要不然赶紧回归云仙府修他的仙吧,别再缠着自己了。 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却见谢春山忽的抬头,眼神清澈而坚定。 “萧怀舟,我学东西很快,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等他学着如何去爱他,等他学会人间的权谋,如何去保护他。 等他将自己砸进人间这座浓烈染缸里,将一身雪白染就其他污浊的颜色,再从污浊之中开出花来。 送给他。 萧怀舟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幸而猛烈的撞门声,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有没有人在屋子里,再不开门别怪我们不客气。” 来人语气不善,哈里大雍朝的语言也不是很标准。 萧怀舟一下便反应过来,是东夷的人到了。 他连忙跳下床,扭头想要检查一下故里祁目前状态怎么样,却发现故里祁根本不在屋子里。 萧怀舟指着空空的床塌惊疑不定:“故里祁人呢?” 谢春山沉默了半晌,平静说谎:“梁木生半夜熬了药,将他带走去试药。” 萧怀舟狐疑的打量谢春山,要不是记忆中的谢道君从来都不会说谎,他几乎要怀疑谢春山在胡编乱造。 以梁木生那个性格,怎么会兴致起来大半夜的把故里祁带去试药。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故里祁睡在哪里的时候。 外面的东夷国士兵,应该是看到了萧怀舟释放出去的那只猎鹰,然后费了一天的功夫才找到这里。 他们国的世子出了事,想必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萧怀舟紧紧皱着眉头,神色并不算太好。 毕竟按他之前安排的事情,故里祁压根就不会受伤,只会完完整整的被东夷国接走,然后再派人来寻自己。 可现在故里祁可是重伤啊,要是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不知道东夷会怎么为难大雍朝。 正犹豫的时候,年久失修的木门已经被东夷国的人一脚从外面踹开。 动作干脆利落,一如既往的野蛮暴躁。 梁木生在隔壁屋子第一个坐不住了,随手披了件衣服就骂骂咧咧的跑出来。 “这门踹坏了可得给我赔钱!十文银子,一分钱都不能少!” 庭院里每个人手握冷兵器,头戴貂绒帽,一脸不善扫视着屋子里所有人。 “我们世子呢?” “屋里面躺着呢,没死。”梁木生一个哈欠还没打完,两个彪形大汉就拿着锁链冲过来,准备锁人。 梁木生一个闪身躲开,嘴里却絮絮叨叨,“唉,你们不讲武德,上来就动手可不对。” “国主有令,伤世子者皆带走,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为首的大将冷冷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慵懒走出屋子的萧怀舟身上。 这个青年虽然看起来懒懒散散的,可是在倦怠的目光之下,却藏着很锋利的锐意。 而在他背后走出来的那个人,仙风道骨,飘然若仙。 一看就不能得罪。 “请二位也跟我一并走吧。” 萧怀舟对为首的人示意:“我是大雍长四皇子,萧怀舟。这人是我随行的府医,是我的人,你放开他,我同你走。” 为首的人听到大雍朝四皇子的名头,疑惑的回头跟身后的人叽里咕噜说了几句东夷语。 得到确认之后,这才点了点头又摇头。 “你是得跟我走,但他我也不能放。” 等他们两个人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刚才被两个彪形大汉追着锁的梁木生忽然不见了。 空荡荡的锁链下面,唯余下一节枯木。 人已不知所踪。 萧怀舟在王都见过的高手无数,他也没有见过来无影去无踪这么牛逼的。 萧怀舟不知道,谢春山心里却清楚的很。 古话有云:树挪死,人挪生。 梁木生不可以离开大雍朝境内,所以也不可能跟着他们去东夷。 除了跑没有第二条路。 只是梁木生这一消失倒没什么,原本和萧怀舟客客气气的大将却慌了,人家很担心萧怀舟也跟变速法似的消失了。 几个人迅速拔出刀剑,像围剿猎物一样将萧怀舟团团围住。 谢春山指尖才动,萧怀舟就扭过头冲他递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 告诉他说不许乱动。 谢春山收了手。 小心翼翼收敛着周身所有威压,担心一个不小心放出去伤了眼前的人。 再惹萧怀舟生气。 “我不跑。” 萧怀舟耸了耸肩,闲庭信步跟随着东夷士兵一路离开。 从他们现在所在的城池去东夷国,还有一段路程,但是越往东夷的方向已经越有一些两国交融的民俗风俗出现。 萧怀舟用了三天马不停蹄的时间跑到的城池中,一草一木都有一些东夷的风范。 家家户户门口都会挂上象征祈祷和祝福含义的编织网,这是东夷国特有的特色。 也是东夷国特有种族巫族用来祈福的神物。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竖着东夷的标志,在两国通商友好的时候,东夷的标志便是绝对的通行证。 大雍朝绝对不会有人主动来找东夷的麻烦。 ??所以浩浩荡荡的一整个马车队,引人瞩目的行驶在大街上。 故里祁在最中间的马车上,众星捧月一般被人围着。 只是人还没有清醒。 萧怀舟和谢春山同坐一辆马车,说是马车更像是木头笼子,只是象征性的给开了个门。 当然这种东西别说困住谢春山了,就是困住萧怀舟也算是挺费力的。 东夷国也知道萧怀舟的身份,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强制性压走归强制性压走,是绝对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囚jin的。 于是只能让萧怀舟坐上特制的马车,马车周围围满了轻骑武士,手持长矛守卫在两边。 美其名曰保护大雍朝皇子,实际上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谢春山除了大雍王都,没有离开过归云仙府。 所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王都以外的其他景致。 见谢春山一路上都在盯着家家户户门口挂着的那个网状绳结看,萧怀舟有些莞尔。 “那东西是用来祈福的。” “我在王都没有见过。”谢春山有些疑惑。 萧怀舟悠然自得的晃了晃脑袋:“王都当然没有,这些东西祈福为的不是,逢年过节,而是求家人出征平安。” “我那会儿带兵出征的时候,每一个跟随我离开的将士,盔甲里都藏了一个这个玩意儿,不是家里娘亲亲手织的,就是家中妻子所赠,这东西的寓意便是平平安安出去,再平平安安回来。” 萧怀舟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 “可惜后来,我没能把他们平安带回来。” 这是萧怀舟第一次主动在谢春山面前说起关于自己的事。 谢春山听得仔细,专注的盯着眼前眉眼精致的少年,像是盯着自己生命中的那道光。 “带兵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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