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值夜的是陈东和陈南。 陈东心里也害怕,只是他娘最近犯了老毛病,药金贵,这笔赏钱,别人没那么着急要,他娘却还等着救命。 他已经连着值了好几夜的班了,心里头也从一开始的害怕变得安稳了些。 陈东心里很清楚,所谓闹鬼的传闻并非是传闻。 可他也同样清楚,那不知是不是表小姐和表公子的“厉鬼”,只在府外头徘徊着,根本进不来。 前些日子那位高人在府中做的法事,还是很灵验的。 陈东谨慎的走着,一边将沿途的灯笼一个一个点亮。 整座院子灯火通明,一下子亮堂起来,还没睡的陈府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光明在大多数时候,总是令人安心许多。 在另一边点灯的陈南也和陈东会合。 两人巡视了一圈,找了个有台阶的地方坐下来,压低了嗓音聊天。 陈南刚进府两年,比陈东年轻很多,性格也更跳脱。 陈南前些日子去了陈家的祖宅,昨日才回,这是出意外之后第一次值夜。 “东子哥。”陈南神神秘秘的开口,“我听他们说,那两位……” 他比了个手势,悄声说道:“并不是出意外,是被人给害了,才带着怨气回来呢。” 陈东瞪他一眼:“闭嘴!这种没影子的事情不要乱说!” 陈南年轻气盛,被训了不服:“怎么是乱说?这世上,一天天的要死那么多人,怎么就表小姐他们回来了呢?” 陈东去堵他的嘴:“再说我明日就去告诉老爷!” 陈南这才悻悻闭嘴。 谁不知道老爷很忌讳此事,要是被老爷知道自己嚼舌根,明日少不得要挨一顿好打。 两人坐在空旷的台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时间渐渐流逝,府里一直都很安静。 困意也渐渐涌上来。 陈南打了个哈欠,说道:“我就说不会有什么事吧,你们一个个的,吓成那个样子……” 陈东却没说话,他看了看头顶的月亮,估摸了一下时辰,从怀里摸了个东西放在鼻尖狠狠嗅了一下。 原本还有些混沌的思绪瞬间清醒! 这是他自己制作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混合了捣碎的大蒜洋葱等物,提神醒脑效果极好。 “嘶——怎么冷起来了。”陈南打了个寒颤,搓了搓手臂。 陈东拍了拍他:“打起精神来吧,要来了。” “什么要来了?”陈南莫名其妙,看着陈东郑重的神色,还想着开玩笑,“难不成是表小姐要来了?” 陈东看他一眼:“死者为大,我劝你慎言。” 陈南露出个不以为意的笑,还想说点什么,冷不防平地忽然刮起一阵阴风,两人坐的这边,走廊下悬挂的一排灯笼齐齐熄灭。 那阴风吹在身上,寒意透过衣裳钻进骨头缝里,陈南牙齿都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 再远一点的地方,连树梢都没动上一下。 这、这是? 他惊骇的看着陈东,却发现对方神色平静。 他抖着嗓子问道:“东、东子哥……” 陈东用力攥紧了袖子里的铜钱,冷静道:“别怕,才刚开始呢。” 像是应和着他的话,院子里的余下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连头顶的月色都被乌云掩盖。 灯火通明的院子一下子沉入黑暗之中。 唯一亮起来的,就只剩两人手里的灯。 陈南脸色白了不少,下意识往陈东身边靠近了些。 呼! 有什么阴冷的气息吹在他的脸上。 他手里的灯也灭了。 陈南张嘴就想叫,猛然被人捂住了嘴巴。 陈东在他耳边说道:“别出声,她害不到我们。” 陈南点点头。 陈东给了他一个布包:“害怕就咬着。” 陈南再次点点头。 风逐渐大了,吹得院子里的树都在哗哗的响。 有幽怨的哭声被风送到陈府每一个角落,那哭声时远时近,似乎在绕着陈府转圈。 陈南咬着布包,想着:这声音确实熟悉,难怪说是表小姐回来了呢。 似乎是辗转徘徊进不来,风越发大了,外院所有的门都被什么东西撞的砰砰作响。 陈南胆战心惊的看着不远处的一扇门颤颤巍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撞开——但终究没有被撞开。 外头的女声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徒劳,幽怨的哭声陡然化作凄厉的惨叫: “我好疼啊!” “我好疼啊!” “姑姑!” “姑父啊!你要见见阿锦吗?” “……” 整个陈府阴风怒号,偏偏这样大的动静,旁边竟没有一户人家察觉到异样,仿佛这里和别的地方已经彻底隔绝了。 陈东到这个时候,面色才真正变了。 他已经在此连续守了好一段时间了。 先前那女鬼的声音他也听到过,可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听她说出如此清楚的声音。 她说她是阿锦! 表小姐的名讳,正是一个锦字! 陈东以前听说过传闻,若是带着怨气的厉鬼回来复仇,报不了仇的话,她的怨气会越来越大,力量也会越来越强。 直到报仇雪恨。 看今夜这动静,陈东想起那道长的话——贫道这阵法和符篆,只能挡住一段时日,最终还是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啊。 陈东心凉的想:难道,表小姐和表公子的死,真的和府上有关系吗? 那女鬼还在门外游走,有好几次,陈东甚至感觉到,那阴冷的气息仿佛就在自己耳后。 他牙齿咯咯颤抖,心想着:不能再待下去了。 明日,就算是给再多赏钱,也不能再待下去了。 银子再多还得留着小命花才行。 却在这个时候,内院和外院相连的门被人从里头砰的一声打开。 陈东惊讶的看过去,竟然是夫人提着一盏灯出来了。 姜夫人显然走的匆匆,身上随意披了件外袍,连头发都未挽。 她身后没有跟伺候的婢女,不知是没醒还是不敢跟着。 “阿锦?阿锦是你吗?”姜夫人听着外头凄厉的惨叫,竟然不觉得有多害怕,只是煎熬又难过。 她面上已经满是泪水,大声喊道:“阿锦,我是姑姑。你告诉姑姑,你有什么委屈和冤枉,你都和姑姑说。” 外头的哭声忽然停住,呼号的阴风也渐渐止息。 “姑姑……”虚空里传来幽幽的一声呼唤。 “是姑姑。”姜夫人哽咽道,“阿锦,你在哪里,让姑姑看看你。” 却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对方,原本平静的院子又动荡起来,狂风卷起一切,砸的砰砰作响。 “骗我!” “骗人!” “我好痛啊姑姑!” “哥哥,哥哥找不到了。” “阿锦死的好惨呐!”
第43章 故人造访 院子里的人听到这样凄厉的声音, 只觉得恐慌,姜夫人却泪流满面。 她忍不住走上前,想要靠近那扇门。 陈东吓了一跳, 慌忙挡在面前:“夫人,夫人!这、这可万万不能开啊。” 外头这个, 就算是表小姐, 那也是鬼了。 更别提, 连高人都说了, 这是带着怨恨回来复仇的。 姜夫人此刻满心都剩下阿锦说的那些话。 什么骗人? 阿锦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爷说是意外, 大理寺说是意外。 可若真是意外, 为什么她的阿锦会哭的那样叫人心痛? 她猛然推开陈东, 三两步走到面前这扇门前,用力拉开—— 呼! 狂涌而入的阴风将她整个人吹倒在地。 姜夫人痛哼一声,腿撞上了什么东西, 钻心的疼。 可她顾不上这个, 连站起来都来不及, 只仰起头四下找着:“阿锦,阿锦……” 反而是那阵狂风,听到她的痛呼,竟然小了些。 陈东和陈南已经吓傻了。 他们站的远一些,方才夫人没见到,他们却清清楚楚的看见, 门开的那一瞬间,一双有着乌黑尖锐指甲的手, 落在了夫人的后颈之上。 那双手弯曲了好几次,想要抓下去,又迟疑的放下。 “阿锦!”姜夫人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就在距离自己四五步远的地方, 明明是这样黑的夜晚,她却看清楚了。 她坐在地上,视线先看到的一双沾着泥泞,绣着红莲的绣鞋。 绣鞋上面,是粉色的裙摆。 这衣裳上面原本绣着鱼戏莲叶的图,现在却看不清了,裙摆都坏了许多,还沾了很多很多血。 江夫人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握住,痛到喘不上气:阿锦最喜欢莲。那鞋子红莲的绣法,还是自己教她的。 那身粉衣裳,也是她带着阿锦一起去挑的。 那一天,阿锦和东序都换上了簇新的衣裳,拜别了自己这个姑姑,高高兴兴的前去赴宴。 可谁知,这一次,竟然就成了永别! “阿锦……”姜夫人望着眼前的女鬼,忘记了害怕,只剩下了心疼。 她看不清楚这女鬼的脸,可她知道,这就是阿锦。 女鬼先前还哭的凄厉,这会儿却莫名安静了。 姜夫人忍着痛站起身,想要走过去看看她:“阿锦别怕,姑姑在这里,你有什么冤屈,都和姑姑说……” 她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对方。 可她往前走一步,对方的身影就往后退上许多。 她离阿锦,越来越远了。 女鬼忽然说话了,没头没脑的: “姑姑没有骗阿锦吗?” “姑姑知道阿锦去哪里了吗?” 姜夫人柔声说道:“你别着急,慢慢说,姑姑没有骗阿锦。从来没有骗过。” 女鬼忽然哀哀哭了起来:“阿锦好痛啊,姑姑,阿锦好痛啊。” 她的粉色衣裳上,忽然开始往下淌血。 “刀子划开了我的脸,我好痛啊……” “一刀一刀的,好多好多血。” “又痛又冷。” 姜夫人听的心如刀绞:“阿锦,是谁害了你?姑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她柔声道:“让姑姑看看你,好不好?” 女鬼摇摇头:“阿锦现在不好看,你别看。” 她的脸藏在阴影里,江夫人能察觉到鬼魂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语气更轻柔了些:“阿锦,姑姑不害怕,我的阿锦是最好看的姑娘。你告诉姑姑发生了什么事,谁、谁害了你?” 女鬼似乎想说什么,忽然有亮眼的火把照过来。 姜夫人听到了丈夫又惊又怒的声音:“何方鬼魅,竟敢到官邸之中作乱!” 她连忙说道:“老爷,不是鬼魅,是阿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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