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城门口外,向外面走一段路就能看见了,我这是看你一路上照顾我,才告诉你的,快去,不然他们人招满,就没我们的地儿了。” 瘦高个也顾不得说话了,脚步匆匆就往城南方向赶去,大胡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阿芳眼睛一亮,她注意到了大胡子说的男女老少不忌,都要,赶忙回去找正在哄孩子的两个儿媳。 不多时,三个女人每人抱着一个孩子,也行色匆匆怀揣希望地去了城南。 就在这一刻,安阳城中许多地方出现了像大胡子和瘦高个这样的人,他们神秘兮兮,说着像是不为人知的悄悄话,传达着一个信息。 那就是江南有名的商号正在招工,干活的地方可能有些远,但不分性别年龄,都要,还包吃包住,就是工钱可能有点低。 但是这时候的难民们背井离乡,在安阳城里毫无活下去的希望,每日都有人寻死,也有人和阿芳一家一样干熬着。 如今有人给了希望,谁还管工钱多不多,有的吃就是最好的。 地方远没关系,要干很多活没关系,这个时候,能填饱肚子活下去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好的事情。 阿芳带着一家子从安阳城的南城门出去,往外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就瞧见了一个棚子。 棚子附近围着不少人,腰里都别着武器,将棚子周围护得严严实实。 棚子外面已经开始排队,因为这些护卫的威慑,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成一条长龙,闹事的不管什么理由,护卫都会直接捉了拖到一边赶走。 几次以后所有人都老实了。 棚子搭建的很简陋,能遮风挡雨就行,里头一字排开三张桌子,每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纸笔,负责登记前来参工的难民。 周掌柜坐镇后方,唐清陪着他,周围那些护卫就是他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人手。 这些人手既是为了镇住闹事的人,也是为了威慑安阳城里想要多管闲事的官老爷。 但显然只要不在安阳城里搞这么大动静,官老爷们看都懒得看一眼,元福带走这些难民,他们说不定还要弹冠相庆,因为甩掉了这些扰乱城市治安的下等人。 陈掌柜管理商号恒信,专门走凉西和江南的生意,这条路线他摸得很清楚,闭着眼睛都能走一遍,运送这些去“上工”的难民这个活儿,就交到了他手上,他正在组织所有能组织的人手,务必安全把这些人送到。 越泽言那边则早已经通知身边暗卫回信去凉西郡,让黑云骑部分军队伪装后过来,装作恒信的伙计,负责护送的任务。 天下将乱,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土匪,不准备点战斗力真没法把人送到目的地。 在棚子的最角落,越泽言和乐明煦坐在那儿,他们换上了元福的伙计服饰,低着头说话,所有来的难民眼睛都盯着登记的人,还有一旁在给收用的人发放馒头的伙计身上,无人注意到角落那两人。 终于排到她了,阿芳抱着小孙女站在一脸书生气的登记员面前,说话都紧张得结巴起来:“您,您,您,我,我,我……” “别怕。”那年轻人脾气很好,微笑着安抚她,“不着急,老人家,您慢慢说。” “诶诶,我,我力气大,种地是一把好手,我大儿媳妇儿会绣花,她绣花是我们村子最好的,我小儿媳妇会养鸡,她养的鸡下蛋都比别人家的多。” 阿芳说完,眼巴巴地瞅着。 年轻人微笑着继续问:“那你们的姓名,年龄,籍贯,可以告诉我吗?” 阿芳激动地一一报来。 年轻人点头:“好了,登记完了,拿着这个小木牌,可以去旁边,一人领一个馒头,等人齐了就可以出发。” “好好好。”阿芳拿起木牌,一家人去了旁边,元福的伙计看了眼木牌,从木桶里掏出热乎乎的白面馒头,有两个拳头大小,一人拿了一个,他们怀里的小孩子每人都有。 阿芳咬着馒头,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能活下去了,她的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也能活下去了。 城外事情闹这么大,安阳城里的人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正在大鱼大肉喝酒的几个官老爷听说这件事,摆摆手就当没听过,在他们眼里,元福大掌柜这就是傻子,有钱不挣,还帮他们排忧解难,没了这些难民,安阳城要安宁不少。 一些富户也看不懂元福这是在做什么,周掌柜就算想做个好心人,这场面也拉得太大了,还不要把元福的底子都给赔进去,他们不解地摇头。 只有一个人,猜到了事情并不像安阳城中其他人想的那样简单。 其余人不知道越泽言与元福的关系,不知道越泽言本人正在江南,所以怎么看都猜不透元福的周掌柜葫芦里再卖什么药。 但廖飞光他知道,只要将武王出现在安阳城,以及周掌柜的行事一联系,他就立即猜测到,元福背后的真正东家正是武王,此举表面是元福招工,实际上是凉西郡填充人口。 并不是所有西北之地都十分荒芜,凉西郡地处西北,但有不少城池土地其实非常肥沃,并不比南方差,粮食产量少只因为大部分地都荒着,无人开垦。 只要有了足够的人手,那么就意味着武王将来可以不用为粮草之事发愁,不用再从其他人的地盘弄粮食。 这也是乐明煦在看见小小一个安阳城就有这么多难民以后,立即就动起拉人念头的缘故。 因为水患,除了安阳城,还有附近几座其它没有遭难的大城都有不少难民,官员不管,富户不问,他们无处可去,没有活路可寻。 而凉西郡,将给他们提供一个活下去的地方。 廖飞光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决定投靠武王的决策十分明智,观水患之事上两方的处理态度,就足以看出哪方才是他应当效力的明主。 廖飞光急匆匆地去了静夫人处,让他帮忙,把自己从上到下打理了一番,务必保证给人留下最好的第一印象,他叫来家中车夫,急急忙忙往城南赶去。 按照脚程来算,武王应当就在安阳城中,而元福招工之事是他的主意,那么他很可能出现在招工处。 这是他廖飞光前去拜见的好时机,廖家在江南也算有所经营,他可以在运送难民一事上为武王多多尽力。 廖飞光出门之前折腾了好一会,连乐明冉都听到了动静,他忍不住想要去寻廖飞光,却被拦在院中,只能愤愤跺脚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至今水患还无人处理,江南又出美人,廖飞光该不会陷在哪个贱/人的温柔乡里。”乐明冉自己瞎想,把自己气得险些闭过气去,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 “我才是正室,我才是正室,我才是正室,外面的小妖精再厉害最多以后还不是个侧妃,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妃。”
第194章 替嫁哥儿(二十四) 远远的,廖飞光就看见了那条排队的长龙,站在队伍里的难民脸上一改之前的颓丧,充满了希望。 人很多,马车完全过不去,廖飞光只能在外围下车,自己步行过去。 一路上周围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有人在祈祷自己被选中留下,有人眼馋那些分到的白面大馒头,有人感谢元福的大掌柜…… 总之大部分人都表现出一种积极向上的情绪态度,比起他们在安阳城中时有天壤之别。 天要忘国,国不得不亡。廖飞光在心底叹息,除非有人取而代之,或是强硬插手干涉朝政,否则最多十来年,这个朝代将不复存在。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当最高位的那个君主不把百姓放在眼里时,就代表着这个王朝即将走向末路,而他,在没有可能的情况下,是不会把自己绑在一艘即将覆灭的船只上,武王这艘即将起航的巨船,才是他应当待的地方。 廖飞光与那些难民不同,他视线仔细在木棚中搜寻,略过那些负责登记的伙计,大掌柜,和大掌柜身边的唐清,落在了角落身着伙计服饰乍看之下不怎么起眼的两人身上。 其中一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过脸来,廖飞光认出了他,正是与他曾经有过婚约的乐明煦,那么与他作的极近的那人,应当就是武王了。 廖飞光一出现越泽言和乐明煦就察觉了,毕竟他穿得光鲜亮丽完全不像一个难民,根据旁人的传话,他还是坐马车来的,一看就很有目的性,是过来找人的。 当见到他长相以后,乐明煦知道这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有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当然也就认识廖飞光这人,知道他的长相。 乐明冉途中遇见他和越泽言,这事被廖飞光得知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廖飞光是为了他而来,还是为了越泽言而来。 通过对记忆里这人的观察,他显然对乐明煦这个人有些好感,但也没到那种程度,所以乐明煦觉得廖飞光这人大概率还是冲着武王来的。 果然,廖飞光在视线与乐明煦对上以后,自己主动移开,略低着头,摆出的是一副低姿态。 虽是曾经的婚约者,但如今乐明煦已经是武王的妻子,是武王妃,他要投靠武王,那么乐明煦就是他上司的内人,他这个前婚约者理当避嫌,且要摆出足够尊敬的态度。 能看清形势,当机立断地决定投奔武王,廖飞光不是做事不分轻重之人。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的交汇,越泽言隐约察觉到这个来的人似乎与他的夫人有过什么往来,但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刻,这些话只有他们两人时关起门来说更合适。 越泽言对曾经订婚对象乐明冉都只有一面之缘,乐家除了乐贵妃这个人,其他人他都不了解,更何况只是后院里一个不起眼的庶子哥儿,所以他并不知晓乐明煦曾经订过婚。 而乐明煦嫁过来以后两人就下狱又逃亡,越泽言又跟着出征攻打附近三郡之地,那些关于乐家的事就更是被忘在脑后。 从乐明煦的态度中就表现出了对乐家的不喜,越泽言当然乐得他不和乐家有所牵连,毕竟靠着乐贵妃起家,在外嚣张跋扈的乐尚书,迟早是要被清算的。 廖飞光对着越泽言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不知这位,可否借一步说话。” 越泽言点头,起身大步从木棚后面走出,廖飞光赶忙跟了上去。 乐明煦坐在原地没有动,远远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越泽言回来了,廖飞光没有跟过来,只是远远地行了一礼,脚步匆匆而去。 乐明煦看出了廖飞光的意思:“他这是,选择了凉西郡?” “良禽择木而栖。”越泽言漫不经心地吹了吹手里属下刚刚送来的热茶。 “贤臣择主而事。”乐明煦补上后一句,“你似乎找到了事给他做?”
233 首页 上一页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