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不需要。 这是只属于许逐溪的爱。 这是他给她的爱。 “我永远不会抛下你的,逐溪。” 南淮意轻轻地叹了一声气,弯下腰,伸出胳膊,抱了抱她,坚定地承诺,“不论怎么样,我都不会抛下你的,绝不会!”
第六十五章 南淮意作为许逐溪上辈子活着的二十九年里没有谈过恋爱, 从来都是一个人活着的。不是没有人向他示好,表达出求爱的意愿,不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他只要站在那里, 那张脸,就已经足够有吸引力。 人总是视觉动物的。 更别提还有冷淡疏离的气质,让人觉得怎么着都能把这块寒冰融化捧在手里, 但是无论怎么样,最终也就是撞得南墙得了一头包。 他始终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的。 尽管也很孤独, 但他从来没打算找个伴一起生活,那太不牢靠,也太耗费心力。 就这两样条件, 已经足够抵消所谓的孤独带来的吸引力。 他自认没那个心力和想法。 就是临死前,一个人躺在桥洞底下,等着腹部的血流干了,等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冷下去,他都没有后悔过, 没有后悔一个人痛痛快快地过完一辈子。 就是重来这么一回, 他也是没有改变过自己的想法的。 在南淮意的打算里, 他可以孤独终老, 事实上,他也就是这么做的,面对所有的一切的比上辈子还要猛烈的直白的或者含蓄的委婉的示好,他统统全部都拦在外边。 他只要看着许逐溪幸福地过完一辈子就好了。 但可惜“万事总有例外”。 人生要是都能按照预想的道路发展下去,就不足以名为人生。 比如现在, 虽然昨晚熬夜又喝了酒, 但是常年保持下来的良好作息习惯,还是让南淮意在八点的时候醒了过来, 并且万分清晰地回忆起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朦胧的月光,漆黑的卧室,玉石貔貅吊坠。 还有那个很轻的吻。 要是有人说,喝酒醉了的人,就没有意识了。 南淮意只想评价,都是扯淡。 怎么不见喝醉酒的人对自己的父母拳脚相向的?反而全是对自己的妻女痛下苦手的。怎么不见酒鬼当街对壮汉拦路的?全是在路上勾肩搭背拦着瘦弱的姑娘女孩们行不轨之事。 酒精会短暂地麻痹人的神经不假。 但是更多的,不过是把自己内心的恶念欲望放纵,把自己平日里的压力都发泄到别人的身上去。然后万事一了,就把所有的罪孽都推到酒精的头上去,酒水就这样白白地蒙受冤枉。 喝了酒的人,还是很清楚,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的。 南淮意欲言又止,还是把脏话咽了回去,仰躺在床上,终于是彻底醒了。他翻了个身,头埋进枕头里边,像是在逃避什么一般。但他很快意识到这都是无用功,于是还是翻过身来,盯着天花板愣神。 他赤脚走下床,提着茶几上的水壶,倒进玻璃杯里,连喝了六杯白开水,喉咙里才不那么干渴的发痒了。 他上辈子没有起过恋爱的念头的。 他见过的世间丑恶的事多了去了。 在安县的每一条巷子每一个院子,争吵乃至拳脚相向,在自家屋子里摔锅摔碗,哐当一地乱扔,都太过寻常。 从他零岁出生那年算起到他离开安县的十五岁。 从他读高中的十五岁到他死去的二十九岁。 他只觉得一件事是幸运的。 可以重来一生,可以抚养许逐溪长大,看她一步步地走向他没有涉足过的领域,看她为自己已经麻木不理的事情彷徨呐喊据理力争。 当他第一次听到许逐溪谈及自己的未来。 她说:“要做一名律师。” “要为了万千的女性的权益抗争。” “要她们挣脱,要她们清醒过来。” 南淮意只觉得从灵魂开始感到战栗,他抑制不住地兴奋与欣喜。 一个拥有全新的灵魂的许逐溪。 她和他一样。 她和他不一样。 南淮意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感悟到。 “——南淮意。” 门外传来响动,“你醒了吗?” “哐当——”南淮意手一松,杯子滑下来,险些砸在地上,碎了一地。 他的思绪重新回到现在。 “你怎么了?”许逐溪推门进来。 她抿了抿嘴,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杯子,赤脚踩在地上,睡衣的扣子还错了一颗,导致下边的全部都错排了。睡衣裤一高一低,显示出少见的滑稽的样子。 “我醒了。”他说。 南淮意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揪住许逐溪的衣领,把人拽进了屋子里,按着在沙发上坐下。他见着她的脖子底下藏着根绳子,手不由控制地就揪了下链子,“哦——是我昨天送你的吊坠,我买的时候,就觉得会很适合你,很好看。” 话刚落地,南淮意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又开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了。 许逐溪张了张嘴,下一秒又被人用毯子在沙发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在这个暖气供应旺盛的屋子,她又穿着羊绒睡衣,裹在里边结结实实地满头冒汗,陷在了很软和的沙发里。 “你生气了吗?” 南淮意叹了口气,“……我没生气。” 成年人总是会有无数的法子来逃避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 南淮意本来是想装作昨晚喝醉了酒,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可惜第一句话就露了馅,再用这个法子,就显得太过拙劣了,自欺欺人,只能留下一地难堪,或许还会伤害许逐溪。 “我不会生气的。” “……也不会离开的,不要担心。”他听到自己说。 可这是不合适的。 或许说,这是不对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件事情。 但这个原因,是现在就能够说出来的吗? 南淮意又第一时间否定了自己。 这不是个什么合适的时间。 他告诉自己,逐溪就快要高三了,就要高考了,这是个很关键的时刻,无论什么事情,在这个阶段都不应该影响到她的。更何况是这样的涉及到所谓“灵魂”的这样听起来毫无科学依据的近乎玄学的事情。 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的,他得出了结论。 南淮意借着接水的幌子,提着水壶往侧边的小厨房里走。 他需要用一点时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可是为什么呢? 将这件事情继续往深想,他还是不能找到许逐溪这个想法产生的念头的根源。其实是能够理解到一点的,很孤单地度过了九年,没有父母疼爱的童年回忆,唯一的可以依靠的爷爷病倒了,忽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得到了从未有过的爱和关心。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够失去。 但还是有所不同的。无论是已经活到了二十九岁的许逐溪,还是现在十五岁的许逐溪,经历造就了人,对于男性,无论是有没有亲缘关系,又或是什么别的关系,总是存在着警惕和抵触的。这一点其实很好发现,除了赵景泽,许逐溪几乎很少和异性有着稍微密集的接触。 先天性的已经树立起来的屏障。 在后天又不断地加深。 但她说,她喜欢他。 她爱他,她这么说。 南淮意有点茫然。 怎么样算是爱上一个人呢? 许逐溪是不懂爱的。 南淮意这么告诉自己,许逐溪可能其实不太清楚怎么算是喜欢或者是爱上了一个人,她是不清楚的,他重复着这个念头,像是只要重复多了,这样的想法就会是现实。 可她或许是懂的。 南淮意不愿去想这个惊人的“事实”。 许逐溪是懂爱的。 她在自己的思想最激进的年纪,在她的头脑最富有战斗力和反抗精神的时候,她学会了爱,她懂得了爱,她把爱表达出来了。 南淮意慌乱地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制止自己,他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不要再这么想了,他告诉自己,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出来,将全部心神都放在正冒着汩汩的升腾而起的水蒸气的铝壶上,听里边激荡的噼噼啪啪的击撞的水声。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做不到。 南淮意不能欺骗自己,他看到了自己心底的最深的欲望,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卑劣又窃喜的念头。原来他也是需要的,他需要强烈的爱意,注入他的贫瘠的干涸的灵魂。 他需要难以想象的战胜了自己的本能的爱意。 当这种爱来自于另一个他自己。 许逐溪很乖地窝在毯子里等他,靠在沙发上,从他进入门口的那一瞬间,眼睛就亮晶晶地盯着他,看他走到茶几前边,把热水壶放到地上,又倒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水珠贴着杯壁的热水。 “喝点热水。” “好。” 南淮意却又弯腰制止了她,给玻璃杯套了个浅黄色的杯握,用来隔热的,不至于烫伤了手,可以稳稳当当地拿住杯子,“快点喝热水。” “……太烫了。” “那就等一下再喝。” 南淮意又站起来,从柜子抽屉里找出一袋面包,拆开,拿了个食物硅胶的夹子,“小心一点,不要弄脏了手。” 他不停地给自己找点活儿干。 好像这样就能把一些事情逃避过去。 “南淮意!” 许逐溪伸出手,再次握住他的手臂,又慢慢滑下去,握住他的手腕。她一直仰头看着他,观察着他的神情。于是她得寸进尺,把自己的手塞进他的手心里,强硬又柔软地将五指分开,交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说:“我指昨天晚上的那个。” 南淮意长呼了一口气,他闭了闭眼睛,放任两个人的手这样握着,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略显狼狈地躲开她的直白的目光。 是的,该有一个回答的。 他告诉自己。 这个决定是应该他来做的。 他是两个人中更为年长的那一个。 逐溪不懂事,但他不能不懂事的。 他是要做好领路人的,南淮意反复地告诉自己。 像是这样,就能够不断地增加自己心里的底气。 他最后再一次把这些话向自己重复了一遍。
第六十六章 “我……” 南淮意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猝不及防又被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逐溪!”他“蹭——”的一下站起来,两只手分别摁住毯子两边,拽住两个角, 一把重新将人在毯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把许逐溪重新摁回到沙发里边,像是被绑在毯子里挣脱不得的毛毛虫似的, “胡闹什么?!”
84 首页 上一页 64 65 66 67 68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