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衣袍紧贴在身上,男人紧实精壮的腰腹一览无余。 他就这样懒洋洋坐在一张铺了精致毛毯的矮塌上,衣襟敞开到腰际。 “今日子时,陪我去个地方。” - 子时,陆雪拥准时来到宣王府后门,却没瞧见人。 他拧眉环视四周,刚扭头转身,一个青面獠牙的黑鬼蓦然在他眼前放大,陆雪拥瞳孔一缩,下意识就要拔出腰间的软剑。 他平日并不怕鬼,但经过重生这一遭便对鬼神有了敬意,此刻又被周身死寂萧索的氛围渲染,倒是真的被唬住了片刻。 然后他瞧见黑鬼取下面具,露出应我闻那张狂笑不止的脸。 陆雪拥额头青筋狂跳,他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应我闻,你是不是有病?” “我怎知你竟会怕鬼。”应我闻笑嘻嘻递给他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具,“喏,带着这个你就可以吓唬别人吓回来了。” 陆雪拥冷着脸戴上面具,只想着赶紧陪应我闻走完这一趟。 半个时辰后,他抬眼看着这熟悉的宫墙,沉默了。 他若是没记错,应我闻有陛下的特赦,即便下了宫禁亦可进出自如。 回自己家竟还如此偷偷摸摸,陆雪拥觉得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应我闻应是提前记过禁卫军巡逻的路线,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陆雪拥对宫内不熟,并不知道他们走到了哪里,直到他随着应我闻跃上一座宫殿的屋顶,掀开琉璃瓦瞧见了殿中的江上柳。 应我闻跑到东宫来做什么?他不是向来瞧不起这群为了权利汲汲营营的兄弟么? 纵有疑问,他也不会真的去问,过了今夜他们依旧是互看不顺眼的死敌。 只见应我闻指尖飞出一根银针,寒光一闪没入江上柳的后颈,殿中的人当即倒地。 应我闻运起轻功,无声翻进殿内,提起江上柳的衣领绕过巡逻队拖出了东宫。 冷宫阴风阵阵,荒废的枯井向来是杀人埋尸的好去处。 陆雪拥瞅见应我闻摸出一把匕首,低声道:“你大费周章把他带到这里,就是为了亲自杀了他?” 应我闻若是想要一个人死,何须这么麻烦。 “我只是为了证实一个猜测。” 闻言,陆雪拥心头一跳。 应我闻的猜测会不会与他的一样? “将他拖行游街前,我分明只给他留了一口气,即便是武功高强之人也绝对撑不到被善心泛滥的陆公子截胡。” 应我闻从来不会纠结,既然有所怀疑,那便亲手证实一下。 他握着匕首,面无表情朝江上柳身上连划了七刀。 陆雪拥眸光微闪,冷眼看着,没有阻拦。 正好他也想看看,江上柳的命到底有多硬。 他看着江上柳被一刀一刀凌迟,心中的恨意短暂地得到了纾解。 应我闻捅到一半,忽而不可思议扭头看向陆雪拥,“你这样袖手旁观,良心不会痛么?” 陆雪拥冷漠道:“与你无关。” “哦。”应我闻懒散的刀锋蓦然狠戾起来,刀刀见骨,然后将人随意丢在了枯井旁。 两人往回走时,陆雪拥敏锐地发现路线不太对劲,这绝不是出宫的路。 直到他跟着应我闻走到冷宫的一处狗洞前。 “……”陆雪拥艰难开口:“为何有路不走偏要另辟蹊径?” 应我闻:“因为我懒得记出宫的路线,反正可以爬狗洞。” 陆雪拥冷笑:“既然如此,你还记什么入宫路线?反正可以爬狗洞。” 应我闻像是被问到,皱眉沉思几息,认真回答道:“因为我不想爬两次狗洞。” 陆雪拥:“…………”
第006章 你是狗吗? 最终陆雪拥别无他法,浊世佳公子的风姿碎了一地,与应我闻一齐爬了狗洞。 他憋着气好不容易爬出来,尚未站稳,应我闻就像狗熊抱木头一样死死地抱着他,往他脖颈处一个劲地闻。 陆雪拥冷声道:“滚下来。” “为什么你爬了狗洞身上还是香的?”应我闻皱眉道。 陆雪拥嘴角一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应我闻张开嘴露出犬齿,对着他颈间的软肉一口咬下去。 一瞬间,浑身像是过了电,酥麻自颈间蔓延至四肢。 不等他反抗,应我闻很快推开了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也没涂什么香膏。” 陆雪拥眉头紧锁,情绪不明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难道这又是什么新花样,目的就是为了迷惑他让他放松警惕? “我已遵照约定陪殿下走完了这一趟,日后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陆家其他人。”言外之意,有什么事直接冲他来就好。 应我闻眼神情绪莫名,没有阻拦他离开。 陆雪拥披着月光朝丞相府走去。 路上,他忽然想起,前世的江上柳也曾在殿试之前被人刺杀过一次。 只是地点不在皇宫,在西街一所废弃的宅院里。 等丞相府的人找到时,只剩一口气。 或许就是因为只有最后一口气,无人惊讶这有多么不可思议,只是感叹江上柳从死里逃过一劫。 现在想来,除了应我闻,再无旁人敢这样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 - 次日,皇宫遇刺,全城戒严。 有起夜的宫女在枯井旁瞧见了奄奄一息的江上柳,并将其救下。 却无人质疑,宫女起夜为何会跑到冷宫去。 据说,曾有人目睹青面獠牙的黑白无常将江上柳拖走。 世人大多对鬼神有忌讳,又在深夜,便不敢上前查探。 而此时,白无常陆雪拥正懒洋洋躺在庭院中晒太阳,一边听着惊鹊绘声绘色的禀报。 “公子你不知道吧?传言那黑白无常脚下悬空,身形九尺之高,拖着江上柳就跟拖着一个小玩意似的。”惊鹊喜气洋洋道。 说完还笑嘻嘻补充一句,“哦,据宫里人所说,黑无常比白无常还要再高点呢。” 陆雪拥脸色一冷,“宫里的流言蜚语向来两分真八分假,你有这闲心,不如多去看几本书。” 惊鹊摸着脑袋一脸茫然,不是公子要听他才说的么? 陆雪拥躺在软榻上,抬眼透过桃花枝叶的间隙,可见燕子穿过云间回归故土。 一切都如他与应我闻所想那般。 恐怕昨夜他就是在江上柳胸膛上一左一右各来一刀,老天都有办法圆回来。 正神游着,院外忽而传来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敢在相府这样嚣张的的人,可没几个。 陆雪拥眉头微拧,侧头朝院门看去,只见一个人高马大的青衣少年气势汹汹地跨过门槛,俊朗的眉目间带着愤懑。 看见陆雪拥的第一眼,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责备:“雪拥,你为何要逼迫江兄为你去东宫祈福?!” 陆雪拥也不起身,暼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我纡尊降贵救了他两次,他不过是丞相府收养的义弟,一切都要靠我的施舍,能为我祈福,该是他的荣幸。” 少年眼中的怒火一滞,找不出话辩驳,随即满脸失望:“陆雪拥,你如今竟也会用身份压人了。” 他们曾在两年前的天上人间酒楼里,因为一场诗会互相欣赏,后又在酒桌上互诉心中理想而引为知己。 能被陆雪拥承认的挚友知己不多,少年是其中一个。 陆雪拥淡然回讽:“顾饮冰,你如今竟也会因为旁人的片面之词来质问我了。” 顾饮冰瞧见他眼底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恍惚察觉到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 他知道,陆雪拥一直是个很特别的人。 旁人以为陆雪拥不过看似冷漠不近人情,实则待人温和有礼,心底最是良善。 可当你如此认定时,却又会发觉不过是交浅言深,陆雪拥从未真正敞开过心扉。 但陆雪拥曾经对顾饮冰袒露过心声,他们向来是京城人人赞叹的挚友。 不论是身份门第或是自身学识,他们都是如此契合。 可此时此刻,顾饮冰心中莫名一空,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即将消逝。 “我并非此意。”他掩下心中慌乱,绷着脸道:“只是江兄此刻昏迷不醒,在东宫生死未卜……” 陆雪拥不耐地打断他:“他既昏迷不醒,你又是如何得知他是为了我跑去东宫祈福?” 顾饮冰不至于听了几个宫人的闲言碎语就跑来质问他,定是江上柳亲口所说。 被应我闻捅成那个样子,还能强撑着意识挑拨顾饮冰,就连陆雪拥有点佩服他的执着。 前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江上柳被丞相府的人找到时,顾饮冰亦是这般责备,但当初人的确是在相府被掳走,陆雪拥又被迷惑了心智,心中愧疚之下更是对江上柳予取予求。 但他的好意并未换来好报。 江上柳稍微废点口舌之力,再加上一点苦肉计,便轻而易举让他与顾饮冰彻底反目。 顾饮冰身为国公府的嫡子,从小对心机手段耳濡目染,看似开朗随和,实则冷漠,否则也不会与陆雪拥引为知己。 可就是这样一个将他人算计玩弄于鼓掌的人,却对江上柳的每句话深信不疑。 但凡背叛过自己一次的人,陆雪拥都不屑于再挽留,此刻更是懒得再去解释什么。 前世种种悔恨犹在眼前。 “雪拥,可是就算如此……” “丞相府容不下顾公子这樽大佛,往日高山流水就当作笑谈罢。”陆雪拥撑起身子从软榻上下来,淡淡注视着少年人愣怔的眉目,“从此伯牙绝弦,再无知音。” “雪拥——”顾饮冰失声道。 陆雪拥拂袖转身:“惊鹊,送客。” 十里春风暖意融融吹起他雪白的衣摆,一如顾饮冰初见他时那样意气风流,不似人间客。 只是那个背影再也不会因为他的轻唤而转身。 他不明白,为何只是几句诘问就到了这般地步,但他知道,他顾饮冰从此往后,再无钟子期。 - 江上柳在殿试的前一日便几近痊愈。 不等皇宫的人传来消息,宣王殿下就亲自跑到丞相府报喜。 “陆雪拥,恭喜啊,你的义弟天赋异禀,好得比你这位装病的药罐子还要快。”应我闻丝毫不见外,随手折断一根桃枝,蹲在一旁懒洋洋地戳了戳陆雪拥的肩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宣王驾临相府慰问臣子,陆雪拥纵使不想见他,也不好赶人。 “惊鹊,给宣王殿下搬张椅子。”他扭头吩咐惊鹊。 “何必这么麻烦,本王和你挤挤就好了。”应我闻长腿一伸,贴着他坐下。 陆雪拥:“……” 他近乎是以审视的目光打量应我闻。 男人一袭黑色镶红的亲王服制,虽然口中咬着一片桃花,但依旧不损耗他浑身危险压迫的气息,不像是被人夺舍了。
77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