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陈矢下意识回答。 他站在医院大门口,目送着南淮意上了车,忽然大喊,“淮意!” 南淮意降下车窗,“怎么了?” 陈矢看起来恨不得眼含热泪,“结扎,是可逆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像是说什么遗言似的。 “哦。” “你可一定要记得啊!” 南淮意只是朝他摆摆手,一踩油门,开车离开。 远远的,从后视镜望过去,虚幻中觉着陈矢背后多了一张巨大的白手绢。 在空中摇曳飞舞煞是夺目。 这个诊断结果,自然也有它的用处。 他不在意,可是有人是在意的。 南淮意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的早晨。 宁水清带着两个女孩出门添置一些上大学需要用的物品。 家里只剩施琴、南兴华还有南永衡三个人。 且三个人恰好坐在客厅。 巧了不是。 南淮意拿着这张诊断报告,施施然地坐在沙发上,将纸放在了桌子上。 他说:“我受伤了。”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他补充道:“上次出任务受的伤。” 一张纸在三个人中来回传递。 轻飘飘的一张纸,恍若雷霆万钧,把三个人从头劈到尾。 平地一声惊雷。 把一切都掀翻了个七零八落。 当事人不慌不忙四平八稳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喝茶。 “呼——”惬意地抿了一口。 好半天,才听到南永衡声音发颤着开口询问:“这个结果……准确吗?” 不怪他。 人到中年经受这样的打击,难免看着神情落败了些。 南淮意点点头,残忍地戳破他最后的幻想。 “我已经在陈矢医院里检查两次了,都是一样的结果。别的地方,我也不放心,万一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大好听,跟我的名字连着……所以……” 他适时地停顿。 南兴华点头,“你这样想,能保密,是对的。” 他看起来比南永衡从打击中恢复的更快。 “爸!”南永衡看向自己的父亲。 他这个人虽说是有担当,但又没怎么经历过风雨打击。 作为南兴华的第三个儿子,年纪最小,和两个哥哥生长的环境也不大一样。 南兴华瞪他一眼,“叫爸也没用!我早就说,生下孩子,是要父母养育的。你自己把儿子丢下来的,现在出事了,想起来看你老子了,做什么都叫我,叫我有什么用处?!还不是怪你自己!” 一贯是这样。 南淮意倘若出了什么问题,追寻起来,都总是不可避免地走向对于南永衡的批判,不论是什么事情,总是说着说着就拐到了这里。 南兴华转而看向自己的孙子,大手一拍,安慰道:“这算是什么事情?不过就是没了生育能力了,这有什么的。战场上,我见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只要命还在,什么事情都不算是事。要坚强起来,不要在意这个事情!” 南淮意配合地点点头,他当然不在意这个事情。 或许是考虑到大概没人能不在乎这个事情,南兴华又换了一个方向,“国家以后医学技术肯定逐步会发展起来的,到了以后,指不定早就能够治愈你这个事情了。就是真的治不了,没孩子,算什么事情吗?你要是真想体会养孩子的感觉,以后去地区福利院,选一个孩子养在身边,也是一样的。” “我知道的,爷爷。” 话是这么说,但演还是要演的像一点的。 南淮意把握了一下自己现在该有的情绪,黯然神伤的落寞,佯装不在意的淡定,混杂着被话语鼓舞到的积极向上,还有决心走出来的勇气和意志,四种情绪轮番浮现在他脸上。 南兴华话锋一转,试探着询问:“陈矢他那儿的医生怎么说的?” 施琴一直没有说话。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南淮意。 显然,她想到了一件事情。 逐溪呢? 就是不是逐溪,别的女孩,准确来说,是南淮意的未来伴侣。 那个孩子,会在意这个事情吗? 如果在意,要怎么办呢? 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下午六点的时候,宁水清她们三个人回来了。 “妈,看到一条很适合你的围巾。” 宁水清提起一个很小的袋子,走到施琴身边,“你看。” 施琴用一种包含深意的极为复杂的目光望着宁水清。 “妈,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宁水清一脸莫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整了整衣领。 她和南永衡高考那几日回来陪着两个女孩考完试,就又返回研究所工作,眼下是工作又再次彻底结束了,两个人清闲下来,下次工作的具体时间,大概能够到两个女孩去上大学以后。 “我要跟你说件事,你敢我来。” 施琴站起身,握住宁水清的手腕,背影看着莫名的萧瑟。 南淮意靠在墙壁上喝水,拿着玻璃杯,手指在玻璃杯壁上留下印子。 他目送着施琴和宁水清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左拐出了门。 经过自己屋子的门口,没有进去,径自进了许逐溪的屋子。 她正坐在地毯上忙着收拾买回来的物品,分门别类地摆好。 南淮意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收拾。 “过两天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 “真的?!”许逐溪差点从地上蹦起来,“去哪儿?” 南淮意说:“你想去哪儿都行。” “不过——”许逐溪迟疑着问,“你不用上班了吗?” “还是有几天假期可以修的。” 也趁着出去玩的这几天,既让家里的人整理好思绪,交流一下信息,譬如让施琴告知宁水清南永衡他目前的感情状况,再让南永衡告诉宁水清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让他把自己今天做的事情,分享给许逐溪。 等回来以后,他们只会加倍地对她好的。 这就是南淮意的第二个目的。 结扎这事儿。 一举两得。 南淮意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第八十三章 番外二 许逐溪被人表白了。 在大学操场上众目睽睽之下。 消息是赵景泽传回来的。 他做起这个事情已经很得心应手了。 他说起话来不急不徐, 将那个场景描摹得极为细致,“那会儿我们在操场草坪上聊天来着……然后忽然冒出一个男生来抱着一大束玫瑰花,扑通一声就跪在逐溪面前, 他后边还跟着几个男生……可能是他朋友吧……从后边跑出来一下子就摆了一堆蜡烛。” “这样其实挺不安全的,一堆蜡烛,放在草坪上, 万一把草点着了呢?那不就会发生火灾吗?所以我给校保卫处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有人要在草坪上点火, 于是校保卫处那些叔叔开着巡逻车就来了,用灭火器把蜡烛全喷灭了。” 南淮意在电话那边一直没吭声,听到这儿, 才露了点儿笑,“做的不错。” “不过——你怎么在她们学校?” 赵景泽卡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过来找我女朋友。” 南淮意“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赵景泽又小声补充:“就是唐甜。” 他在电话那边“嘿嘿嘿”傻笑。 这并不是许逐溪第一次被人表白。 就南淮意自己知道的, 也不少。 但他之前都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因为很有自信, 知道他们这些举动不过是以卵击石自取没趣。 逐溪难道会答应他们吗? 都是痴心妄想。 可南淮意这次的心境不那么四平八稳了。 挂了电话,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 难以自已地扯了扯领带。 动作泄露出他不宁的心绪来。 有点焦躁。 并非是对于许逐溪的不信任或者是别的什么。 是南淮意意识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现在是个没有名分的人。 他没有名分—— 这个问题像是一把长剑,狠狠地把他钉在了墙壁上。 这本来是没什么的。 不公开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只是逐溪有点害羞,不好意思立刻和朋友讲。 她光想到可能要被杨繁星扯着领子问个一年半载,就觉得有点可怕。 南淮意能够理解。 所以她们两个的策略是慢慢公开的。 最好是让周围的亲戚朋友主动感知到她们两个人在一起的事实。 可是他忘了一件事。 大学和高中不太一样。 这是个更自由的环境。 当众表白什么的事情,变成了一个常见的事件。 南淮意把电话拿起来, 又放下。 他有点想重新给赵景泽拨过去, 问问许逐溪最后是怎么拒绝的。 还是算了。 他又把电话放回去。 南淮意的低气压,副官是第一个感受到的。 任凭谁, 当你的上司在看你写的讲话稿时,忽然叹一口气。 你都会忍不住心惊肉跳胆战心惊的。 战战兢兢地开口:“……要不……我重改一遍?” “没有,你写的很好。” 是吗? 副官不相信。 “就这样念吧。”南淮意合起文件夹,递过去。 “……好。” 南淮意无意识地散发着这种低气压,他自己是不大知道的。 下午回去吃饭。 餐桌上冷冷清清的。 就施琴、南兴华还有南淮意他们三个人。 赵姨拿了汤勺来,解释道:“逐溪和佳涵都打来电话,学校社团晚上要开会,还要举办活动,所以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水清和永衡说是要和朋友聚餐,所以他们两个人也不回来了。” 南淮意低低地“嗯”了一声。 南兴华忽然出声,“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看着半死……” 他硬生生地把后边两个字憋回去。 “……你把你…嗯……那个事情和逐溪说了?” 什么事情? 哦—— 接收到南兴华古里古怪的眼神,南淮意明白了他的意思。 “说了。” “逐溪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当然是很感动很高兴,情到浓时,他们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接吻来着。 但是能这样说吗? 当然不能。 南淮意以不变应万变,“……她没什么反应。” “啧……你这样……” 南兴华又被瞪了一眼,立马改口,“也不要灰心。” “你现在不能生,被嫌弃也是很正常的……” 南兴华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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