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能说出这种话,想来从前确乎是没人愿意吃他做的东西。 墨君漓抿唇,低头静静注视着手里的那碗点心,实际它也没那么糟糕,只是甜了那么亿点点。 他多喝点水,应该就能解了这股子甜吧? 何况,他可以把上面那层刮掉一些。 对,可以稍微刮掉一些,这样就不会太齁了。 少年突然想通,随即毅然决然地抄起茶盏边的小勺,在小姑娘惊诧的目光之下,将那碗奶糕,一口一口,尽数吞进了肚子里。 “还……还不错。”墨君漓咧嘴一笑,继而脸色大变,整个面皮险些扭成一团。 他忙不迭拽过桌上茶壶,一杯茶水连着一杯,这时间也顾不上浓淡冷暖,直直灌下两大壶的清茶,喉咙里的那种甜腻方才被压下大半。 “……勇士,居然全吃了。”慕惜辞目瞪口呆,下意识抚掌打了个节拍,“我是真心想让你把它扔掉的,那个狗都不吃也是实话,我并没有难受。” “嗯??”捂着脖子的少年一时没能转的过弯来,他这会是一肚子的水,稍一张口,那水都能漫过他嗓子眼。 “上辈子在山上修行的时候,我下过一次厨,我师父吃了一口就把我那院的庖厨给封上了,剩下的我觉得浪费了可惜,就顺手倒给了时常来观里蹭吃蹭喝的大狗。” 墨君漓蹙眉:“然后?” “然后那狗舔了一下,吐了大半宿,再之后就再没出现过。”慕惜辞摊手,她对自己这方面的能力,一直认知的还蛮准确。 ……她这做的倒底是饭还是毒药。 少年欲哭无泪,早知道是这样,他就直接将那碗东西倒掉了,何至于像现在这般?一肚子的水不说,嗓子还齁得发痛。 “不过,你这已经吃完了,我也没法把它从你肚子里抠出来是吧。”小姑娘笑眯眯地托了腮,“那就直接进行到下一环节好了——” ?还有下一环节? 墨君漓眨眼,撑着身子作洗耳恭听状。 “别紧张。”慕惜辞笑得分外温柔,下一瞬便立时冷了脸,“说,买树的银子是哪来的,我上次给你的那四千两是不是又祸害完了?” “天地良心,你给我的那四千两,我可真是分文未动。”墨君漓被她吓得,下意识挺直了身板。 “分文未动?”慕惜辞皱眉,“若真是分文未动,那你这几天是怎么撑下来的?” 这可是一个下午能挥霍掉八千两的主儿,她可不信这老货能这么快就改掉他那败家的“好习惯”。 “这个嘛……”少年的目光微微闪烁,不知怎的,他不太想让小姑娘知道,他又被鹤泠那铁公鸡坑了一把,她知道的话,肯定会训他的。 墨君漓的眼神一飘,那铁公鸡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虽答应了他预支下个月的银子,却要求扣取十分之一的银两,充作预支的利息。 换句话说,他这几天每花出去十两,下个月能用的银子便会少十一两,若他不慎花了阁中五千四百五十两,那他下个月就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利息高得离谱,鹤泠也是黑得透心,但他没有办法,他实在舍不得花那四千两。 “快说,不说我就当你把那四千两全败了了。”慕惜辞见他大有含糊其辞之势,不紧不慢地活动起手指,作势就要掐诀。 墨君漓惯来是惜命的,见小姑娘准备动手,果断又干脆地松了口,没两句话便将自己的老底透了个干净。 “百分之十的利息?好家伙,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慕惜辞冷笑,掐诀的速度竟越来越快,“你也任着他抢。” “这……不是没招了嘛。”墨君漓讪讪,自觉大难临头,他眼见小姑娘双手掐诀都快翻出虚影来了,突的急中生了智,“等一下!” 慕惜辞手下微顿:“说。” “国师大人,要不,让小的给您讲讲三月的诗会和四月的游园会呀?”
第179章 所谓诗会 三月的诗会和四月的游园。 小姑娘的眼神微晃,这东西,她还真不大清楚。 于是她收了手,原本团至拳头大小的煞气团子亦立时散了去,慕惜辞顺势掸了掸衣袖:“讲。” “好嘞。”墨君漓应声,心下悄悄松了口气,他知道他赌对了,小国师对这些果然不甚了解。 想来也是,前生她回京时,乾平边|境已然动荡不安,慕氏父子又接连战死,京中朝臣,哪还有心思去琢磨什么三月三的桃花诗会和那四月中的百芳游园? 只怕都提心吊胆,担忧着自己那一条小命呢! 少年勾唇,低声一笑,随即假意清了清喉咙,不疾不徐开了口:“这三月三的桃花诗会,乃是京中一年一度的春日盛会……” “停一下。”慕惜辞蹙眉,“桃花诗会?这名字怎么听起来不大对劲?” 诗不诗的,她没看出来,她听着,倒更像是一帮年纪轻轻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求姻缘的会,跟上元的姻缘树下求签似的。 “不错,基本就是你想的那种。”墨君漓颔首,“届时,各家年满十岁、尚未婚配的少爷小姐们会齐聚一处,吟诗作对,赏花饮酒。” “年龄合适的,大半会趁机相看下与会者中,有无他们的心仪人选;年龄稍小些的,则会尽力搏一个才名。” 话至此处,少年敛眸轻哂:“慕诗嫣与萧府的萧妙童,当初便是在此会上,以诗才震惊四座,一举成名。” “说那萧妙童有才,我还肯信一些;可若说那慕诗嫣,算了吧,多半是我那好婶子提前给她铺出来的路。”慕惜辞冷然一笑,“否则,就她那个不成气候的脑子。” “说来,这种诗会与我何干?我既不想求姻缘,也不想要什么美人虚名,若那请柬真入了浮岚轩,我将它推了便是。” 小姑娘说着点了点桌案:“你又何必给我讲这个?” “不错,慕诗嫣扬名的那一届诗会,她所作诗词,的确是萧淑华提前替她润色过数次的。”墨君漓弯眼笑笑,表情颇有两分意味深长。 “只是国师大人,今时不同往日,今年这桃花诗会,你非去不可。” 慕惜辞不动声色:“怎么说?” “今年有春试。”墨君漓托腮,“并且,三月初一,会试放榜。” “你是说,今年的诗会,会邀请从会试中脱颖而出的贡生。”慕惜辞稍加思索,“那诗会会邀请上多少贡生?除此之外,还有呢?” 她可不信,光是邀请贡生这一点,便能让墨君漓说出那句“非去不可”。 “榜上头三十名,皆在受邀的范畴之内,其余的若是想去,可以提前递交名帖。”少年眉梢轻挑,“除此之外,今年的诗会,轮到萧府主办。” 乾平殿试定榜,与会试不尽相同,会试榜上的头十名,皆有可能晋身一甲,获进士及第;而前三十名,则有极可能得二甲进士出身。 一甲与二甲,便是每逢科考之时,朝中最有力的新生力量,同样也是各方着重争抢的对象。 “并且据我所知,安平侯府那位小少爷,此番也会到场。” “安平侯府的小少爷……那人不是已经定过亲了吗?”慕惜辞咂嘴,没记错的话,那位是祝升的嫡长孙,长乐三年出生,长乐二十二年刚定下的亲家。 “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墨君漓端起茶杯浅呷一口,“反正他安平侯府惯来不要脸面。” 那祝升自小便是位十足的流氓,是十几岁就能逼迫他孀居的嫂子与他通奸的那伙人。 ——流氓要什么脸? “啧。”慕惜辞忍不住连连抚掌,“漂亮。” 今年的桃花诗会由萧府举办,身为萧家嫡女的萧淑华,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将她的名字强行加在那名单之上,即便她想回绝,她也可以直接搬出她长辈的身份欺压她。 乾平一贯又推崇孝道,就算她再不喜欢萧淑华,只要她与二叔一日不曾和离,她便不得不尊她一句“二婶”。 到时她若搬出了自己长辈的身份…… 哦,那她大概巴不得她会回绝,这样,她就能寻到充分的理由,将她说成是目无尊长,是不孝。 小姑娘拉拉唇角,扯出道极为嘲讽的笑,原本的她是不想掺和此事的,但眼下这诗会不光涉及了春试,还沾上了萧府和安平侯府…… 那就容不得她不去了。 慕惜辞掩唇,懒懒打了个哈欠:“那诗会,你也去吗?” “我当然是要去的。”墨君漓眼角一吊,“今年诗会可热闹着,我可不想错过好戏。” “也是。”慕惜辞点头,“继续讲,四月的游园会又是怎么回事。” “百芳游园,这个好说,三年一次,就安排在殿试放榜之后。”墨君漓道,“一来替中榜进士们庆祝一番;二来,还是顺带给适龄……咳。” 朝堂之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而这诸多的关系之中,唯有姻亲利益一体,是以凡是涉及了利益,总免不了牵扯上嫁娶。 少年稍显烦躁地挠挠头,他最讨厌这种把儿女当货物的行为,这令他想起前生那一后宫的活摆设,他虽不喜欢她们,却也觉得她们可怜。 他想不明白,一个家族的兴亡,为何会被他们强制牵系在几名女子身上,他那时每每看到她们面上藏着恐惧与期待的讨好笑意,只觉得无比恶心。 刻板而虚假,那些女人,早就没了自己的思维,成了那所谓的家人们手中的提线木偶—— 他看着难受,但他又没法强行改变人家的脑子。 “不过,游园会大多是老头授意、宗室承办,今年虽还没定下在哪家王府,但我估摸着应是晋王。” “唔,那这个应该是推不掉的。”慕惜辞应声。 他们国公府的情况特殊一些,阿姐的身体不好,受不得累,以往类似的场合都是由慕诗嫣代为出席,但如今她回了京,自然便要撑起他们国公府的脸面。 “好,这些我清楚了,你还有别的要叮嘱的吗?”小姑娘起身抻了抻手脚,她坐得快僵掉了。 “没有了。”墨君漓笑笑,跟着起身,“走,我带你在我府中转转。” “行的。”慕惜辞微点下颌,这是她第二次来皇子府,上次来时不曾细看,她也的确对这里的风景蛮有兴趣。 墨君漓这会的心情不错,两人有说有笑地步出了正厅,少年刚欲领着小姑娘逛逛府院,便听得身后老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哥”。 他陡然变了脸色。
第180章 谁来管管这妮子 完蛋,光记得阿辞与阿宁今儿要来,忘了乐绾前几天也嚷嚷着要来找他玩。 少年僵着面皮,颇不自然地扯了扯唇角——依那妮子咋咋呼呼的性子,若是见小国师在这,不得闹腾着说他找小姑娘玩不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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