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约定好的地点挖出了毒药,并将毒药下在了后厨的水缸里,然后再回到巡山队伍中,佯装无事发生。” 屠长老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想必从跪地开始,便在攒劲发功解穴。 猝然间,他喉中隆隆声迸出,总算是冲破哑穴,朝谢逢哑声呸道:“手下败将,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我只是想杀你,我没有下毒,那也不是解药,我……咳,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荀护法冷声道:“还敢狡辩?我这里有前日截获的叛徒赫连幕给你的书信,”荀护法从怀内摸出一张纸笺,高高一扬,“如果本座能更早些查清此事,断不会教你下毒得逞!” “哼!只凭一张伪造的字条就想……” 赵扬忍不住了:“你还嘴硬?这是不是解药,一试便知。” “怎……怎么试?”屠长老瞪着他。 “先给你灌一杯毒水,再用这个药粉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先圻一直悠悠地站在曼花长老身侧,此时“啪啪啪”给他鼓了几掌:“可以可以,正愁没有人试试解药的药效。” 屠长老脸色黑红,目光几欲撕裂了他:“你们两个不过是外人,却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荀护法眉心猛跳两下,未来的教主夫人,你还敢说是外人?他迅速偷瞄了眼教主。 教主果然面色不虞,眼睛微微眯起,阴沉沉望向屠好,食指压在拇指上,正是发怒的前兆。 赵扬冷笑道:“你顾左右而言他。不去解释这是不是毒药,转而攻击我。这不正是说明你已经承认了。” “你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吧,再说,谁会没事在衣袍里缝这些粉末,难不成你要说自己头疼脑热爱咳嗽,需要有事没事从衣袍里揩点药粉喝喝吗?” 荀护法眉心又跳起来,两人再这么纠结下去,教主怕是会就地撕了屠长老。屠长老死了是活该,但是就再也获取不到更多关于赫连幕的消息了,于是赶紧打岔喝道:“屠好,你同赫连慕合谋,毒我教众,是想搅得我教人心惶惶,以便你们乘虚而入吧?等赫连幕他带人攻上玉圣峰,你们便以解药为要挟,逼教众降他,再拥立他为教主,我说的可没错吧?” 众人间顿起一片嘘声,有人高呼道:“我们绝不会认赫连幕那种小人当教主的!” 屠长老顶着众人呼声,不耐地挣了挣身上绳索,最后从鼻孔内冷哼一声,不再反驳,终算是默认。 吵嚷声渐止,谢逢轻抬左手,示意大家安静。 屠长老恨恨呸了一声,朝他道:“技不如人,我愿赌服输。但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上有解药的?” 赵扬心里得意:当然是因为他的小纸指出来的。 可耳里却听到谢逢极为从容地道:“我日前受伤,卧床休养。原本也没料到你们会如此冒进。你们既然想在今日就将我劫杀,若我死了,你势必要马上拿出解药,以便诱降教众,为你们所用。”说着神色一转,凛然道:“所以我断定,今日你身上定然带有解药!” 擦,赵扬懵了,谢逢这番话的意思是——屠长老是奸细,以及屠长老身上有解药,全是他早就判断出的?和他、和小纸没有任何的关系?! 看着谢大教主端坐台上,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模样,赵扬酸了。 早知道这谢逢这么神通广大,他还折腾个啥劲啊,好不容易和命格酱据理力争要了个提示,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命格酱,你告诉我,是不是谢逢才是书里真正的主角?是不是不光有隐藏剧情,还有隐藏主角?!】 【……】命格酱憋了半天,【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为何他这么牛逼?我威逼利诱从你那要来的官方资讯,他自己随便猜猜就都有了?他要不是隐藏主角,那他就一定是隐藏BOSS!】 【……】 【卧槽,那我还拉他去五毒门?他会不会觉得我特别傻逼??】 【……有可能吧。】 【……】 赵扬在这怀疑人生,却听屠长老在那阴恻恻地笑了:“谢逢,是我低估你了。我同右护法联络,原本从不会用飞书传信,咳,只是前日你受了伤,我便大意了,没想到偏偏就被你们发现了。” 屠长老的语气比笑声更加阴恻恻:“不过,就算你们有解药也没有用。咳,服下化筋散的解药,也只能先恢复三成功力,而想要完全恢复功力,咳,起码还需再等上半个月。你现在身中剧毒,功力大损,等右护法率人入驻玉圣峰,咳,谢逢,我不信你还能活着!” 第86章 休想赖账 啧啧,自古以来,反派临死前都要放狠话。有意义吗?自己活都活不了了,谁给的勇气威胁别人? 屠长老挺直干瘦的身躯,桀桀阴笑:“我已将教众中毒的消息告知了右护法,哈哈哈,咳……他们很快就要来了。谢逢,你必死无疑!” 屠长老细小的目中射出凶恶的光,嘴角咧笑,仿似已经看到了谢逢的死状。 谢逢连坐姿都未变,只用拇指和食指摩挲着,一字一句重复道:“我——必死无疑?” 谢逢只简简单单说了半句,赵扬就看到屠长老不自觉往后缩了半缩,眼底也露出一丝惊惶。心里不由叹道:大BOSS的气势果然不是盖的。 可圣教一众长老却知道,这是他们教主要杀人的前兆。 屠长老闪躲着将视线瞥开,心虚地看向身边杜胥的脚。 谢逢冷哼一声,一字一顿道:“当初我赴约去无应门,却中了软筋散被撞落山崖,便是你和赫连幕一手策划的吧。那时的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必死无疑?” 堂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明明谢逢说话也不曾如何严厉,偏就是叫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屠长老连看都不敢看向谢逢,只硬着头皮咬牙哼道:“不错。我不忍心你们兄弟好友倒戈相向,这才设计把你撞下去的。咳,只可惜我一念之仁……” 话还没说完,一直半躺在旁边座椅上的莫长老突地扯高嗓音嘶哑吼道:“我就道当初是谁撞了我,原来是你这厮,他娘娘滴,你个挨千刀的畜牲,还敢嫁祸给我!” 那吹胡子瞪眼的架势,赵扬毫不怀疑,要不是身上还无力气,莫长老肯定要蹦起来拿刀把跪着的那人给砍上个七八刀解气。 “一念之仁?”谢逢复述这四个字,“这么说我反倒要感谢你了?感谢你拦着我和赫连幕比武,却设计让我身中软筋散被撞落山崖?千丈高崖,把我撞下去是你的一念之仁?你是觉得从那么高的山崖掉下去,我还能活着?” 屠长老垂着头,默不作声。 “你身为圣教长老,却不念多年情谊,杀教主,害教众,引狼入室,灭我教门,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当着大伙的面,说!” 赵扬还是第一次看到谢逢发这么大的火。 他一直以为谢逢性子清冷,万事都是淡淡应对,小说里残忍暴虐的描写都是命格桑的自由发挥,但此刻却反应过来,对方毕竟是一教之主,只是冷厉狠绝没有对着他。 倘若谢逢心中只有愤怒、仇恨,难保不会变成小说里最后描述的那样。 场下寂静无声,众人噤若寒蝉。 屠长老硬着头皮嗫嚅道:“我想杀的只有你,我虽然下了毒,但我并不想害大家,咳,就算最后右护法没能成为教主,我也会将解药拿出来救人。” “你说我引狼入室,可右护法怎么能算是‘狼’,他才是应该继承教主之位的人。你的教主之位,就同你师父的一样,名不正言不顺,本就不该是你的!” “当初教主之位,本就该是符筠的!” 此言一出,场下又起一阵骚动。 浮云?赵扬愣了下,眼见叶先圻也同他一样,一脸懵逼。 幸好屠长老很快便为他们解答了。 “若不是你师父何峤使用龌龊手段,符筠教尊何至于病魔缠身,英年早逝,咳,将教主之位白白让给了他!” 原来不是浮云,是符筠教尊。 而何峤是谢逢的师父,也就是前任教主。 “当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下一任教主一定是符筠教尊。咳,可谁能想得到在最后的紧要关头,身为另一教尊的何峤竟喊了他一同出教执行任务。怎么这么巧,咳,一场雪崩就把符教尊埋在了山里?为什么直到两天后,何峤才找到符筠教尊?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咳咳,符筠教尊在雪里埋了太久,经脉受损,肺腑染疴,腿也跛了,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只能退出了教主之位的争夺。” “大家虽然明面上不说,可心里都有怀疑。只是没人愿意站出来。” “当初我被塞北双煞追杀,差点命丧双煞刀下,幸得符筠教尊及时赶到,救我一命。救命之恩咳……当涌泉相报,此恩不报,我屠好枉世为人!” “赫连右护法是符教尊一直当做衣钵传人教导的,就算何峤当了教主,咳,这教主之位本也应该传给赫连护法。奈何那厮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咳哈哈,谢逢,若非如此,你怎可能当得上这教主!你本就应该把教主之位还给赫连护法!” 字字句句,声泪俱下,夹杂着数声咳嗽,椎心泣血,令人同情。 堂下站着的弟子中有不少都呆若木鸡——这又是什么陈年大八卦? 赵扬听了简直要泪流满面。 何峤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屠长老,你确定是路人皆知吗?! 根据他从悬崖底下圣教那圣洞里听猊毫说的小道消息,这两人不仅现在活得好好的,而且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水火不容,说是水乳交融还差不多! 谢逢冷冷道:“说完了?” 屠长老一通长篇大论刚说完,口唇激动得直颤。 谢逢怜悯地斜觑屠长老:“你明明都知道——先教主早在那次任务之前就已将教主之位传予了我师父,那次任务也是先教主派发的,我师父和符教尊情同手足,符教尊受伤后,师父他也一直在遍寻名医为他疗伤。你不愿意相信你看到、听到的这些,却硬要在脑中杜撰事实,给自己叛教寻找借口,甘当赫连幕的棋子,还要拉整个圣教来给你陪葬?!” “我没有!”屠长老声嘶力竭吼道:“那是何峤他心虚!咳,我说过,我想杀的只有你!我会给大家解药!” 谢逢哼笑道:“可赫连幕他想给解药吗?你认定赫连幕给你的,是真的解药吗?” 最后那一句问话震得站在他身侧的赵扬都哆嗦了一下。 屠长老颤抖着唇,愣了一下才道:“他当然是。” “那你把毒水喝了,我会用这个解药给你解毒的。” 屠长老眼睛蓦地瞪大,脸色煞黑。 谢逢冷笑道:“你自己都不相信解药一定是真的。你怎么敢那么笃定说你会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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