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宝宴楼有傻到大冬天半夜还不锁窗吗? “谁说要拆瓦!”慕惜辞惊诧瞪眼,看着湛明轩的表情仿佛在看某种傻子,“我们直接走正门不行吗?” “正门。”湛明轩抿嘴,扒着房檐低头瞅了眼挂在楼门上、足有他半个脑袋大的纯铜锁,陷入沉思。 貌似……以他的内功,他震不断这玩意。 而且真震断的话,明天肯定直接就被人发现了。 “嗨呀,你这小孩思想怎么就这么僵硬!”慕大国师恨铁不成钢,轻巧万般地翻身落地,手伸进怀中摸索了半晌,掏出一把粗细不同的铁丝。 湛明轩沉默了一瞬。 “小姐,您不会是想……”溜门撬锁吧? 慕惜辞呲牙:“嘿嘿。” 继而对着锁孔研究了片刻,选出一根最为合适的铁丝,当着湛明轩的面,将之戳进了锁头。 细小的“喀哒”声不绝于耳,少年的眼中罕见的多了些惊恐——在此之前,湛明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竟能见识到一位顶级世家的高门贵女,大半夜的蹲人家酒楼前撬锁。 问题是她还真撬开了! 这合理吗? 湛明轩觉得这不合理。 “嚯,比我想象中的还好开一点。”慕惜辞抖抖眉梢,小心翼翼地将那大锁放至楼角,确认等下开门不会碰到锁头之后,仰头冲着湛明轩招了手,“明轩,下来。” 湛明轩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踏进宝宴楼,上楼的一瞬终究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您怎么会这个?” 他也没听说过国公爷还有闲心教子女们溜门撬锁做飞贼啊? “就那么会了呗。”慕惜辞耸肩,前生战场之上她截获敌军的机密不知凡几,若不会这一手,哪能那么轻松取出那些被封在密匣里的情报? 左右锁芯的构造原理又不难理解,多学点本事,以后自然有用得着的地方。 行吧,他这等凡人不该妄自揣测小姐的能耐。 湛明轩乖乖闭了嘴,在慕惜辞的指示下,自宝宴楼二楼东部某雅间挂画背面撕下来一张貌似是用血写出来的黄符。 慕大国师得了那东西,顾自上下翻看两遍,弯眼从袖内取出一张同样大小的黄纸,湛明轩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其上的字迹与慕惜辞平日的字迹并不相同,所绘图文也与刚撕下来的那个不一样。 慕惜辞就着屋里的青瓷鱼缸里的水,打湿了符上提前涂好半干的浆糊,瞅准了原位,啪地一贴,继而抄起那根打楼下柜台顺来的笔,大咧咧地在画轴背面提了两个大字: “彬白”。 待那墨迹与浆糊干透,慕惜辞重新将画轴递给了湛明轩,后者意会,仔细把那画挂好,力图不露出分毫的破绽。 挂完了画,慕惜辞收好东西,转身退出了雅间,继续奔赴下一个阵点,从那符上绘制的东西来看,墨书远等人所设果真是八方聚财之局。 这局不难,只是部分材料不易寻得,是以远不如五|鬼|运财来得有名。 不过想来以墨书远的心气儿和他当前的能力,这位心高气傲的皇子也看不上五|鬼|运财那般只兴盛一时、落魄一世的歪路子。 就是可惜,拿运财局去做空竞争对手的酒楼,这想法从一开始就歪掉了。 慕惜辞撇嘴,示意湛明轩从走廊房梁上换下第二道符箓,接着自己踮起了脚尖,在临近符箓的墙面上,同样落下“彬白”二字。 类似的动作接连重复了七次,湛明轩在慕惜辞的引导下,自楼中八个边角里各搜出一道相似黄符,等到第八道换完,慕惜辞晃晃悠悠走向一楼大堂之时,他满腹的疑惑终于溢出了喉咙: “小姐……”
第62章 算人心 “嗯?”慕惜辞应声回头,漆黑的杏眼里噙着满满的笑意,她看着目露疑惑的少年,面巾下的唇角微勾,“你是想问,我为何要替换那些符纸,且每替换一处,都要在附近提上‘彬白’二字?” 湛明轩不语,只微微颔了首。 其实他没想明白的东西还远不止这些。 “另外,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们此来是为解宝宴楼内纳财之局,只要撕去了八方符纸便已足够,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将之替换?”小姑娘说着微抬了下颌,湛明轩看到她眼中的笑影几乎要溢出来。 狡黠得像只舔着毛的狐狸,令人背脊禁不住的阵阵发凉。 毛骨悚然。 “是,还请小姐为明轩解惑。”执着剑的少年拱手,恭谨的低顺了眉眼。 “单纯破除阵局自然简单,可这样做同样也会打草惊蛇。”慕惜辞轻笑,闲闲一掸手中黄符,“墨书远手中的确没几个厉害术士,但这并不代表他麾下没有术士。” “明轩,你说,若我们今日拆局之后什么都不做,将痕迹消得干干净净,那五皇子需要多长时间便会怀疑到梦生楼上?” 湛明轩闻此沉默,不留痕迹便是最大的破绽,若他是墨书远,纳财之局被破,他只怕会本能的便想到先前被他们动过手脚的“梦生楼”。 这一套下来,简直不要太像报复,虽然他家小姐显然就是在报复。 “那您……”少年的指尖局促地抠了抠剑柄,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更凉了。 “我虽不怕他们,却也讨厌麻烦。”慕大国师笑弯了眼,“那就只好请他们内讧一阵、相互怀疑,互相猜忌一番咯。” “记得那张从沈掌柜房门里抠出来的那张符吗?我顺着上面的气机找到了绘符设阵之人。”慕惜辞晃下了楼梯,径直冲宝宴楼大堂正中去了,“那人是墨书远当前的头号幕僚,名叫宿鸿,早年在道观呆过几年,会两手道术,是个半吊子术士。” “当然,这个半吊子是和那些自小在山的道长们相比,放到一般的谋士之中,他也算不大不小的一个人物了。”慕惜辞冷笑,仰头看着头顶的黑漆木梁,眉梢轻挑,“明轩。” 湛明轩顺着她的目光抬眸看了一眼,随即纵身翻上房梁。 不多时,他在正中两梁相交的某个角落里搜寻到一只拳头大的温润玉珠。 “对,就是那个。”慕惜辞点头,语速依旧不急不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两栋酒楼里的阵法,就是宿鸿带给墨书远的投名状。” “投名状。”湛明轩跟着轻声重复,慕惜辞接过那珠子,颇有闲心地将之放在掌心把玩了一番:“对,投名状。宿鸿不是乾平的人,在那之前,京中根本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想要混个差事,可不就得给人展示展示自己的手段?说来沈掌柜也是时运不济,酒楼偏生让墨书远看上了,又赶上宿鸿来此投奔。”慕惜辞垂眸,从怀中摸出那柄布满朱砂符文又缠了数层绷带的青铜小刀,“至于‘彬白’。” “那是另一位术士冯垣的道号,他是三皇子墨书昀的部下,正经的正|一出身。”慕惜辞边说边慢条斯理地拆下刀上绷带,露出满是朱砂纹路的刃口,“此人生性张狂,得箓后那狂劲不退反进,凡他出手之处,必会留下道号‘彬白’二字,以作炫耀之用。” “数年前,曾有一户大员邀请他上门为先祖祈福,祈福过后他由着自己的性子,在人家祠堂牌匾背面留了道号,常日占人家的香火,不久大员家中清扫发现了此处留名,他被人痛打一顿,险些丢了小命。” “正|一出身……没修习命术武功吗?”湛明轩蹙眉,玄门所修从不止相与卜,大多道士都得学几套独门武术,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方便日后除魔拔恶。 “他一个一门心思扑在符箓之上的人,哪会那么多?除了符写得好,其余统统稀松平常,招架不住的。”慕惜辞呲牙,立腕将匕首稳稳送入玉珠之内,青铜刃削金断玉,那珠子即刻被捅了对穿。 小姑娘伸手掐了个印诀,刀身上的符文被屋外的月光激得闪了一瞬,玉色登时乌了三分。 “后来墨书昀府中人路过,救了他一条性命,自此冯垣死心塌地的跟了三皇子。”慕惜辞拔了刀,顺手把那珠子重新丢入湛明轩怀中,“放回原处。” 湛明轩低头翻看着玉珠,只觉原本温润的玉质此刻泛了灰,连带着其上的光泽都暗淡了数分,托在手中,无端冷得刺骨。 “所以您这一番——”湛明轩眯了眯眼,仔细放好了玉珠,珠子落回原位的刹那,堂中氛围大变,整个宝宴楼内的阴冷之气都好似盛了不少。 “冯垣是墨书远当前最想收归麾下的术士。”慕惜辞就势送还了那根被她顺走又使唤了一圈的毛笔,“而他亦从未掩藏过自己这份心思。” “宿鸿本就是多疑之人,知晓自家主子的想法,自然对冯垣忌惮非常,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宿鸿会怀疑此事乃冯垣一手所为,并合盘上报五皇子,引得两位皇子相互猜忌,继而使二人的联盟分崩离析?”湛明轩顺着慕惜辞的思路向下想了想,“但您怎么能确认宿鸿一定会上当呢?冯垣不会否认吗?” “那两人的联盟,可没那么容易分崩离析。”慕惜辞神色淡淡,转身向着楼外行去,“冯垣当然会否认,但他为人狂妄,否认之后便不会多加辩解。” 其实宝宴楼中的玉珠应该不止一颗,但她破坏了最重要的一个又拆了八方符箓,其余的动不动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全动了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而宿鸿,他本就忌惮于他,即便知道这可能是他人的圈套,也定会抓死了这个送上门的‘把柄’,竭力抹黑冯垣在墨书远心中的形象。” “只有墨书远不那么执着于收服冯垣,他‘五皇子座下第一谋士’的位置才坐得稳当。”慕惜辞抬手扣锁,冷然一笑,“至于那两个皇子……放心,生在皇家,他们只会比他们的谋士更加多疑。” 重疑之下,一切的不合理都会变成合理,纵然有破绽也会被他们理解成“故意为之”。 一旦认定了对方生有异心,他们便会想方设法的说服自己。 后续的东西就不需要她操心了。
第63章 问就是算的 “走吧明轩,回府睡觉。”慕惜辞懒洋洋地招了手,把那纳财之局改成散财之局后她心情大好,湛明轩闻此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背脊,那里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湿凉的一片。 幸好他不是小姐的敌人。 少年轻轻拍了拍胸口,忽然想起个新问题,于是赶忙运起轻功追上了前方的小姑娘,形容微赧,讪讪出声:“小姐……” “嗯?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慕惜辞扬眉,她觉得自己适才那番话已说得足够明白,依湛明轩的脑子,不应该听不懂才对。 “那倒不是。”湛明轩摇头,慕惜辞讲解得很清楚,他对她在宝宴楼的种种行为并无不解,他没想通的是—— “但是小姐,您怎么会对那两位皇子和他们手下的术士这么了解?”包括他们的性情、身世和能力水平,有不少东西是他这个从小自京中长大的人都没听说过的,比如冯垣的道号和他效忠于三皇子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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