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柳说得字字有力,面上毫无惧意,甚至隐隐带着得意。 他本不想做得这么绝,要怪就怪陆雪拥不愿透露哪怕一星半点有关殿试的消息。 陆雪拥只不过是个迟早要被他踩在脚底下的炮灰,而他是主角,他怎么可以被陆雪拥强压一头? 江上柳早已将卷中内容提前说与顾饮冰,对方更是赞叹他的谋略才智与一位故人十分契合。 陆雪拥早已孤立无援,谁会相信那是陆雪拥写的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陆雪拥身败名裂的场景。 梁帝沉吟片刻,道:“宣大理寺少卿顾饮冰。” 顾饮冰乃三年前科举殿试的状元郎,当时人人皆道:若非陆雪拥那时卧病在床错失考试,那状元还不一定名落顾 虽是如此说,却并未挑拨到这二人的情谊。 当年何等流言蜚语都不放入耳内的顾饮冰,如今却会因为一个人的三言两语连是非都不分。 陆雪拥眼底的讥讽一闪而过,江上柳是聪明,只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最后的结果只会反噬自身。 殿内众人皆安静等待,陆雪拥更是气定神闲。 “好你个陆雪拥,殿试还要在脖子上抹层香膏,当自己是仙女不成?”应我闻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阴恻恻道。 陆雪拥回过神,不动声色偏头躲开他过于炙热的鼻息,面无表情道:“我没涂。” “不信。”应我闻舔了舔犬齿,“除非你让我咬一下。” 陆雪拥:“……陛下赏给你的人参留神点用,说不定还能治一治殿下的疯病。” 应我闻眯了眯眼,还未说话,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便从殿外传来。 “臣顾饮冰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梁帝示意刘公公将重新糊上名字的考卷递到顾饮冰面前,“爱卿可否觉得眼熟?” 顾饮冰不敢耽搁,一目十行地看完,道:“微臣曾与一故人秉烛夜谈,所谈皆是围绕这卷中所写策论,自此交心。” 顾饮冰说着,复杂的眼神隔着人影与陆雪拥冷漠的眼睛对望。 得到预想中的答案,江上柳自觉胜券在握,也未曾注意顾饮冰的眼神,转头看向陆雪拥,唇瓣抿起,状若歉疚,“兄长,我也不想这样,我只是不想平白背上污名。” 然而陆雪拥只是淡淡瞥他一眼。 江上柳面容有一瞬扭曲,为什么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摆出一副孤傲高洁的样子! 顾饮冰皱着眉,从殿中的窃窃私语中听了个大概,清朗的眉目染上怒意:“此等抄袭之言属实荒唐!陛下可还记得,雪拥九岁那年所作的时务策论曾被您收录进翰林院,与此卷中所写,一字不差。”
第010章 结果还算满意 此言一出,满堂寂静。 当年的陆雪拥曾被公认为百年难遇的天才,只是后来疾病缠身,这才让世人逐渐遗忘了当年少年是如何惊艳满朝文武。 何须等到殿试放榜,数年前的陆雪拥早已向世人证明,虎父无犬子。 - 江上柳不可置信地望向顾饮冰。 怎么会这样?那个故人怎么会是陆雪拥?! 他分明已经成功挑拨了他们,为什么顾饮冰还要帮陆雪拥说话?! 为什么!!! 某一瞬间,江上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脑海中尖锐的电子音强行拉回了他的理智。 【检测到宿主情绪即将失控,系统将主动启动电击模式。】 江上柳猛地拉回理智,在心里质问道:“你分明只告诉我陆雪拥殿试时会写这一篇,却没告诉我,那篇文章陆雪拥九岁的时候就写过了!” 系统冷漠道:【系统模式跟随宿主设定,由于宿主一直将陆雪拥当做前期炮灰,系统无权调用炮灰的详细人物背景。】 【温馨提示:主线的阶段性任务一旦失败,系统将冷却宿主的主角光环作为惩罚。】 没有主角光环,他拿什么和陆雪拥这个白月光争?! 江上柳在心中破口大骂:“给一个炮灰弄这么牛逼的设定现在失控了又解决不了,你们主系统是不是有病?” 【……】 在心里发泄完,江上柳却并未感受到轻松。 身败名裂的人从陆雪拥变成了他。 “陛下,学生先前并不知这卷时论是陆雪拥所写,只是心向往之方才险些酿下大错,还请陛下息怒!” 江上柳跪伏于地,然而高座之上的帝王面无表情,沉默得让人心慌。 他只好将求救的目光落在始终充当看客的应有时身上。 他有主角光环,应有时一定不会丢下他不管的。 果然,应有时一如既往温情脉脉地看着他,无奈轻叹了一声。 “父皇,按照科举的明文规定,即便是雪拥也不能用延用以往的策论,违逆者当一视同仁。”应有时从容不迫道:“事已至此,不如再给他们二人出一道考题,规矩是死的,若因此而导致人才埋没,岂不可惜?” 梁帝深深看了眼太子,颔首道:“那便如此罢。” 江上柳松了一口气,却又当即反应过来,陆雪拥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有这么一条规矩? 所以,陆雪拥是故意的! 江上柳猛地扭头朝身后望去,只见白衣少年唇角微扯,竟噙着一抹讥讽而冷艳的浅笑。 陆雪拥的确是故意的。 那日应我闻来相府,可不是‘报喜’那么简单。 当时男人一边辣手摧花,不知折了他院中的多少桃枝,一边笑嘻嘻地说:“没想到你那位义弟还挺崇拜你,竟将你九岁写下的破玩意奉为圭臬,天天躲在房间里背。你说我要是也背下来天天对着你念,陆小雪,你会不会羞愧而死啊?” 九岁的陆雪拥不知天高地厚,如今回首再看,更是不忍直视。 他敢笃定,江上柳绝对不知道此文的来源,那么一定是有某个他不曾得知的人在背后指点。 指点江上柳如何自掘坟墓。 所以他便配合着演了一场戏,好在结果还算满意。 - 待二人重新将考卷递到御前走出保和殿,已是未时。 梁帝召了太子伴驾,是以应有时并未随他们一起退下。 不仅没能扳倒陆雪拥,还赔上了自己的名声,江上柳不禁心烦意乱。 他余光瞥见殿外正在与大理寺卿交谈的顾饮冰,抬步走了过去,心中又是委屈又是不满。 但当务之急,还是扭转岌岌可危的形象。 顾饮冰亦看见了他,匆匆与人告辞,静静站在原地注视他,不语。 “顾兄,你知道的,我若是知道那是兄长妙手所著的文章,定不会如此冒犯他。”江上柳说着,眼眶逐渐泛红,又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才一时昏了头做错了事,我……” 江上柳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顾饮冰沉默地从怀里递出一方手帕。 江上柳面色一喜,忙接过他掌心的白色手帕。 只是手帕上绣着红梅,让人很容易想到陆雪拥,江上柳隐隐有些排斥。 顾饮冰淡淡看着他擦拭面颊上的泪痕,突然道:“我真后悔那日跑去东宫讨酒喝。” 骤然听他如此,江上柳眨了眨眼尚未反应过来,待听懂他话中之意,彻底白了脸。 顾家是太子的母族,顾饮冰爱酒,前些日子听说陛下赏了太子几坛江南特供的晚春酿,便马不停蹄去了。 谁知恰巧撞见江上柳被侍从搀扶着在庭院里晒太阳。 然后他便失了理智,闯入了陆雪拥的院子,说了那样伤人的话。 他真后悔。 - 陆雪拥并未多在宫里停留,径直走过承天门,远远便瞧见惊鹊和别枝在马车前等候。 只是面上神情都有些奇怪。 他不疾不徐走到马车前,惊鹊便一个劲地朝他挤眉弄眼,眼珠时不时往马车里面瞟。 陆雪拥面色如常掀开帘子,俯身进了马车。 只见他往日端坐的软垫,正被黑衣黑靴的土匪头子霸占着。 土匪头子的面容不算粗矿,甚至算得上俊美无筹。 长眉入鬓,乌云堆发,长腿随意曲起,指尖拨弄着香炉,那件价值不菲的貂裘被随意丢在马车角落。 贵公子的皮囊,却是土匪的性子。 “宣王府不至于连一辆马车都买不起。”陆雪拥冷冷道,显而易见是要赶人。 应我闻慢吞吞从怀里摸出一个紫檀木锦盒放在案几上,“四株千年人参,搭我一程不过分吧?” 陆雪拥无动于衷:“陛下赐给你的,给我做甚?” 应我闻定定瞅了他片刻,眉头一挑,理所当然道:“给了你,你日后就不能拒绝我坐你的马车。” “……”这与蛮不讲理的强盗有何区别? 也是,和一个唯我独尊的土匪头子谈什么道理。 “恕我拒绝。”陆雪拥淡声道。 他本就性子冷清,经历了重生这一遭,更是心门禁闭,不愿再与旁人有过多的纠葛。
第011章 他是我的 “哦。”应我闻神态依旧散漫,“那就四株人参,换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陆雪拥拧眉道:“怎么,你没有自己的亲信么?” 似乎每次看见应我闻,对方都是一个人,身边连个跟随的侍从都不曾有过。 应我闻淡声道:“我从不相信任何人。” “那你还带上我做甚?”陆雪拥抬手解下厚重的大氅,正欲在一旁坐下,马车外忽而响起一道清朗的嗓音。 “雪拥,我有话想与你说。” 陆雪拥瞥了眼情绪不明的应我闻,转身出了马车。 马车前,身着深红色官袍的青年迎风而立,身姿挺拔如竹,见他出来,眼神一亮。 “雪拥,先前之事是我不对,是我被蒙了心智,我们——” 顾饮冰几乎是急切的,自从那日从相府离开,他再未有过一日安眠。 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终是后悔了。 他无法接受就这般失去了陆雪拥。 可此刻他仰头望去,却又蓦然止了声。 白衣少年负手而立于马车上,面容依旧苍白带挥之不去的病气,却并不会让人觉得憔悴,反而因为那过于清冷的眉目凭添了几分摄魂夺魄的风姿。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居高临下注视他时,冷漠得不再有任何情绪。 顾饮冰喉间那些尚未来得及吐露的话,在那样冰冷的眼神下,如鲠在喉,再也无法说出口。 他缓了缓,还是忍不住艰涩道:“雪拥,你我往日也曾有过口舌相争,我已然知晓这次是我的错,为何不能像从前那般重归于好?” 是啊,为什么呢? 陆雪拥想起前世,在江上柳拙劣的挑拨下,那时他们早已不是什么知己,只是迫于共事,又都是东宫的左膀右臂,这才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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