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意自发让开路来。 他有点诧异,这人看着比他的年纪要大一些,家里还有门禁吗? 他脑子飞快地转了一圈,姓林的? 京里有哪家是姓林的吗?还是从哪里提拔上来的新任的官员? 跟沈灼颂来往这么密切,陈家沈家两家知道吗? 实则他对沈灼颂和谁来往如何来往,是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这是别人的隐私,凡是有分寸的人,都不会去干涉别人的自由和探究别人的隐私。 只是这十五年来所受的教导,让他下意识地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名字。 等他彻底回过神来,也已经是把这一圈都想完了。 习惯成自然。 人脑的下意识反应要先于自主的意识行为。 林暮南走了。 客厅里留下沈灼颂和南淮意两个人。 “看电视吗?”沈灼颂拨了一下遥控器。 “不用。”南淮意微笑着回绝,所有心神都牵挂在楼上的那个人身上,仔细地分辨着楼上传来的一点动静。 隔音做的可真好。 南淮意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句。 沈灼颂起身往旁边走了两步,又坐回来,“吃水果吗?” “谢谢。”南淮意很客气地道谢,“没事,灼颂姐,不用麻烦。” 人是社会性的生物,会被社会所驯化改变。 南淮意这辈子从出生起,就已然跟权势盘根错节地生长在了一起。 若他还是许逐溪的时候,遇到这样的无话可说的尴尬场面,她总会想到法子,不间断地努力去抛出话头,力图让两个人是一直处于有话可说的场面。并非全是性格使然,是她自己,不能接受面对这样的手足无措的场面。 所以她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要有人来改变打扰她的生活。 但他如今成了南淮意,坐在这里无话可说,并不觉得有些什么。 没什么话说,就没什么话说;若是想到要说什么了,就再说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各自做各自的事,各自想各自的事,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呢? 南淮意有时会陷入这样的恍惚中,他有时发现自己变了,有时又觉得没有。 但不论怎么样,他还总是记得的。 要爱自己,要爱许逐溪。 跟楼下这样略显尴尬的气氛截然相反,楼上卧室里,杨繁星和许逐溪两个人亲亲密密地腻在一起,完全不像是今天才刚刚认识的,仿佛是做了多久的最好的姐妹一样。 杨繁星很在意年龄的细微大小,掐着手指算了半天的农历阳历生日,一拍手,“诶呀,逐溪,你还是比我小好多天,所以我还是比你大!” “嗯好。”许逐溪点头。 “不过你还是叫我繁星吧,我叫你逐溪。”杨繁星很亲热地搂着许逐溪的胳膊,“逐溪,你上学会来和我一个班吗?” 还不等许逐溪回答,她就继续很黏糊地撒娇,晃着许逐溪的胳膊。 “你就和我一个班吧——算了没事,我跟沈灼颂说,你到时候在哪个班,我就来哪个班找你也可以,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同桌。” 杨繁星是拉着许逐溪坐到她卧室的这张大床上。 两个人并排坐着。 许逐溪起先不好意思,被杨繁星一把扯着就脱了鞋坐上来了。 她爽快地拍拍胸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快你快跟我一起坐上来。” 热情地发出自己的邀请。 “我的床垫可舒服了,超级软。你快试一下,你试一下你就知道了。” 盛情难却,许逐溪只好跟她一起躺着,脸还是红扑扑的,又兴奋又不好意思。 起先,两个人躺在最中间。 杨繁星搂抱着许逐溪的胳膊,黏糊糊地贴着,不由自主地用上了力气,要和许逐溪贴的更近些。然后力道就将许逐溪拱得往旁边移了一下,她就继续往上贴,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掉到了床边。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杨繁星捧着许逐溪的脸,凑近看她。 “你怎么这么漂亮又这么可爱?!” “你也特别可爱。”许逐溪夸得很真心实意。 杨繁星忽然不动了,猛地把许逐溪的肩膀摁住,头凑到前面来,使劲地绕着她身上闻了一会儿,“哇!逐溪,你身上好香啊!” 她很陶醉,力气也很大,抱着许逐溪,跟抱着自己床头柜上的娃娃似的。 “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她警惕地说:“我们拉勾,你答应我,在班里和我做最要好的朋友好不好?” “好。”许逐溪甜甜地笑着,很乖地点头,认真承诺,“我和你做最好的朋友。” 杨繁星这下笑得更加灿烂,说:“你们都长得好漂亮!你和沈灼颂,还有你哥哥,你们都太好看了,我真的太喜欢有许多好看的好朋友了。” 许逐溪是很少跟同龄人挨得这么近的。 她是班里的好学生,很受老师的喜欢。 按道理,这样的孩子,就算是交不到朋友,在班里说起来,也应该是人人羡慕敬佩的好学生。 可是许逐溪不一样。 老师们总是借着她来批评班里的其他同学。 许逐溪表现得越好,班里的其他同学就被骂的越狠。 在这个家长还相信着“严师出高徒”“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年代,普遍认为老师对于学生的责骂体罚乃至一切惩罚,都是老师对于学生负责的表现。 许逐溪是个“没有爸妈”要的孩子。 小孩子们都懵懵懂懂地晓得一些,没有爸妈要,就是没有人给她撑腰。 所以当他们趴在讲台上因为写错题目挨打的时候,目光都恶狠狠地盯着许逐溪。 她是被冷暴力和孤立的“隐形人”。 所以和杨繁星挨得这么近,她一面很高兴,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做。 她只能伸出手去,小心地环着杨繁星,免得她跌倒。 “杨繁星。” 沈灼颂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楼来,靠在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笑着:“你就知道看脸。”
第十六章 在沈灼颂家留着吃了个晚饭。 见到杨繁星,听她在饭桌上聊起少年宫今天学了什么,南淮意想起一件事情来。 少年宫。 他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了。 但还记得后来离开安县读书工作的时候,听着周围的同学同事,回忆起他们的童年少年时光,轻松地谈起曾经学过什么,或遗憾于自己后来放弃了,或笑着大大方方地展示一番, 那个时候心里的羡慕和憧憬。 所以,南淮意几乎是不到一秒,就定好了周六的日程。 去少年宫。 别人有的,许逐溪也要有。 至于如果到了那里,实在没有许逐溪喜欢的,那就算了。 等她什么时候有这个想法了,再去学习都不晚。 南淮意靠在沙发上这么想着,拉上窗帘,从桌子上抽了本书,摸黑出了屋子。 “咚咚——” 他去敲隔壁的屋门。 许逐溪从床上蹦下来,撩开窗帘,趁着月光看了眼敲门的人是谁,认出来这道熟悉的身影,把脸蛋上的泪抹了两把,擦得干干净净的,才旋开了门把手。 “淮意哥哥。” 她像是做错了什么事,低着头。 “怎么不穿鞋?”南淮意眉毛拧起,他反手合上房门,“快躺回床上去。” 他单手提起挨着门口的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下,教训着,“以后下床必须要穿鞋,知道吗?虽然屋子里很暖和,但是地上是凉的。总这样是要生病的,知道吗?” “嗯。”许逐溪很乖地躺在被窝里,枕在枕头上。 南淮意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把她肩膀以下的身子都紧紧地裹在棉被里。 他看得出许逐溪脸上还未干的泪痕,没有点破,只是沉默着。 “睡衣是赵姨帮忙换的吗?” “嗯。”许逐溪点头,小声解释,“带子在后面,我够不到,没有办法自己绑。” 南淮意拨了下她脸上的碎发,也小声地说:“睡衣是小舅舅从国外买回来的,他们都很喜欢你的。” 他又想起一件事来,“虽然在家里,也不能直接给男性开门。在家里,要有防范意识的。开门以前,你要记得问一下,是谁。好不好?” “好。” 许逐溪反问:“那给——” “咳……” 南淮意补充道:“当然了,给我开门,是可以的。给别人可不能这样开门。” “好了,我今晚来给你读个故事。” 他俯身按开台灯,封面上赫然是《365夜故事》。 第一个故事还没有读完,许逐溪就已经睡着了。 南淮意在椅子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就那么看着她,过了许久,等她彻底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门合上了。 发出极轻极轻的一声。 许逐溪睁开眼,低头看着地下,从微斜的窗帘洒进来的银色月光。转了个身,右胳膊从被子底下抽出来,团了一大块被子,紧紧抱在怀里,慢慢睡着了。 少年宫是周六周日都上课的。 独立圈了一块地,修了四层楼,圆形的建筑,院子里还安置着滑滑梯、秋千等可以玩耍的设施。 少年宫门口有人推着卖红薯。 “吃吗?”南淮意停下来。 许逐溪摇摇头。 两人今天一早在家吃了早饭,就预备出门。 临出院子的时候,遇着宁水清回来。 她是为何佳涵去看学校去了。 家里这新多的两个孩子上学这个事,是南兴华联系人派了警卫员去办的。 在宁水清看来,是处处不妥帖,唯恐有疏漏,她非得自己去一步一步盯着程序,还有进哪个班、是哪个老师以及和哪些学生做同学等等,她是都不放心的。 “淮意,要出去做什么?”宁水清扫了一眼停在门口的车。 公公南兴华是最看重这个孙子的,觉得最像他。家里别的孙辈都没有的坐车的待遇,唯独南淮意是出入就派车跟着,只怕万一出什么意外。 “去少年宫。” 南淮意扶着许逐溪坐上车,扶着车门,转身回答。 他觉得宁水清真的挺有意思的,她表达自己的不满的方式,就是无视许逐溪。 好像这样,她心里就能痛快许多一样。 南淮意也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态,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跟自己吵架顶嘴,总是叫人不愉快生气,为之耿耿于怀的。 宁水清略略想了一下,双眼一亮,“等下,佳涵在屋子里,带着佳涵一起去吧。” “不。”南淮意拒绝得很干脆,“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我就走了。” 他直接一把关了车门,跟前面的司机说,“走吧,去少年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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