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说完,见周梨沉默不语,便一脸认真道:“阿梨,我知道朝廷想要改变这个世道,为更多的老百姓们争取谋利,但是你们也要明白,不是所有人的脑子都一样的,有的天生就愚蠢。” 不能为了一味追求那个心中所梦想的平等国度,而让聪明人为愚蠢人的脑子来买单。 这些道理,周梨自然是知道的,表哥李仪也知道,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还会有皇权的存在呢!于是笑道:“伯母你放心,我们明白。”常言说的好,佛还不渡傻子呢! 当然,这个傻子并非原本意义上的傻子,而是另外一类脑子拎不清的傻子,比如还沉醉在世家之首美梦中的庾家。 “那便好。”其实顾夫人说这一句,也是心中没有谱,这次庾家之事后,庾家免不得这一劫难的。她也担心这只是一个开端,生怕下一个就是他们这样的人家。 她的担忧,周梨能看得出进来,“我们虽多鼓励寒门子弟,但朝廷更清楚,他们的寒窗十年,并能取代各家祖辈们用血肉堆积而来的努力。”如果一代人的功勋二代人不能享受,那谁还愿意拼尽全力? 这是个传统的国度,血脉后代也是他们努力勇往直前的一部分动力,不然的话,那千千万万大军里,能挑出几个真正为了天下海晏河清而努力的? 人,到底是有些私心有欲望的。 他们的努力,就是想为了给自己的后代攒下些什么,好叫他们活得轻松一些。 父辈,永远都像是在为子辈而活一样。 这也使得许多人的人生,尤其是女人,在成婚以后,便不再属于自己各人了,几乎都完全投入了家庭之中。 他们是妻子是儿媳妇,是孩子的母亲,却唯独不是自己。 周梨不知道现在的改革,鼓励女人们也出来工作,是否能将她们身上的重重枷锁都给解开,让她们明白,她们即便是谁的妻子谁家的儿媳,又是谁的母亲,但最重要的还是属于她们自己本身。 她半日的沐休时间,便在这茶楼里度过了,不过也让周梨对于顾少凌的母亲有了新的认识。 顾夫人和澹台夫人不一样,她就是本土人,却还能拥有着这样的思想,的确让周梨很诧异。 后来都忍不住想,若不是生在这个世道,顾夫人该多优秀啊!不过也是这个时候,周梨越发开始怀疑起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了。 因为在原来的世界之中,自己早死,白亦初命运凄凉,下场更为悲惨,而澹台家和顾家,明明都有着这样优秀的人在,为什么最终还是会败在了那何婉音和李司夜的手中? 这叫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去往绛州途中的恶梦,那时候按理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自己去莫名其妙做了那样一个如此真切的梦,甚至一连入梦好几日。 好像就是上天专门来警告自己一般,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改变这个世界,将来都会是输家,这个世界仍旧还会像原定的那样,该死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也是那会儿,让她对于未来充满了失望,甚至想以自己的性命来了结这一切。 沈窕来接她的时候,敏锐地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姑娘你怎么了?” 周梨摇着头,“没事,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下午可是有信?”她问的,是竭州三地之事。 那龙玉最多不过十万军队在手里罢了,如何比得过白亦初?不管是数量上还是物资上。 甚至是将领上,白亦初还有擅长于水上作战的谢离枯一行人。 按理都这么久,该传来好消息了才对。 “还没呢。”她也觉得此事蹊跷得很,但当下正是要着重忙着科举之事,于这竭州战事上,大家的关注反而更少,以至于这消息也不怎么好打听得。 按理是不用担心,可已经好一阵子没有信笺传来,周梨当然会心急。 沈窕有些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想着近来又那样忙。 本来还想着豫州战事结束了,金商馆会轻松一些,但紧接着各处州府要开设分馆,还有这科举之事迫在眉睫,硬是让人忙得脚不沾地。 而远在上京城的阿苗和公孙溶,当初在白亦初和周梨走后,他们负责了上京的安定之事,老百姓们这段时间里,也几乎都纷纷搬回来了。 该处理的官员处理了,可留用的则在那李仪手下的心腹之一卫枫到此后,由对方来考核,但凡通公考之人,皆可继续任命为上京官员。 当时大家几乎都以为,那李仪带着十二属搬迁回上京定都是迟早的事情,因此这上京的公考参与人员一直都十分火爆。 甚至有的人为了在此得个一官半职,还放弃了去屛玉县参加科举。 所以这里的公考可谓热闹至极,即便卫枫也是带了不少官员来,但那一阵子还是手忙脚乱的。 但是不管有多少人参加,最终录取的名额只有那么些个,以至于这一次的公考竞争激烈,可谓是前所未有。 那公孙溶更是被卫枫喊来帮忙,一起维持着秩序。 这公孙溶天生社恐,虽说在屛玉县的时候,已经有了些好转,但一下叫他面对着黑压压的人群,也不像是战场那般直接动手,而是要苦口婆心劝说他们,或是告知各种规则等。 事实上他十分不解,这些来参加公考的不都是识文断字的么?那么大的一个榜就贴在墙头上,他们是瞧不见还是怎么的? 但这话他是不可能朝着这些来朝自己咨询的旧故们质问。毕竟他好脾气就在那里,所以别人问什么,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或是喊他们直接去瞧榜,就这样不断重复地介绍着。 让一旁的阿苗看得心急如焚,最后见他嗓子都说哑了,便将围在自己身边同样打听各种消息的众人打发走,一下闪到公孙溶的面前去,“你们都不长眼睛么?生怕你们看不见,东南西北四堵墙上都贴了告示,还是你们根本就不认字?要是不认字,就少在这里浪费时间,赶紧回家现学去。” 然后将那些人都给轰走了。 心急如焚地看着那被这些人包围着喋喋不休问东问西,而弄得焦头烂额的公孙溶:“阿溶你怎么回事?你不想说你就拒绝,干嘛一直叫他们缠着?” 公孙溶一脸的沮丧,叹着气道:“ 他们都算是旧识。”以前在上京城的时候,即便他们兄弟几个经常待在军营里,但到底是生活在一个圈子里,或多或少总是会遇到。 所以到底是有个一两面之缘。 阿苗听得这话,就更生气了,“那你还同他们说?我看他们分明就是有意而为之,如今晓得你身份,便是特意来套交情,你此刻更是该远离他们才是,以免到时候落了闲话来。” 公孙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拒绝的话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出口,急了半天,只道了一句:“我宁愿跟着表舅上战场去。”也不想留在这上京,烦死了。 这会儿阿苗看他是又呆又傻,少不得说几句:“白瞎长这么个大个儿,走吧,回头同卫大人说,还是不要叫你帮忙了,我看着是越帮越忙。” 果不其然,因为这些旧识们缠着公孙溶问话,虽然问的都是些榜上的事情,公孙溶也不过是机械性地给他们重复一遍罢了。 但是落入那些寻常老百姓眼中,便开始怀疑起了这一场公考的公正性,加上报名人员多,录取名额少。 这是卫枫万万没有想到的,最后也只能感慨自己天生命苦,接了上京城这个烫手山芋,好不容易找了个人来帮忙,还要叫老百姓们猜忌。 如此他也没法,只能是让公孙溶退出去。 方才将这公考继续。 这并非是科举,也不看人的文章,做的就是几套卷子罢了,所以有着固定答案,也就不需要什么大家大儒来帮忙批卷。 所以结果出来得很快,好在虽说原来上京贵胄和官家子弟们占了不少,但也有不少寻常出身的老百姓们榜上有名。 因此大家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是满意,觉得尚且算是公平。 然后一个个高兴入了职,欢欢喜喜就等着屛玉县的十二属迁来上京。 可是这等啊等啊等,等得豫州战事都结束了,没等得屛玉县的朝廷迁过来,反而得了个晴天霹雳。 李仪与朝廷各官员商议后,决定不再劳民伤财迁都上京了。 所以这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是那些放弃了去屛玉县参加科举,留在上京公考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他们表示十分不理解,这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朝廷既然怕这迁移过来劳民伤财,难道在屛玉县那边修建皇宫官邸就不劳民伤财了么? 更何况那屛玉县地势偏远,对于许多州府来说,都要好几个月的路程,这让那些州府的官员们,若是要去一趟屛玉县,来来去去的,不得花费半年的功夫么? 这上京就算是也没有地处后虞正中心,但那又如何?这里本就是天子之都,大家都早已经习惯了。 然后这些才考上来的上京官员们,决定联名反对。 只是可惜这反对的奏章还没彻底写完,便又得了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后虞朝廷不但不迁移来上京,竟然还打算将上京的这些繁华的大官邸和皇宫设置门票,到时候但凡出了银钱,都可以进入宫中或是官邸中游玩。 这帮人顿时就傻了眼?心说后虞朝廷穷到了这个地步么?竟然还要拿皇城来赚钱? 为了赚钱,连自己家都不要了么? 甚至不少读书人觉得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那皇城是个怎么至高无上的存在,多少人穷其一生,都在追求着怎么踏入着皇城之中。 可现在却只要一二两银子,便能进去游玩一整天。 这好似叫他们心中的信仰一下坍塌了一般,那原本觉得高不可摘的星辰,原来用一点钱就能买到…… 很多人表示无法接受。 但是他们小小一个上京城的官员,反对能有什么用?不说后虞朝廷已经决定了,且其他州府的人也乐见其成。 只因是这上京的人,总觉得出生在这里,似就高人一等,没少那鼻孔来看人。 所以给各州府的人都留了极其不好的印象。 而这一次上京城公考,更有许多人放弃了去往屛玉县参加科举而留在此处,就更能证明,在这些人的心中,这上京的重要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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