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这倒也不是很恰切……”墨君漓龇牙咧嘴。 “啧,问题不大,殿下,我也懂了。”湛凝露咂嘴,抖着那摞绣样好一通摇头晃脑,“人比人该死,哥比哥得扔。” “跟您一比,我哥那个干啥啥不行,人憨嘴笨胆子小,至今都没给我把嫂子成功拐回来的夯货,已经不配继续留存在世界上了。” “那那那,明轩倒也没败类到那个份儿上?”墨君漓抓耳挠腮。 “有的。”湛凝露满面严肃,下意识放了绣样活动了下手腕,起身飞速冲着慕惜辞二人福了福身,“不行了,越想越气,我得立马回家打他一顿去。” “小姐,这嫁衣有殿下帮你忙活着,我也就放心了——今儿我先走了,咱们回见!” “小姐,婢子出去送送姑娘。” 少女话毕便风风火火地出了书房,灵琴见此有心给这即将成婚的两人留下些空间,亦跟着湛凝露随便找了个理由退了。 偌大个书房之内眨眼就只剩下了慕惜辞二人,小姑娘瞅着湛凝露那匆忙又饱含火气的背影,凉飕飕地耸了耸肩:“阿衍,你说明轩这算不算是飞来横祸?” “算,而且至少得是天降青铜大黑锅。”墨君漓一本正经,少顷蜷着指头眨了眨眼,“对了,阿辞。” “北离那边有动静了。” “嗯?这还真有北离旧臣想不开要过来找元灵芷?”慕大国师应声挑眉,“怎么,他们这是看天下太平了,又憋不住想窜出来宣扬什么‘元氏正统,复|辟扶离’?” “可不,他们昨儿傍晚才跟在商户队伍里混进的京城,今儿一早就偷摸找上元灵芷了。”墨君漓敛眸轻哂。 “那元灵芷呢?”慕惜辞眉梢微抖,“她什么反应。” “没答应,也没拒绝。”少年摊手,“估计是有所心动,但又知道自己没什么胜算,所以在那犹犹豫豫。” “怎么说,阿辞,用我着两个人处理一下子吗?” “不处理的话,”小姑娘答非所问,“他们有机会能威胁到我们吗?” “怎么可能。”墨君漓扬眉笑了个恣意张扬,“除了个别顽固老臣,扶离余下有本事、明事理的朝臣,早在白公子造反那会,就跟着温家和白公子跑了。” “剩的那点人里,再能算得上心中还揣着社稷黎氓的,又都被师修齐给一袖子杀了。” “——这会还能活着找上元灵芷的,都是些贪生怕死又心思不正的酒囊饭袋。” 少年呲牙:“就算有一百个他们绑在一起,也翻不出什么花来。” “这不就得了。”慕大国师垂眼轻嗤,就手理了理小桌案上摆着的一笸箩绣线,“都说捉贼要捉赃。” “不让他们放松了警惕、彻底闹腾起来,我们哪来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又哪来这么合适的例子,以儆效尤。” “所以说,阿衍,且放着他们去罢。” “成,那就先任他们造作两天。”墨君漓痛快点头,随即帮着小姑娘收拾好了屋子里的绣线绣样、包好了绣架。 “既如此,那国师大人,眼下您若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小的便先告辞回府了?” 少年笑嘻嘻地躬了身,慕惜辞闻此不禁颇觉稀奇地多看了他一眼:“奇了,你今天怎走得这样积极,不多坐会?” “不了不了,得赶着回府给您绣嫁衣。”墨君漓咧着嘴伸手指了指绣架,“绣完了还得尽快做出来呢。” 小姑娘听罢面上却陡然一烫:“……你这话说得,显得我好像是那个什么活儿都没干的小废物。” “那就什么都不干好了。”墨君漓浑不在意,“你可以就这样安安心心的等到四月初九,等到我来接你。” “又或者——”少年慢悠悠拖长了尾音,慕惜辞循声抬眸,撞进他一双噙笑的眼。 “国师大人,你可以试着算算,待你出嫁那日,几时是风,几时是雨。” “——我猜是一日晴好。” “无风,也无雨。”墨君漓放轻了声调,神情认真而专注。 小姑娘这下是真被他看烧了耳尖,忙不迭连推带搡地将他丢出了门去:“烦死了,你这老货哪来那么多废话,快滚快滚!” “好嘞!”墨君漓嬉皮笑脸,走前还不忘贴心地替人关上了书房的大门。 待人离去后,慕大国师忍不住唤灵琴打来盆水狠狠搓了把面颊,直到耳尖上的温度渐退,才重新坐下来研究起先前自己没琢磨完的符阵。 纳征(三书六礼第四礼,在婚期前半月至一月的时候)那日,嫁衣并上配套头面被人安生捧上了慕惜辞的妆奁;亲迎(没写错,这是第六礼,同“迎亲”)前一夜,慕文敬又亲手挖出了十八年前被他埋在鸿鹄馆桂树下的那坛好酒。 那夜父女俩在院中喝了个半醺不醉,早过了不惑之年的老将抱着酒壶,连哭带嚎着让小姑娘受了委屈定要随时回府。 次日换好了嫁衣、拜过了祖宗的慕大国师在父亲与全福夫人的陪同下小心迈出了府门,迎接她的,却不是预料中那繁复又花哨的绘彩花轿。 尚举着喜扇的小姑娘见状诧然抬眸,便见那身着喜服的少年含笑跨在马上。 喧天锣鼓中他身后跟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迎亲队伍,手中又牵着她最爱的战马,日色之下,他擎着雪团对着她笑吟吟飞扬了眉眼: “阿辞,上马!”
第975章 国师(大结局,3k字) 慕惜辞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战马欢快嘶鸣着冲她温驯地低下了脑袋。 细而油滑的鬃毛蹭得她掌心微微发痒,鞍鞯上赤金的铃铛碰撞,迸发出阵阵悦耳清鸣。 小姑娘不动声色地再度抬眼望向那战马之上,日光内比晴日还要灼目的,是他眉目间张扬着的、独属于少年人的生机与朝气。 胸前戴着朵红花的肥鸽子瞪着双黑豆似的眼珠,歪头衔下枝绯色的并蒂芍药,慕惜辞接过那花儿,终于忍不住轻轻失了笑:“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牵着马来接亲了呀?” “轿子我坐过,颠得很,不舒服。”墨君漓咂嘴,送过花了的雪团咕咕叫着重新飞回了他的肩头,“而且,我知道阿辞不是寻常的姑娘。” “内宅里的四方天地,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小小的一方花轿,也不该囚困住她的躯壳。 ——她不该被人当成什么娇花一般捧着、端着,金丝笼编锁着搁置在华美却冷硬的博古架上,朝堂、边疆,江山之上、万民之中,那才是她该振翅翱翔的战场。 他不想束缚着她,哪怕是成婚之日这短短的几个时辰也不想。 一息都不想。 “阿衍,你这般大肆篡改古制——”墨君漓的神情真挚而诚恳,小姑娘见状大笑着回身撂下那把于她而言华美却过分余赘的喜扇。 翻身上马前,她就手将那芍药簪去了发顶,这般秾艳的花色,却不曾将她的颜色削下半分。 “就不怕被百官弹劾吗?”坐稳了的慕大国师低声调笑一句,墨君漓应声认真地晃了头:“没。” “规矩都是人定的,何况我在行纳征之礼前,就已经知会过他们了。” “朝臣们并无异议,老头也举双手认同。” “而且,阿辞,你没发现吗?”少年说着得意万般地拿眼神示意了下慕惜辞身上那套大红衣裳,“我还特意改了你的嫁衣。” “从里头的衬裙到最外层的大衫,无一不是我亲手做出来的,就连配套的头面都是我画好了再交由工匠们赶出来的——这套衣裳,可比寻常礼服利落、轻便多了。” “发现了,不过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怕我被那头面压得脖子疼,”小姑娘勾唇笑笑,“没想到是为了骑马。” “那确实也有这个考量。”墨君漓咧嘴——当初在西商的时候,他就差点被那套女装压折了脖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少年扬眉,举目绽开了个笑脸,“老头今儿非要体验把被人‘拜高堂’的乐趣,一早就跑去了太子府。” “我们也不必再绕进宫中聆训了——走吧,阿辞,咱们直接巡街去咯!” “好。”慕惜辞弯眼,随他扯着缰绳微纵了马鞭。 清风拂皱了她的广袖、扬起她的衣摆,那嫁衣上的凤凰展翅,似欲沐火而出。 冲天锣鼓带着那十里红妆渐行渐远,尚留在国公府内的宾客们亦相继结着伴儿地向太子府赶去。 待府中的宾客散罢,被留在了最后的墨绾烟与慕修宁一前一后,依次踏上了那空空的长街。 那街上尚隐隐留着爆竹燃尽后的硝石气味,前方那踢着石子的少女嗅着这味道忽然回首。 日色透过树梢被枝叶绞得琐碎,那光影斑驳,映照出她一双猫儿似的眼瞳。 “明轩这个月已经去国公府向阿瑶提亲了。”小公主倒退着踮着脚尖蹦蹦跳跳,一身彩衣随着她的动作,蝶一般地上下翻舞,“所以,慕明远——” “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什么?”冷不防听见这话的慕小公爷脑壳一懵,心脏下意识跳动得宛若擂鼓。 墨绾烟见此笑嘻嘻地眯起猫眼,朝着他娇哼着抬了下颌:“我说——” “慕明远,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 太子府内的众人不知道成婚当夜新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次日一早,自家那倒霉催的主子便被太子妃连人带被子地扔出了小院。 在府中当值的燕川见状本欲凑上去好生“关怀关怀”自家主子,不想当他转头对上墨君漓那双沧桑又幽怨的眼睛,他瞧见他通身犹如实质的怨气,登时便打消了满腹看戏的心思。 后来新婚燕尔的某当朝太子被迫独自在厢房睡了半个多月,直到次月那祭祖敬天的大典在即,慕大国师方才不情不愿地放他回了屋子。 大典前夜墨君漓等人得到了北离意图复|辟的消息;大典当日,沉寂了大半年的元灵芷果然带着那一干北离旧臣,扯起了“复|辟扶离”大旗。 孰料不待她率着那八千游勇散兵杀进皇城,人便先一步被等候多时的白景真随手一剑洞穿了腰腹。 咽气前她曾红着眼底不住唤了一迭声的“先生”,奈何那持着长剑的青年闻此,却只淡漠非常的静静调转了眼瞳。 由是一场闹剧般的“复|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原本还蠢蠢欲动的有心之人瞧见这一众北离人的可悲下场,亦都纷纷歇了那点不该有的心思。 祭过祖的墨君漓二人向帝王告了个长假,带上火炮又携好了自家徒弟,四处游历着细细寻了番师修齐当年设下过的、许是被他们遗落了的阴毒阵法。 两大一小一路上一面拆阵渡魂,一面又设了旗子,顺手悬壶济世、惩处污吏贪官。 待到这一圈的阵法拆解下来,三人在百姓们口中已然成了手持神兵、下凡度世的“神子仙童”,得知了此事的老皇帝喜不自胜,当即伸手一拍脑瓜,决意为他们乾平封上位护国的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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