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部份的老百姓还是十分冷静的,虽说这件案子的引得老百姓十分愤怒, 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偏激地跑去十二属门口叫嚣游行,大家都专心等待着朝廷和赏罚司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与这些老百姓们在等答案的,还有这从几十个州府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的寒门学子们。更害怕因为这庾家八公子的此举,会害了大家才和各个好心主人家建立起来的信任和友情就此分裂。 这位庾家八公子,他们或许大部份人都不曾见过,但庾家的名声他们却是听说过的。 沈窕专门去打听了消息来,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屛玉县里所谓权贵名门和庶民们的融洽相处,叫她早就已经忘记了贵族们的特权。 所以当她此刻想到那庾家的种种行为,心想同样是名门之后,怎么看崔央央他们就没有这种居高临下的颐指气使? “姑娘你可是晓得,庾家除了这个打人的畜生之外,还有十二个这样的畜生,自来在他们庾城里是横行霸道惯了,便是前朝的皇子们,都没有他们这样嚣张跋扈,那当街强抢民女殴打老百姓,于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外头的人都悄悄称呼他们为庾家十三太保。” 太保即便是没有什么实权,但到底是个官名,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个贬义词,不然也不会用到这些畜生的身上了。 后虞太大,周梨所关注的也多,以至于不可能细致到去研究这庾城,更不晓得这庾家的少爷们,原来还拥有着这样大的特权。 她秀眉微蹙起来,并没有忙着点评这庾家的人,而是问起那受伤的房主人:“伤者如何?”又忍不住扶额叹气,“提议让考生居住在各家,我虽非是最先的提起人,但我也跟着鼎力促成,这位主人家受伤,我也有错,没有仔细甄选这些借住的客人。” “这同姑娘你有什么过错?起的是好心,更何况又不知道这些考生到底是衣冠禽兽还是人面兽心?而且大部分都是好的,像是庾家这种畜生,还是再少数。”沈窕不赞成周梨将过错揽在身上来。 而且现在外面许多借住在各家的考生们都十分忧心,会不会因为这庾孝龙之事,连累了他们,就此要露宿街头了。 或许是像那些实在没有落脚处的,直接去那山鬼神庙里借宿。 可是现在的山鬼神庙,只怕也没有位置了吧? 一面只和周梨说,来的路上遇到许多考生都为此事十分紧张。 周梨闻言,“这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此时此刻该安心备考才是。”想到此,便起身道:“我们去赏罚司看看。” 宋晚亭虽说当年因为他祖父的案子,没有继续参加科举,但和林清羽一般,被称呼为那清风书院的双杰,学问当然是有的。 后来又经历了诸多变故,心智也逐渐成长起来,最起码他后来在白亦初手底下,办出来的事情都漂亮。 在磐州之时,政绩虽没有多出色,但 能在那样的地方做出这样的政绩,其实已经实属不易了。 所以周梨相信他的能力,再有还有那铁面无私的白镜,和嫉恶如仇的商连城,三个赏罚司的首脑当前,别说那庾孝龙只是庾家其中一个儿子,就算是什么太子来了,也是不会有半点徇私。 不过她和沈窕到的时候,赏罚司门口的人群已经散去了很多,一看这光景,便晓得是已经结束了。 沈窕先跳下马车,忙要去打听案件审理得如何?就听到有人哈哈大笑起来,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而去。 只见是个衣袍洗得发白的书生,笑得有些癫狂,眼角却流淌着泪,一时又叫人不知他是欣喜若狂,或是伤心过度,只见他跪坐在那赏罚司台阶下面的石板地上。 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上天有眼,得此明君,灵妹,你大仇得报了!你可以和孩子们安息了。” 他的这话,以及这有些像是蓝州的口音,让人一下就猜测了出来,他多半是庾城人。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匹骏马在他面前停下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翻身跳下来,一脚就要朝他踹去,口中还嫌恶地骂着:“滚过去!” 当然,那中年男子并没有成功,因为被沈窕和几个赏罚司门口的小差吏给拦住了。 不然的话就他这样一脚,只怕那书生是要去半条命的。 “让开!”男子的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一双眼睛瞪过去,下意识让人心生胆怯。 但却没有一个人让开。 这让男子与生俱来的高傲受到了挑衅,两道浓眉皱起,一股杀意自胸中而出,“找死!” 他动手了。 周梨还坐在车桓上,她和在场所有还没走的人一样,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忽然出现的锦衣中年男子身上,带着些探究。 不过在听到对方连续说了两句话,且都只有两个字后,她忽然觉得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只是可惜那人没得什么好下场。 因此倒也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恶战,反而是带着些戏谑的目光打量着这中年男子。 恶战的确没有发生,即便两方之间的气势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白热化地步。 但随着一声熟悉的长喝:“谁人胆敢在赏罚司门口喧哗闹事?” 赏罚司那几个小差吏忽然心领神会地避开,沈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见他们都躲开,自己也连朝后退了两丈远,然后赶紧跑到马车旁边。 没顾得上说两句话,目光就被赏罚司门口的打斗吸引了过去。 但说是打斗,到底是高看了那个着锦衣的中年男人,因为他是单方面被揍。 商连城虽然才二十多年的年纪,却天生神力,早前来这屛玉县,他这一身力气实在无用武之地,全都奉献给了一线峡的石头。 但是卤水塘的石头很容易就搬完了,因此他后来又去了路政司,再到这后来,他还去过了战场。 最后回归,竟是到了这赏罚司里。 可以说,一直以来,他这一身神力,始终都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发挥场地,哪怕是到了战场,也没多久就歇战了。 如今有人自动上门挨揍,他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以至于那个刚来时,给了大家不少威压的中年男人,短短一瞬间就被打得皮青脸肿,面目全非,半死不活地趴在地上,哪里还有初来时候的半点威风? 这天差地别…… 但商连城似还没有尽兴一般,朝着中年男子愤怒地叫嚣着:“你起来啊?” 那中年男人如何能起来?四肢骨骼都像是被震碎了一般,稍微一动,浑身疼痛犹如车轧,只能用一双充血的红目含恨盯着商连城。 “他是何人?”周梨这会儿也下了马车来,淡淡地看了地上的中年男子一眼,她不认为商连城是个冲动的人,随便就这样动手打人,且还如此之重,说他是将人往死里打也不过份。 商连城果然是还没尽兴,听到周梨的问话,搓拳磨掌地咬牙切齿骂道:“庾家的一个管事,差点将老子……”他这粗话说出了口,立即意识到了眼前的周梨,忙又改口道:“险些害死我了,竟然跑到我家去送礼送美人,你说他拿我做什么人了?我没有打死他,已经算我客气。” 庾家的一个管事,竟然都有这样的气势,虽然就是个纸老虎,但周梨还是忍不住瞥了一眼地上的庾家管事,“这庾家,真是了不得。只送了你吗?” 商连城摇头:“我不知道,反正送了我家去,我堂弟才从书院里沐休回来,给气得不轻,还以为我真收受贿赂,跑来不问二三就把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只差没揪着我去老将军排位前叫我自刎谢罪了。” 他是受了委屈的,说起这些话时还愤怒不已,过于激动的表情上,一团又一团的怒火继续升起来,所以时不时地伸腿朝地上的庾家管事踹过去。 但这并不能解气,踹完了人说了详情后,方想起什么来,紧张地看朝周梨:“周大人,你可要为下官作证啊!下官绝对没有收受贿赂。”说罢,要发誓。 不过他这誓还没发,只见那宋晚亭和白镜一前一后从中出来,两人脸色都阴沉沉的十分难看。 周梨一下认出了宋晚亭身后跟着的小姑娘,是他和林清羽从芦州来时候,在路上救下的,替他照顾着侄女。 因此也就猜到了,莫不是这位庾家管事雨露均沾,赏罚司这三位大人一个没落下? 一面示意忧心忡忡又委屈的商连城,“你看。” 商连城回过头去,刚好对上两人的脸色,觉得那表情简直不要太熟悉,和刚才得知此消息后,急火急燎想赶回家去的自己如出一辙。 忽然,他就觉得自己没有那样委屈了,一下觉得好笑起来,也不着急喊周梨帮忙作证了,反而还迎了上去:“哎,宋大人白大人,这还没到沐休点呢?你们这就要回家?” 两人给了他个‘滚开’别碍事的眼神,朝周梨打了招呼,便匆匆拦了车,回家去了。 周梨见商连城目光还追着他俩远去的影子看,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禁也是好笑起来,“得了,他们没你这好运气,有个堂弟替你料理,那你就浅加一个班,先将地上这个给处理了。” 是了,贿赂官员,还不是一两个。 这位庾家管事,怕也是挖矿的好手,只是不知道这腿脚还能站起来不?少不得也是要说商连城几句:“往后下手轻一些。” 商连城不服气,“我这还算是好的,好歹给了他一个痛快,你没看着白镜那手段,我看着这位庾家八公子有罪受了。” 那白镜一向都是主张以法治国,觉得只有严惩了才能让大家引以为戒,不敢再犯,倘若惩罚过轻,谁能长记性? 现在法典还在修改,他是主笔。 重刑不少,偏受过之后,等待的并非是大牢里安心坐牢,而是还要继续去临渊洼或是阿姊山挖矿。 反正想进牢房享福,那是异想天开的。 他甚至还在原本的诛九族之上,添了不少。 当然也有人反对,但他是个能言善辩之人,只道那些人受罚受得理所应当。 就比如那官员贪墨,只罚他们怎么可行?他贪墨了的银子,他的家人可都一起享受了的。 只这一句话,不少人就默默闭了上嘴巴。 而此刻周梨听商连城说那庾家八公子落到了白镜手里,“那可真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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