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相对的,院子里的慕修宁与湛明轩二人,正任劳任怨地挥舞着锄头铁锹种树。 眼下那十九棵树已种好了十八棵,他们手头种着的那个,正是唯一一棵杏树。 “对,这个位置就没问题了。”小姑娘颔了首,湛明轩闻此忙不迭往那坑里填了土。 慕修宁抱着半人合抱的树干,白眼翻了又翻,他觉得自己几天内都不想再踏足浮岚轩地界了。 他种树种的腰疼腿疼胳膊疼。 “好嘞!哥,明轩,你俩辛苦了。”见那树种好,慕惜辞即刻落地站定抚了掌。 她顺势“好心好意”的给两人递去了帕子清茶与鲜果,试图慰劳这两个倒霉苦力,而灵琴与湛凝露两个姑娘则躲在主屋门口,止不住的偷笑。 她们甚少见到慕修宁与湛明轩露出这般无奈又惆怅的神情,要说还是自家小姐厉害,甭管是什么样的人,到她手里,都能被她制得妥妥的。 “这会倒想起来说好话了,也不知道是谁喊明轩点了我的穴。”接过帕子的慕修宁无不幽怨道,胡乱拿那布绢揩了把脸。 慕惜辞听罢,面上的笑意却是分毫不变:“主要是二哥你武艺高强,小妹我若不喊明轩点了你的穴道,你指定不会乖乖留下来帮忙种树的。” 废话,这点活他们两个足足从早上干到了中午,这春光正好的天气,谁喜欢来这干这等苦力? 若非被人趁机偷袭成功,他当然不会安生留在浮岚轩的。 这种事,向来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看明轩一人种就挺好。 慕修宁心下怨念无比地瞄了眼湛明轩,后者默默别开脑袋,对他的目光视如不见,他这会算是确定了,这好兄弟果然被自家小妹带偏了十万八千里去。 可恶,当初他那个不善言辞、木讷又老实的湛兄弟,怎么就被小妹这个死丫头拐坏了呢! 红袍少年扼腕顿足,心累万分地挥了挥手:“行了,这下没别的事了吧?没别的事,我就去军|营转转。” 他的心情很不美好,一不美好,就想去军|营练练那帮新入|伍的新兵蛋子。 “没别的了,你去吧。”慕惜辞甚为随意地一挥衣袖,“对了二哥,你那穴道开了没?需不需要让明轩再给你点一次?” “不用,穴道我早就冲开了。”慕修宁叹气,“只不过,咱们慕家没有做事半途而废的道理,我虽不愿干着累活,却也不会半道撂挑子不干。” “那成。”小姑娘点点头,背手围着院中刚种下的杏树绕了又绕。 她从她哥种树那会便发现了,这棵杏树,比那些桃树梨树的粗了不止一圈,看着不像是幼龄树苗。 “二哥,等会。”慕惜辞挑眉,果断一声喊住了刚走到院门口的慕修宁,“为什么这棵杏树,比旁的壮了那么多?” “你说那个。”慕修宁眨眼,三两步折了回来,抬手一敲小姑娘的脑壳,“还不是你这馋嘴的丫头要吃杏子。” “能结果的杏树何其难买?旁人家里若有一棵能结果的,自然要留着做一项营生,是不愿卖的;可若我给你寻一棵幼龄树苗——” “哼哼。”红袍少年抱了胸,眼角一吊,“桃三杏四梨五,你少说要等上四年才能吃到树上结出来的果子,且万一运气不好,那树是不爱结果的,只怕要等到天荒地老。” “所以,你这树是怎么弄来的?”慕惜辞抬手点了点树干。 她看得出,这杏树身上的生机旺得很,如无意外,在她的阵势加成之下,她今年便能吃上自家种的杏子。 “我自己可买不来这样好的果树。”慕修宁答得分外诚恳,“是七殿下听说你要吃杏,特意帮我从一果农那里买来的果树。” 竟是那老货弄来的果树。 慕惜辞微诧,随即她想起来个要命问题——那货手里不是没钱了吗?还这么随便的买果树。 她前两天给他的那四千两,不会又花完了吧? 这不行,这太败家了。 小姑娘的眉心皱成了化不开的疙瘩,慕修宁以为她想到了别的东西,不曾在意。 “好好养着吧,若这树适应得好,我估摸你明年就能吃上了。”少年掸掸衣袖,“好了,我去军营了,你自己收拾收拾院子罢。” “再等等——”慕惜辞眉头未展,“二哥,明日我出趟府,你记得早些来,送我一程。” “出府?出府你带着灵琴他们不就得了?叫我作甚。”慕修宁不明所以,“这两日月末,眼见着又到换防之时,我明天只怕有事要忙。” “光带着他们不太合适。”慕惜辞摇头,“我想去趟皇子府,给七殿下道个谢。” 顺带看看这个老东西是不是真把银子都花光了。 慕大国师面露奇异微笑,一双粉拳悄然紧握。 ——他要是真不到五天就花完了四千两,她非得拧下这败家(儿)子的脑袋! “道谢?如果是为了这棵树的话,倒也不必。”慕修宁笑笑,“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一棵树而已,只是难买一些,并不算贵。” “我们都不在意,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也不止是这一棵树的问题。”慕惜辞眼神一飘,随便胡诌一口,“二哥,你以为梦生楼,妄生道人……光凭我一个刚回京不久的闺阁小姐,说见就能见?” “那沈掌柜是被我打动的不假,可若无殿下帮忙引见,我哪能那么顺利的见到沈掌柜?”小姑娘说着瞟了眼慕修宁,“京中想见先生的达官贵人可是多着。” “唔,如此说来,是该好好跟殿下道个谢。”听闻此事关乎自家阿姐,慕修宁霎时严肃了起来。 “那这样,明早我出门的时候,顺带给你送到皇子府,”少年略作沉吟,“你在那暂且待一个上午,等我中午从营中回来,再去接你。” “殿下的人品,我是信得过的,想来你在那玩一玩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你想想备点什么谢礼吧。”慕修宁顾自摸摸下巴,酸溜溜道,“话说回来,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还帮着引见沈掌柜。 ——他觉得自己这个哥哥的地位岌岌可危。 慕惜辞闻此皮笑肉不笑:“嗐,还不是托你的福。”
第171章 谢礼 糊弄走了慕修宁,慕惜辞安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明日要给墨君漓带点什么样的谢礼。 虽说梦生楼是她的地盘,那道人妄生也是她自己,但墨君漓毕竟为了帮她找个能一起演戏的,惨被鹤泠坑走了三千二百两白银。 即便那银子她已帮他想法子讨回来了,甚至多给了他四千两,可买衣裳与送杏树的谢还没有道,加上之前他明里暗里帮过的那些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忙,她觉得还是有必要单独去一次皇子府。 一来,可表示下她对他这个盟友的重视程度,总不能每次都是他来寻她;二来,她实在想知道这败家玩意手里还剩下多少银子。 若他还像之前那样挥霍无度…… 慕大国师含笑捏了捏指头,那就别怪她送他一场终身难忘的“超度”。 “明轩,你们将院子简单打扫下,便去好好休息会吧,我想想明儿该给殿下带什么当谢礼。”慕惜辞淡声吩咐。 屋里等了许久的两个姑娘闻言,麻利地拿上了笤帚簸箕,跟着湛明轩收拾起满地零落的土渣叶片。 慕惜辞进了主屋便径直走去了书房,谢礼这东西,她当真要好生掂量掂量。 身为一国皇子,前生又做了半辈子的帝王,寻常珠宝摆件,他肯定是不稀罕的,国公府中馈里有的东西,他那库房中指不定有更好的。 可若是不寻常的东西…… 慕惜辞的眼神飘了又飘,难不成,要她给他写两道护身符带过去? 这好像不大合适,虽说自她手出来的符纸,惯来是千金难求,可墨君漓身承此间大运,一般的符纸对他还真没什么作用。 眼下对他来说最难捱的,应该是三年后那场生死大劫。 ——前世他能被那劫逼得被迫更名换姓,诈死远走他乡,今生即便是准备充足,想来也免不了一顿伤痛麻烦。 小姑娘的脑仁微微发了痛,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感慨,上辈子墨书远那狗玩意的运气是真好。 回回能卡在几人命中大劫的点上,自己废不了多大的力气,便能轻松除去对他来说的“障碍”。 好在他身上并未承过大运,那点幸运也不会持续一辈子,最后墨书远被京中百姓们生生打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嗯……说来,后面那十一年,也少不得有她被卦辞误导的因素在里面。 慕大国师沉默了一瞬,每每回想起此事,她总恨不能穿回上辈子,将自己的脑瓜壳撬开——怎么就被卦辞与仇恨迷了眼呢? 怨不得她二十八岁那年命现死劫,想来她若不死,墨君漓也攻不破乾平的疆域。 世间大运并非儿戏,失之毫厘便可差之千里,倘若她还在,墨君漓一统天下的时间必会向后拖延不少,届时恐又生出差池…… 说到底,是她活该。 慕惜辞懊恼万分,没好气地锤了锤身前的桌案,今生那老货那么早便出现在她面前,这其中难保没有两分天意。 ——老天爷都想让她戴罪立功,今世好好辅佐明君。 所以,到底该送点什么呀。 想不出个丁卯的小姑娘偃了旗息了鼓,整个人一滩软泥似的瘫上了桌子,黑亮的杏眼渐渐放空—— 想不到,她是真想不到。 慕大国师不经意神游了天际,这一游便游了足足一个时辰。 灵琴打扫完院外零碎后,本欲进屋给自家小姐送点水果点心,却不料她甫一进屋,便瞅见慕惜辞那懒洋洋又蔫哒哒的样子,禁不住失了笑。 “小姐,您趴着做什么呢?”灵琴弯眼,上前两步放下了食盘,抬手顺了顺小姑娘的背脊,“这样瘫着,也不嫌桌面硌得慌。” “我在想——”慕惜辞双目空洞,“明天该给殿下送什么样的谢礼。” “灵琴,你有什么建设性的建议吗?” “唔,建议倒称不上。”灵琴听罢微一沉思,“但婢子有个小小的想法。” 慕惜辞闻此扬眉:“嗯?说来听听。” “小姐,您想啊。”灵琴边说边替小姑娘捏了捏发僵的肩颈,“那七殿下是当朝最受圣上宠爱的皇子,咱们国公府有的东西,他府上一定不缺。” “且因着他受宠,平日给他溜须拍马、送礼拜访的人也一定不少,这样一来,普通的珍宝摆件,在他那里也就没了意思,更显不出您道谢的心意。” “加上,七殿下的性子惯来温和正直,又与咱家少爷交好,许也看不上那些金银俗物。”灵琴细细分析道,“是以,婢子觉得,您不如自己动手,做点东西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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