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她的理性和感性的唯一交叉点。 只有那么一个交叉点,也只有他。 施琴忽然拿着本书,在她旁边的另一张沙发挨着她坐下。 “奶奶。”许逐溪从自己的思绪抽神回来。 “嗯。” 施琴也拿了一张毛毯,盖在自己的腿上,“在看什么书?” “《简爱》。” “奶奶。”她抿了下唇。 “……你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吗?” “想他了?”施琴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应该快了。” “快过年了。”她像是在对逐溪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过年以前,怎么都该回来的。” “好。”
第六十一章 随着日期越来越逼近大年夜, 许逐溪开始感到焦虑。 焦虑的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时间,更因为家里紧张的又冷清的氛围。 南淮意没有回来。 而施琴忽然在家里待的时间也变短了。 许逐溪不是几年前的许逐溪了。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定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 大概是和南淮意有关的。 她开始感到不安。 雪一天比一天大,她的心也一天比一天冷。 许逐溪开始紧张、忧心忡忡,甚至开始失眠。 她注意到施琴奶奶似乎变瘦了, 人消瘦了,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施琴从前看起来面色总是红润而健康的。 许逐溪开始相信自己的猜想。 南淮意可能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出事了。 “逐溪。” 看着许逐溪再一次咬着筷子, 整个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何佳涵轻轻地敲了下桌子,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逐溪——你怎么了?” 许逐溪欲言又止。 今天又是她们两个人坐在这里吃饭。 她忽然想到初中有一段时间也是这个样子的。 许逐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摇摇头,“……我没事。” 何佳涵自然是不相信的,体贴地嘱咐道:“要是有什么, 一定要同我说。” “好。”许逐溪朝她微笑着。 何佳涵后来又问了她一次, 可是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她侧头, 视线长久地落在许逐溪的身上, 目光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 不过这些许逐溪都没什么感觉,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何佳涵觉得,隐隐约约之间,她大概知道了些什么。 许逐溪这个样子,家里的人不可能感觉不到。 赵姨得了吩咐, 白天有意带着两个女孩出去逛街采买些过年用的东西。 这些本都是不用特意出来买的。 需要什么东西, 常是列个单子,交给专门负责后勤采购的人。 是有意想许逐溪能在这样的喜气洋洋的新年气氛里开心起来。 只可惜收效甚微。 许逐溪逛街的时候也有意配合, 看着整个人神采飞扬的,像是已经开心了起来。 但是等到回到家,她又站在了那个亭子里。 “佳涵?”赵姨提着一个饭盒从后边穿到前厅,“怎么站到这儿?穿的还这么薄?小心着凉了,快回屋子里去。” 何佳涵站在前厅里看着她。 “没事。” 何佳涵说:“我去找逐溪,她在那儿看雪呢,我和她一起回屋写作业。” “好。”赵姨步履匆匆地走了,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你俩可快点回屋子,今天天冷,感冒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赵姨。”何佳涵的目光在她手里那个饭盒上一闪而过。 饭盒? 这是给谁带的? 她注视着赵姨的身影消失在后院,索性不去想,慢慢地靠近许逐溪。 “逐溪。”她走到许逐溪旁边站定。 许逐溪偏头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应答:“嗯。” “你还记得你上次问我,知不知道自己对于之夏是什么样的情感。那天,我很认真地回答你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情感,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想法,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 许逐溪不太确定地说:“是……你现在发现自己的想法改变了吗?” “我没有。” 何佳涵回答的很坚定,“我的想法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也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许逐溪只是点头,没有说话。 两个人忽然就这么沉默了下去,肩并肩站着,看着亭外的雪落下一片又一片。 许逐溪伸手接了一片,雪花在掌心里化成水,顺着掌纹雪的温度渗进皮肤里。 何佳涵问:“那你呢?” “你清楚自己的想法吗?” “或许我不应该这么问,你清楚自己的感情吗?” 许逐溪没说话。 何佳涵没打算就此停止,她罕见的露出尖锐而强势的一面。 “你对淮意哥——” 她忽地顿了一下,“你对南淮意,又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是对哥哥那样的吗?” “还是其实是别的感情呢?” 何佳涵看着她。 她看着她。 安静而澄澈的目光,像是什么秘密都将在这样的目光下无法隐藏。 是妹妹对哥哥那样的亲情的依恋。 还是带了朦胧的爱慕的仰望的情感。 其实很难区分。 尤其是许逐溪和南淮意这样的亲密的关系状况。 可是何佳涵天然对人的情感,有种说不出来的敏锐。 这是一种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直觉。 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能感受的到。 “佳涵——” 许逐溪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她的嗓子仿佛被堵住了似的,再说不出多余的一个字来。她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泄了气似的,口气更软了下来,近乎哀求一般,“佳涵——” “我知道的。” “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就像你对你自己的了解那样,我也很了解我自己。” 许逐溪又沉默下来。 没有人能够拒绝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偏爱。 没有人。 “逐溪。” 何佳涵问:“那你要告诉他吗?” “我不知道,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他吗?” “你想告诉他吗?” 许逐溪没回答。 何佳涵也不再说什么,她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久久地凝望着许逐溪的背影。她的双眸还是那样的温柔沉静,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关怀,微微泛出了湿润的光泽,像是一片雪花轻轻在眼角亲吻然后离去。 腊月中旬的时候,许逐溪终于忍不住了,在客厅里蹲着等施琴晚上回来。 “奶奶。”她倏地站起来,毯子一下子从膝盖上滑了下去,掉到地上。 “逐溪,怎么还没有休息?” 施琴今晚回来的格外的晚。 她的身上带着医院特有的浓浓的消毒水的气息。 许逐溪闻到了。 “哥哥——”她的神情紧绷起来,“是不是受伤了?” “嗯。”施琴无奈地点头,“你怎么发现的?” 许逐溪低着头,“这段时间您总是早出晚归的,哥哥走的时候,又说他会很快回来的。但是就快过年了,还没有回来——我觉得,可能是出事了。” “你这段时间就是在为这个事情发愁吗?” 许逐溪无端的有点不大好意思地点头。 这种发自内心的关怀,总是让人感到熨帖的。 施琴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她感到心中的疲惫都消减掉了些许。 她说:“执行任务的时候,是出了一点点差错,具体的,任务方面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淮意现在在医院里修养,前段时间做完了手术,现在伤口已经缝合了,过段时间就会回家里来修养。” 施琴反过来安慰她,“他的伤不要紧的,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回来,担心你和佳涵看到伤口要害怕的,索性就瞒着你们,暂且不回来。”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微微一笑,“但是没想到,这事情已经让你给发现了。看来,他还留在医院,已经没什么必要了,倒不如回家里来休息,还能让你不那么担心。” 施琴话说的准。 第三天,南淮意就回来了。 许逐溪一大早起来,路过他的屋门口,就见灯亮着,猛地推开门。 “哥哥!” “你回来了?!” “嗯。” 南淮意转头看她,笑着:“我听说有人特别想我,半夜三更不睡觉,蹲在院子里和亭子里,都要把自己冻成个雪人了。这我一听,我就赶紧回来了。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要是像个雪人一样太阳一晒就化了,那我可到哪儿去找你?” “你别胡说——” 赶在许逐溪要掉眼泪以前,南淮意连忙分散她的注意力,“比赛奖牌呢?不是说得了奖要给我看奖牌的吗?” “我现在去拿!” 许逐溪飞快地掀开帘子冲出门外,“啪啪啪——”的在院子里踩出一长串雪脚印,钻回自己屋子里,打开衣柜,拿出装在盒子里的奖牌,走了两步,又伸手把盒子一并拿上,几步冲回南淮意那里。 “给你,我的奖牌。”她把盒子塞进他手里。 南淮意打开盒子,把奖牌拿出来。 他觉得有趣极了。 他看着许逐溪。 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角,目光既刻意又像是不经意的,飞快地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低下头去,佯装着毫不在意地去看屋子里的其他地方,盯着地板,盯着房梁,盯着衣柜,总之是许多地方,就是绝不再往他的脸上来看。 不论什么时候,她的习惯都没有改变。 她在等待别人的夸奖。 她在渴望别人的夸奖。 这种“掩耳盗铃”的举动,着实可爱。 所以他适时出声,大力夸奖,直夸得口干舌燥,才慢慢停下。 他故意提着奖牌在她眼前晃,想要逗她,“奖牌是送给我的吗?” “对啊。”许逐溪点头,“那你愿意收下吗?” 她赤诚而勇敢直白,重复了一遍,“你愿意收下它做纪念吗?” 南淮意慢了一拍,“……我当然愿意。” “这是你的伤口吗?” 南淮意的衣袖在他抬手的时候,滑了下去,手臂的伤口暴露的一览无余。 许逐溪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你的伤口吗?” 她小心地轻轻地在他缝合后的手臂的伤疤抚摸了一遍。 他光滑的手臂上留下了骇人的从手腕到手肘长长一道伤疤,上边还缝合着黑线。 抚摸着有点发麻的疼痛。 “逐溪!” 南淮意双手举起做了投降状,又被许逐溪扯着迅速放下,“别哭。” 他轻声安慰她,“逐溪,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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