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如此,马家坝子那边的地儿,听说也划了不少到桐树村这头来。 但出乎意料,潘家并未在桐树村落户,反而是领了抚恤银子后,在镇子上开了一家桐油铺子。 这可把周梨气得不轻,只觉得分明就是二叔的主意。 杜仪兄妹那头也重新领得了二十来两银子,周老太还想去要,但叫周老头拦住,听说闹得还厉害。 周梨昨天去瞧的时候,瞧见她那脑壳上还扎着头巾,多半是给磕破了去。 这马上要腊月了,她家那过年猪得杀,因此特意来请长辈们吃杀猪饭。 这临近过年,杀了猪又是推豆腐熏腊肉,那头留下来的母猪也配了种。如今大腹便便的,想来不出正月就要见小猪仔。 所以三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终于赶在这年前,去了镇子上一趟。 话说叫马家坝子这几白条人命一闹,县里院试放榜硬是拖了这么久。 他们今日上镇子来,刚好听说放榜的消息。 也顾不得先去周秀珠的铺子,就忙打听,晓得没那许成文,周梨也不知道该哭该笑。 见她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白亦初只安慰着,“我看不中才好,不然那样的人,真叫他以后走狗屎运做了官,也不是什么好官。咱先去姐那头,也不晓得如今铺子生意怎样了。” 提起桐油铺子的生意,周梨心里也有几分担忧。原来这镇子上就只此一家,没什么竞争,如今潘家开了起来,多少是要分走一些客源的。 然等两人到这铺子门口,却见门口泼洒了不少桐油,还有些烂菜叶子,心里不禁担心起来,朝着柜台里喊,“姐?” 周秀珠不在,是杜仪探出头来,“阿梨,阿初,你们来了。”杜仪带着毡帽,挽着袖子正在擦拭柜台里面的地面。 “这是怎么了?”周梨一跨上台阶,立即就意识到有人来闹事,不然好端端的,里里外外怎么洒了这许多桐油? 杜仪见她着急,只忙简单说了个缘由。 竟是那许家来闹过,许成文终究榜上无名,他们最后一丝期待也落了空,只能回这桐油铺子来。 可是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如今再无关系,周秀珠自然不愿意让他们进门。所以许老太就开始撒泼打滚,为此还弄翻了不少桐油。 正说着,王夫人从通往后院的小巷子里出来,见到周梨心中一喜,忙上前拉住她,“你来了再好不过,我瞧你姐有些被吓着了。”王夫人如今也不小看周梨这小姑娘了。 只觉得她虽年纪还小,也有些天真,但在为人处世上,却是个十分有魄力又有主意的。 又说万幸有杜仪在,不然真叫许家那些不要脸的人给冲进去。 周梨这个时候才发现杜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只不过她也顾不着,叫白亦初这里帮忙,自己忙去后院。 后院里虽有王夫人过来搭了把手,但周秀珠也是因和许老太厮打,弄得蓬头褴褛,还是没法开口说话的杜屏儿和许青苗围着她涂药。 见了周梨都好像是见了主心骨一般,一直强忍着没掉眼泪的周秀珠终究是没稳住,哭出声来,“阿梨!” 周梨快步走过去握紧她的手,“别怕,人没事就好。”安慰了一回,这才细细问清楚。 原来那许家人都来了,还要直接冲进来抢小树,甚至动了手,好在这四下邻里周梨平日多打典着,就指望周秀珠这里有个什么事,人能帮忙照顾一二。 所以也是全靠着他们急忙去找了地甲来,杜仪和杜屏儿也跟着挡,这才没遭毒手。 可即便是没有什么大损失,周梨也是心惊后怕,更何况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没能得逞,受罚也不严重,没准还有第二次。 毕竟如今许家现在也算是穷途末路了。 她又见脸上青紫大片的姐姐,只觉得她活得实在是憋屈艰难,就只因是嫁错了人。 而周秀珠所担心的不单是许家来闹,还有现在潘家开了桐油铺子,她这铺子里的生意也大不如从前,如今一并委屈齐诉而来,“阿梨,你说以后我该怎么才好,铺子生意眼下本好不好,他们又这样来闹。” 如此下去,只怕迟早是要关门歇业了。 周梨只觉得她想得实在远,“潘家铺子的事情,你不必多管,左右你这铺子开了许多年,有的是老主顾,你还像是从前那样做生意就是了,他们那头要降价要如何,随了他们的心思,你莫要跟风去学。” 周秀珠也来不及擦眼泪,“可如此一来,他那头低价,老顾客都走了。” 周梨见她着急,没好气道:“那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他开门做生意为的就是赚钱,他们总共才有多少余钱?这赔本的生意能做得多久?你这里若是不跟风下价,人人都去他那头买,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白亦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将这话听了大半,也附和道:“若真能坚持下去,那桐油必然有问题,到头来名声招牌砸了,谁还去他那里,你这生意还是在的。” 周梨颔首,“是了,所以当务之急,倒是许家这边,你要怎么打算?今日他们来闹,若是不狠狠教训一回,怕是没完没了的。” 周秀珠听着他们的话,倒是三言两语就豁然开朗,果然不再去想着铺子的事。但许家这边,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想了半天才弱弱地开口问周梨:“我能去衙门告么?” “能是能,但估计也就是打一顿板子,不顶事儿。”周梨对于这当朝律例也有些研究,而且这主动去告状的,也还要先挨几个板子,实在不划算。 白亦初却道:“何必这样麻烦,每逢年后,总有北地人来此处招工,咱们使点钱,让许家的男丁都被招走不就成了。”没了男丁,就许大嫂和那许老太太,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听说去了北边是挖什么矿,在里头若病了就直接一铲子拍死,如此也省得到时候赔钱治病。 老家人来问,就所早已经归家,反正是死无对证。 这都不是什么秘密,若是不是特别缺钱的人,是断然不会同那些北地人去的。 所以周梨觉得有些难,“他们又不傻吗,如何愿意去?除非极其缺钱又不想待在本地。” 不过说起此事,周梨心中到是有了法子。 不料那白亦初竟然和她想到一起去了,两人眼神撞击在一处,顿时就拿定了主意,几乎是异口同声道:“那就叫他们在这里待不下去。” 周秀珠见二人表情,八成是有了主意,只忙去问是什么法子? 却见周梨拿手指在桌上画了个图形。她顿时不由得一怔,眼里露出惊骇之色来。不过也只是片刻,她就冷静了下来,“这事儿,我去办。不能样样都叫你们俩来沾手。” 白 亦初刚想开口,但叫周梨一个眼神止住了。 等回头从后院出来,白亦初才忍不住问,“姐那样行不行啊?” 行不行周梨不知道,但周秀珠是两个孩子的娘,要自己立起来,总不能次次都靠着自己和白亦初来给她做主。她虽不希望周秀珠变成坏人,但有时候对付许家的人,实在不得不用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周秀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点事儿都不沾。 “找人诱赌罢了。她若这点事情都做不得,以后这铺子还如何同潘家继续开下去。”周梨说罢,抬头看着杜仪从柜台里一瘸一拐出来,方止住了话,走过去朝他询问伤势。 杜仪摇着头,“没有什么大碍。”又见了见着清冷的铺子,“左右这几日也没什么生意。”明显是忧心铺子的进项。 “那没事,潘家那边随便他们怎么折腾,正好表哥你也休息几天。”周梨没有将潘家降价的事放在心上,反正他们有本事倒贴钱,周梨干嘛要去阻拦?更何况潘家有多少银子她心里大抵有些数的。 等赔完了,就是二叔那里掏钱了,二叔的性子可不是不能白拿钱的。到时候他和潘家的关系可就没这么密切了,多少会因为这银子而出现些许的裂痕。 又见时间不早,还要忙着回去,只叮嘱了杜仪几句,便和白亦初回村了。 这是年前最后一次赶集了,下次开集就是大年初一,但乡下旧俗,那天怕是要走亲戚拜大年。 是来不得的。 也就只能是正月十几的事了。 家里过年事宜,早前就准备了不少,加之也有那专门置办年货的货郎下乡贩卖,所以倒也没有什么要特别准备的。 反正这个年是安安稳稳地过了。许家那头在这年前闹了一回,估摸见着周秀珠的桐油铺子被潘家抢了生意,日子也不大好,所以可能有一种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心态,也安安心心回岔河寨过年。 只不过周梨家的小猪仔正月初六就出来了,她和白亦初身上新裁的棉衣还没焐热就被迫给脱下来,换了旧衣裳去照顾小猪仔。 今年的天还算好,不是很冷,可那小猪仔头一晚上还是给冻没了一只。剩下的十二只元氏心疼得紧,也顾不得什么直接给抱到厢房里头,放在铺满了稻草的地面,在旁边个烧着炉子。 反正整个正月里一家三口的心思都在这十二只小猪仔的身上,期间周梨也只得抽空去了镇子上一趟。 好在杜仪带着杜屏儿和许青苗来了一趟,也提了一下铺子里的生意如今慢慢回转,潘家那头到底因周秀珠没同他们打擂台,只下价了两日就挨不住。 这一回价,谁还去他那里买?一来有人觉得钱花得不舒坦,一样的油别人便宜自己贵。二来又有人觉得便宜不是好物,指不定里面有给添了什么。 周梨听了杜仪说,只笑道:“添不添咱们不知道,只不过表哥这做生意千万要以信为本,不然就算货再怎么好,也是走不远的。” 杜仪年前和周梨担心铺子生意的时候,见周梨不放在心上,他还挺焦急的。如今见一切都尘埃落定,周秀珠的铺子果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心中对于周梨这个表妹,可就不再是拿来做救命恩人那样简单了。 只觉得这妹妹虽是年纪小,但心中有沟壑,又不似表姐周秀珠那样遇事就慌了神,可见是个有出息的人。 所以对于周梨,那心中是有几分佩服敬意的。连带着对白亦初这个妹婿,也是十分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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