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一点后,我几乎是立马便想到了新的问题——灾祸虽好,却不长久,我并不能保证此间无时无刻都能有着足够我利用的灾祸。” “我需要找个能持续、稳定给我提供寿数的地方,并最大限度的利用好这些天灾人祸;同时,我还需要一些人手帮忙。” “所以你盯上了扶离元氏?”好不容易击退了一蛟一龙(角木蛟、亢金龙)的小姑娘见缝插针接上一句,随即拧身堪堪躲过了扑上来的心月狐。 她之前掏出来的三清钟早在打斗中被煞气冲得碎成了铜渣,如今被她勾在剑尖的,是两方素玉雕镂的寸高法印。 ——就说这阵破起来当真麻烦得紧,好在她耐着心思步步行到现在,这造天之局,也总算是被她撕出来了个不大不小、煞气再补不上的缺口。 现下只要她再寻个合适的机会,一举破了这二十八宿,便能顺着那钧天之地,一路杀进天市、翻过太微,直直剖入他紫微天垣!(注:三垣指天市、太微、紫微三垣。) 慕惜辞无声牵了唇角,师修齐应声挑了挑眉梢:“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世间最为尊贵的运道,自然也就是天家的运道。” “尤其扶离元氏本是有着问鼎之姿的帝国皇室,从前的元氏帝王又是个个身承大运、福泽连绵的顶尖帝星……这样的运数若能有部分归了我,老夫岂不是能离着那登仙天堑,再近上一步?” “所以,我使了些手段,成功得了那一任皇帝的信任,成了被他们元氏好生供奉着的‘仙师’。” “扶离很是富庶。”道人眯眼,“我在那拥有了一批可任我调遣的下人,又得到了许多之前寻都寻不到的好东西。” “但下人总归是人,人不是物件,我用着不够心安。” “是以,我开始琢磨古籍里近乎失传、被各方正道们视作‘邪法’的人傀术。” “第一个被我拿来练手的,是我新收的弟子。”师修齐指尖微蜷,“可惜我那时没什么经验,蛊炼得不够好,刀子勾着符胆刺入他皮肤时,他被疼得转醒过来,哭着求我放过他。” “但那怎么能行呢?放了他,我先前的准备就都白费了,而且,我要长生啊。” “我没有管他,他哭得很难看,而那次,失败得也是理所当然。” “后来我又找了机会多试了几次,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再后来,当我沉迷着研究要如何才能制出人傀的时候,师父将我喊回了师门。” “我借用天灾盗运续命、私下炼制人傀的事败露了。”道人咂嘴,“他很生气,并大声质问我还记不记得当年初入山门时,对着三清道祖尊像发过的誓。” “我说记得——但记得又如何呢?我想成仙呐。” “如果只为了那么两句虚之又虚的誓言,便要我放弃这登仙大道,我宁可当初不曾拜进这山中!” “师父大约是被我气疯了,他想拿门规处置了我这个‘孽障’,我不服,与他动手斗了法。” “争执中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想的,可能是一时冲动,也可能是师父终竟老得斗不过我了,总之最后——我杀了他。” “我杀了他,我杀了自己的师父。”师修齐面无表情,少顷后忽的爆发出一阵癫笑,“可是慕妄生,你知道我师父在临死前跟我说过什么吗?” “他说……倘若他的死能换来我的悔过,倘若他能用这条命止了我的杀念,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功德一件——” “看呐,多可笑,都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指望着我能回头!” “回头?我师修齐这辈子就不懂什么叫做回头!” “师父阻我,我便杀了师父;师门阻我,我便屠了师门!” “那日上山时我特意穿了身素色的衣裳,下山就已成了满身的赤,半山腰我撞见了我那离开多时、才从外面云游回来的徒儿,我看着他,忽然想起被我制失败了的那些人傀。” “我在想……是不是我从前用的那些坯子的根骨太差了,压根儿承受不住那么多道符箓。” “而我这个弟子,恰好是天生的上等根骨,心性纯良,道行出众。” “简单讲,天赋高且好骗。”道人轻嗤,“我随便编了‘妖孽作祟’的借口,就把他哄走了。” “然后他成了我手下第一具人傀。”师修齐边说边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哦,就是被你在地宫门口毁了的那个。”
第970章 慕家专业弑君(2k9略长) “用得蛮顺手,就这么被你毁了,我多少还觉得有些可惜。” 道人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一把捏碎了剑上法印的小姑娘闻言泄出道轻哂:“杀师灭徒弃友,师修齐,你可真是个畜生啊。” “是吗?我觉着还好。”师修齐挑着眉梢抬指掸了掸衣角,顾自漫不经心地继续絮絮叨叨,“你今日既能拆了我在乾平境内设下的血阵、走到这来,再之后的事情,想来你都能猜到了。” “打那日起,我又陆续炼出了七八具人傀,让他们作为我的‘分身’,替我游走于八方之间,顺便再看一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小小地盗一下他国国运。” “我开始谋划一个,能将整个天下都囊括其内的局。” “符阳秋是我骗出来的,叶天霖身边的那个谋士也是我的人傀,西商皇庭之内曾经有我的内应……便连你们乾平,也被我想方设法地安插了个符阳秋过去。” “本来,我的计划都快成功一半了。”灰袍道人说着咬了咬牙,“结果元濉那该死的黄口小儿,他竟突然对我起了疑心!” “那段日子,他几次三番地试探于我便也罢了,后来还差点断了我观中的供奉!情急之下,我只得找上了路家的那个废物,又外出寻了抱一。” “我原想和抱一合作,让他出面帮我稳住元濉,我则将来日盗得的气运分他两分——这两分的运道足够他再增上一甲子的道行,我满以为他能答应,孰料那蠢货居然骂我丧尽天良。” “这可怎么办呀?虽然我知道自己确乎是丧尽天良,但我并不喜欢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字眼。”师修齐摇头叹气,“没办法,我只能杀了他。” “抱一死后,我还想过去找陵遥,但那老家伙的行踪太捉摸不定了,栖灵山上又处处设着阵法。” “我去了几次都没能进得山内,最后只得打道回府,另行了个险招,教路惊鸿对着昭武将军府下手,拨乱了朝堂,这才勉强转移开元濉的注意力。” “但从那时开始,我就清楚,我不能一直指着扶离元氏的气运了。”道人咂嘴,“一则,元濉已对我心下生疑,我恐不能在上京待得太过长久;二则,这数十年过去,元氏的运道也早不如当年那般强盛。” “于是我将目光转头去了乾平。” “但很可惜啊——”师修齐目露怅然,“墨书远实在太不顶用了。” “聿川,江淮,大漠,这几年有这么多好机会,他竟一个都没能把握。” “好在元濉死得够早,不然,我还真要好生头疼一会。” “……师修齐,你不会以为我的那句‘畜生’,是在夸你吧。”慕惜辞森森呲牙,话毕一剑扫飞了身侧缠着的几只怨鬼,翻腕摸出了那把青铜匕首。 师修齐瞅着她的动作,心下无端便是一凛,下一息利刃出鞘,至纯的煞气摧开那满室墨浪,小姑娘咬着牙根,狠狠将那匕首一把捣入了龙目! “喀喀喀喀喀——” 密如蛛网般的裂隙瞬间爬满了二十八宿,先前打斗中被慕惜辞埋洒在各处的银针与法器残片应声连缀成阵。 蕴着至纯煞气的千年辛金既是怨鬼们的克星,又能收净他们满身阴煞,脚踩紫微的道人诧然瞠目,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慕惜辞掌中的青铜匕首借着那阵法,将一宫的煞气一扫而空! 她这是什么时候! 九野尽破,受了反噬的师修齐张嘴“哇”地吐出口污血,下一瞬他耳畔倏然响起“嚓”一声脆鸣。 阴煞消尽之时,藻井上的二十八宿霎时化作了漫天齑粉,纷扬扬如烟灰散落。 小姑娘拔了那匕首挥剑借势荡平了天市,继而趁着道人不备,翻身跃入太微!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师修齐两目怔怔,回神时慕惜辞已然持剑逼进了紫微天垣,他见此忙不迭挥袖欲要唤醒垣内星官,哪想小姑娘竟先他一步拈指引火,翻手扔出只半尺多长的炮仗来! “嘭——” 冲天巨响震得道人双耳嗡鸣,刺目火光刹那将地宫映得恍如白昼,师修齐眼前一阵昏黑,两行泪水即刻顺着他的眼角堕下了皮面。 待那焰光散去,慕惜辞早已提剑踏上了摇光(破军星),小姑娘掐诀解了方才被自己封上的五感,冲着道人阴恻恻地牵了唇角:“师修齐,你可能还不知道吧。” “我们老慕家的子孙,最擅长的就是弑君!” 慕惜辞冷笑,言讫拔剑抽上了帝星,还没恢复好耳识眼识的师修齐躲闪不及被她削了个正着,小姑娘单手扼着他的喉咙,对着他便是一通暴揍! “盗你奶|奶个腿的国运,我可去你|妈|的吧!” “造了那么多杀业你还挺美的是吧?猪狗不如的畜生玩意儿,贫道今儿就他妈要替天行道!!” 慕大国师骂骂咧咧,手中长剑翻飞间飞速将道人剃成了个秃瓢,师修齐挣扎着想要避开她的钳制,奈何他的外家功夫荒废已久,这会全然打不过那在战场上趟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姑娘! “慕妄生!你也算是天赋异禀之人,难道就不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被人抽肿了半张脸皮的师修齐扯着嗓子大喊,试图以此唤起慕惜辞心底的一点共情。 “我离着那登仙之境就只差了一步啊!” “就一步,差那么一点点我便能飞升了!” “我为了这一步疯一把有什么问题吗?我又不缺别的,我缺的只有那点寿数!” “倘若是你,慕妄生,倘若你是我,你难道不会做出跟我一样的选择吗?!” 道人拼命锁紧了小姑娘的眼瞳,后者闻此吊儿郎当地咧了嘴:“嘿!你猜怎么着?” “老子当年为了天下太平,算了不知道多少次世间大运,这辈子也注定就是个正常人的寿数。” “花甲、古稀,够活了。” “闭嘴挨揍吧你!” “你怎么……”没事闲的还要算天下大运啊?! 师修齐僵了面皮,愣神中地宫外忽的传来阵烟花爆响,慕惜辞闻声随手翻出来根桃木棒槌,袖子一挽,揍人揍得愈发欢快。 “等等等……停一下,慕妄生,别打了!”察觉到小姑娘这是当真要把他往死里揍的道人彻底慌了,竭力嘶吼着甩出了他隐藏多时的撒手锏,“我在粟源城中设了十三道祭天大阵!”
577 首页 上一页 569 570 571 572 573 5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