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只要他想敲,这天下就没有他敲不到的竹杠。 “……主子,您知道您现在的样子十分极其以及特别的……那啥吗?”燕川痛苦万状地扭了脸。 他好想说“您这样子真下鉴啊”以及“您就仗着陛下宠着您吧”,但是,他不敢。 “哪啥?你想说‘下鉴’?”墨君漓挑眉,见燕川几乎要将头塞进了地缝,大大方方乃至恬不知耻地欣然应下了,“没错,我就是下鉴。” 燕川听见这话,喉咙突的就是那么一甜,他觉得自己今日定然是流年不利,否则怎么会刚被那倒霉书生气成了狗,这会又被自家主子骚断了腿? 说来,这会大中午的,天也没黑呀。 燕•怀疑人生•川狐疑蹙眉瞟了瞟窗外日头,略略西斜了一点的太阳正烈着,不见分毫衰退之意。 他知道自家主子在夜里的性情惯与白日里不尽相同,但他先前还没见过他大白天就开始犯病的。 可能是主子最近的夜宵吃多了,有点黑白颠倒;或者是他最近受了什么刺激,病得愈发严重。 没错,一定就是这样。 燕川悄悄颔首,心下深以为然。 “……我发现了,你们几个最近也开始跟着雪团瞎学,天天胡思乱想。”抬眸时,恰撞见自家暗卫胡乱点头的少年眉骨一跳,心下无端生出股浅浅的惆怅。 “行了,你下去给鹤泠传个信儿,让他这两日来京城一趟,我有事交给他办。”墨君漓起身叹息一口,小国师之前托给他的“任务”,他可还记得清楚。 现下卢子修已被他的人安然救出,也该将鹤泠喊进京来了。
第145章 偷换 最近的京郊不太太平。 先前消失了许久的劫道山匪,近日无端又冒了出来,有位进京赶考的倒霉书生便在回去的路上着了道。 听说他的死相无比的凄惨,身上值钱的东西被人掏得一干二净,书箱也被乱刀砍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七零八碎的纸笔书卷,撒了一地。 他后背一片血肉模糊不说,连脸都被路过的野狼野狗给啃烂了。 京兆尹闻此一番震怒,连夜带着数十名衙役奔赴了京郊,将那两片不大的密林里里外外搜了个底朝天,却仍旧没能找到半点贼人的痕迹。 仿佛是那行凶者凭空消失了似的。 众人无奈,只得将那书生残破不全的尸首带回了衙门。 京兆尹向上禀报了朝廷,要来了礼部今年各州县进京赴考的举子名单,师爷跟着主簿又熬了一个通宵,总算确定了那惨死书生的身份。 他是南城人,姓卢,名子修,乡试里拿了江淮的解元,原本是前途一片大好,如今却孤零零地躺在了那冷冰冰的地上。 京兆尹见他死得可怜,特意自衙门里拨出了几两白银,命人寻了个地方将之好生安葬,又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贴上了无数的告示,劝诫最近往来出行的人们再小心一些。 一时间人心惶惶,京中各处无不讨论着那惨死的书生。 包括贡院里还没离去的书生,也包括礼部就职的官员们—— “如此,大人便可彻底安心了。”文清堂中,安平侯府老管事垂着眉眼,向晁陵拱手微行一礼,言谈间语调淡淡,“却不知,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如此自然是安心。”整理着礼部公文的晁陵唇角轻挑,“祝管事放心,侯爷想办的那件事,自然已被下官安排得妥妥的。” “大人办事一向利落。”祝姓管事略略躬身,“有劳大人,有了大人这句话,老奴便可回去回禀侯爷了。” “谈不上劳不劳的。”晁陵笑着摆了摆手,随即隔空虚扶起管事,“没耽误到侯爷的大计,才是最要紧的。” “大人说的甚是。”老管事应声,却不曾起身,“春试时节礼部事务繁忙,老奴今日便不叨扰大人了。” “晁大人,老奴先行告退,还请大人留步。” “近来礼部事务的确繁杂,本官不便相送,祝管事,您慢走。”晁陵颔首,目送着那身形稍显佝偻的老管事消失在文清堂外,垂眸拉开了书桌下的半大抽屉。 那抽屉里堆了沓厚厚的报废公文,他伸手,自公文之下摸出块品质极为一般、雕工亦不甚精湛的岫玉佩。 这是他在老庙后门边上捡到的、卢子修的那块玉佩。 晁陵轻轻抖了眉梢,将那佩放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重新塞进了公文之下,原本他想派人将这东西好好处理掉,却又在喊人的刹那改变了主意。 其实那卢子修的文采当真不错,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策论文章都十分出彩,是个极好的苗子。 若非他执意秉持那份在他眼中可笑至极的“文人风骨”,又不慎撞破了他与安平侯府的事,他真是不想杀他。 他也曾起过惜才之意,奈何他的命委实是太不好了。 命不好又过于执拗的人,在这官|场里,终究会变成他人足下的一抔黄土。 真可惜。 晁陵轻叹着合上了抽屉,他留下这枚玉佩,只当是祭奠下那倒霉的书生—— 来生莫要再犯到他手上。 * “何大人,您来啦。”礼部文清堂偏殿,何康盛照例来此巡察会试答卷的誊卷情况,忙着誊抄试卷的小司务抬头见是他来,忙不迭打了个招呼。 “嗯,我来看一眼。”何康盛颔首,状似无意地翻了翻小司务面前摆着的那摞宣纸,卢子修等人的试卷赫然在列,他见此微微挑了眉梢。 “这些是都誊抄完了的吗?” “是的大人,那些都是誊抄完了的。”小司务点头应是,回身看了眼其他几名忙着誊抄考卷的司务与学士,“大家誊抄完的都在这了。” “不错,”何康盛淡声夸赞一句,“还剩多少没有抄完?” “还剩下百十来份。”小司务掰着指头点了点,“若是快的话,明儿上午就能誊抄利索,糊名快一些,不出意外,后天便能全部弄完。” “好,辛苦你们了。”何康盛下颌微收,顺势拿起那摞抄完的试卷,“这些誊写完了的答卷,我拿回去整理一下封存起来,剩余的你们先抄着。” “好的,何大人。”司务道,见何康盛转身离去,跟着重新提了笔。 百十来份答卷,每张都要用正楷誊写一遍,他们的效率注定快不了多少,这会得赶紧抓紧时间。 小司务低头奋笔疾书,何康盛则带着那摞东西不紧不慢地回到了自己办公之处,自抽屉里翻出张写就多时的答卷,其上书着卢子修的姓名。 早年他也是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之辈,会试那日他特意仔细看过了卢子修的答卷,将那策论一字不落地记在了脑中,并提早回来,模仿着他的笔迹,写下此份文章。 何康盛叹息一声,将那假的答卷混入其中换出了真的,并迅速把真的那份折叠整齐,塞进了袖笼。 依他对晁陵的了解,他既敢调换两位考生的策论,这会自然是要来销毁这份试卷的。 所以他多留了个心眼,提前伪造份与真的相差不多的假卷,晁陵来此摧毁证据必不会细看,如此便能瞒天过海,藏下一份有力物证。 藏好了卢子修的策论,何康盛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桌上考卷来,不多时晁陵果然敲开了他的房门,他抬眼看见他,起身行了揖:“尚书大人。” “无妨,坐。”晁陵一挥衣袖,漫不经心地一点桌面,“听司务说,你把他们誊抄完的答卷带回来整理了?” “怎么样,整理好了没有。” “大人说笑了,下官哪有那么快的速度。”何康盛浅笑,“才刚开始整理,连京畿(音‘鸡’)的都没分完呢。” “只你一人,自然是慢,这本就不该是你一人的活计。”晁陵说着,“随意”分出一半答卷,“这样,这些我带回去整理,等下分好了再送来。” “如此速度能快一些。” “那便劳烦尚书大人了。”何康盛敛眸。 “无妨。”晁陵摆手,带着那摞宣纸大步离去。 何康盛看得清楚,“卢子修”那张,分明被晁陵裹挟在内。 甚好。
第146章 鹤泠:可以,但要给钱 卢子修手脚上的磕碰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鹤泠也顺利抵达了京城。 与听到墨君漓所述,便轻松应下来要跟着一同进宫的卢子修不同,鹤泠听罢少年要交给他的任务,二话不说,当即从袖中摸出只巴掌大小、纯银鎏金的十三档算盘。 墨君漓见他这副样子,立时警觉无比地挺直了身板:“鹤泠,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主子,”鹤泠闻此温柔一笑,“属下只想算一算,这一番下来,您得欠属下多少银子。” 他的语调不快不慢,声线微凉,带着股说不分明的懒散意味,可手下的算盘却玩得极为顺溜。 他将那纯银鎏金的算盘放在掌中一磕,长指一滑拨正了珠位,随即抬了手,那珠算即刻在他指尖之下噼啪作响了起来。 一串串数字自他口中涌出,他面上仍旧是一派温和慵懒,甚至连眉梢都不曾抬上半分—— “按照阁中的规矩,主子您要付给属下包括工时费在内的往来路费、吃穿茶水、误工费……”鹤泠的算盘打得飞快,“凡此种种,总计白银三千二百一十五两八钱。” “看在您与属下相识多年的份上,属下给您抹个零头,一共三千二百两。”鹤泠话毕,一面向墨君漓伸了手,“主子,帮您办事可以。” 但要给钱。 “……为什么抹个零头不是三千两?”墨君漓一怔,下意识提出心底疑惑,继而陡然回过神来,“不对啊鹤泠,我找你办事,凭什么还要给钱?” 这难道不是他的下属吗? 观风阁不是他开出来的倒霉玩意吗? 他怎么就沦落到找自家属下办点事都要交钱的地步了?? 少年傻了眼,对此他百思不得其解,鹤泠闻此却是冷冷一笑:“主子,扮那什么妄生道人,帮着慕三小姐演戏,这可不是咱们观风阁的阁内事务。” “您要属下办阁内之事,属下自然是要无条件遵从的;可您若要让属下办的不是阁里的事……”鹤泠下颌微抬,慵慵懒懒的偏长狐眼一扬,意味深长,“亲兄弟可还要明算账呢。” 墨君漓瞠目结舌,他发现自己说不过他。 “……那你那个‘误工费’又是什么鬼?”少年麻了爪,面对这一手掌控他观风阁财政大权的青年,他亦丢了几分气势。 毕竟发钱的都是衣食父母,依他当前又是屯兵又是养人又要满足自己各种爱好的花钱速度,光凭他家老头给他的那点月俸,是活不下去的。 他略略认了怂,挺直的腰杆顿时瘫进了座椅:“还有个往来路费……这不一向都是阁中报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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