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陆雪拥说完,应我闻就打断了他,喜气洋洋道:“还有这种好事?莫不是你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了?那本王定要好好庆祝一番,对了,你那么在意你那个义弟,那本王定要将他扒皮抽筋送下来陪你,让你们在黄泉相聚。” 陆雪拥有些失语。 旁人对宣王应我闻谈之色变,可他总觉得,应我闻就是一个幼稚鬼。 他懒得和幼稚鬼浪费时间。 陆雪拥拔出腰间的剑,应我闻下意识也抬剑去挡,却被他连人带剑逼下马车。 “惊鹊,驾车。” 说完,他随意扯下马车顶檐边上的一颗琉璃珠,指尖蓄力,琉璃珠击中汗血宝马的腹部,宝马失控朝应我闻奔去。 做完这些,他重新俯身进入马车内,刚坐下,喉间便泛起一阵痒意。 他掩袖轻咳,只露出一双泛着水汽的琥珀色眼睛,以及被上涌的气血染红的眼尾。 陆雪拥走后。 应我闻眉眼含着戾气,一剑斩断朝自己疾驰而来的汗血宝马的前蹄。 圣上御赐的马就这样倒在大街上,嘶叫一声后断气身亡,来往的行人皆被吓得惊慌失色,有人刚要怒斥不长眼的人,待瞧见应我闻阴晴不定的面容,撒腿跑了个干净。 身后,宣王府的下人牵着一匹新的马恭敬待命。 “你说,陆雪拥是不是在家养病把脑子养坏了,他竟然不反驳本王。”应我闻扭头,阴沉地盯着低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的仆从,“甚至还问本王他死了会怎么样。” 仆从的下巴都贴在了胸膛处,背后冷汗直冒。 往日并非没有下人顺着应我闻的话贬低陆雪拥,结果不但没讨着好,还被丢进了王府后院的斗兽场喂老虎。 宣王应我闻最喜欢的事,不过是笑看旁人痛苦恐惧,笑着送人去死。 “说话。”应我闻冷声道。 仆从浑身一颤,勉强稳住打颤的牙根,小心翼翼开口:“或许,或许是陆公子养病这段时日想通了,醒悟了,终于瞧见了殿下的好……” 应我闻神色变幻莫测:“你的意思是,他喜欢上本王了?” 仆从:“……”他可没这么说! 但小命岌岌可危,仆从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殿下神武非凡,没有人不敬仰殿下。” 可说完他就有些后悔,宣王不喜胆大妄为的人,也讨厌旁人的阿谀奉承。 总而言之,只要让宣王注意到,就是一个死。 然而应我闻这一次却只是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 . 午时未到,贡院前早已蹲守了翘首以盼的贡生。 丞相府的马车一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毕竟传言中玉面公子陆雪拥姿容绝世,风华可与日月争辉,却鲜少有人见过。 掀起窗帘一角,陆雪拥迅速在人群中看到面色有些不自然的江上柳。 按照齐长明的说法,江上柳此时该在相府卧床养病才对。 怕是没有想到陆雪拥会出现在这里,面色才那样难看。 陆雪拥正准备下马车,江上柳便从人群中跑出,俊秀的脸上浮起欣喜之色,将手递到他面前想要搀扶。 “兄长,你来了。” 陆雪拥应了声:“嗯。” 然后避开了他的手,独自下了马车。 “咦,我怎么感觉陆公子和江兄的关系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刚刚江兄不是还说陆公子身体不好,定是不会来看榜了吗?他们若是兄弟情深,为何不一起来?” “呵,陆雪拥什么身份,江上柳又什么身份,他们情同兄弟才是真的荒唐。能让江上柳沾上一点相府的光,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就怕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今年参加春闱的考生不乏陆雪拥这般的世家子弟,世家子弟向来眼高于顶,先前看在相府的面子上,对这个强行要挤进权贵圈里的贡生勉强能忍受三分,此刻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自然便开始冷嘲热讽。 “一个贱民,也妄图和咱们平起平坐,也不看看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倒不是说世家子弟有多极端地厌恶寒门,而是江上柳字里行间都要扯上陆家,对寒门避之不及,这才让他们瞧不起。 江上柳听着耳边毫不掩饰的闲言碎语,面色一白,抿起唇瓣颇为委屈地看向陆雪拥。 往日不需他多说,陆雪拥总会帮他消灭这些恶意的谈论,今日突然这样冷漠,极有可能就是齐长明那边出了差错,陆雪拥以为他欺骗了自己才生了气。 陆雪拥啊,最好哄了。 江上柳眼圈逐渐泛红,失落地垂着头,“兄长,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出来的,虽然大夫说我应该卧床休息,可我没有显赫的家世,这次会试是我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我没办法不在意,所以哪怕我再病痛缠身都要亲眼看到结果……” 看似道歉,言外之意却像是在说,陆雪拥家世显赫,瞧不上科举考试的结果,所以之前放榜时才从未现过身。 可他却忘了,在场的世家子弟占了大半,只是遣了下人来守着,并未亲自当场的比比皆是。 “按照你这么个说法,那我们少爷只是让我来守着,就是不尊重贡院的几位老师不成?” “我并非此意。”江上柳急得快哭了。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简直有损我们文人风骨。” 陆雪拥对于江上柳可怜兮兮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漫不经心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分明伫立在人群中,周身疏离冷淡的风姿硬是将他隔绝开来。 但这种疏离放在他身上,并不会让人觉得此人不善,反而令人折服。 “放榜了放榜了!” “能不能进殿试就看今日了。” 贡院的门打开,身着红色官服的官员捧着几卷宣纸走出来。 会试的结果与前世一般无二,陆雪拥得了甲一。 “不愧是陆府的公子啊。” “陆公子颇有陆大人当年的风采,来日不可限量呐。” 陆雪拥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众人的恭维,目光微转落在第二张榜上。 江上柳,位列乙九。 前世,江上柳这样的会试成绩还能夺得状元,不过是因为陆雪拥在殿试的前一日为他压了题。 殿试不在乎从诗书礼乐到治国之策。 在陆丞相的耳濡目染下,这些不过信手捏来。 可是这一世,陆雪拥自然不会再那么好心,老天爷又该如何帮助江上柳在殿试上惊艳四座呢。
第004章 双喜临门 会试的结果与前世一般无二,陆雪拥心里大概有了盘算,便不再多留,转身上了马车。 他并未阻止江上柳跟上来。 奢华的马车内燃着香薰,袅袅烟雾缠绕住白色广袖与如绸墨发,衬得本就清绝的少年郎更加不似凡人。 江上柳如往常般在一旁坐下,垂眼掩盖住眼底的情绪。 “惊鹊。” 陆雪拥只淡淡抬眼,惊鹊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摸出一个红木盒子,递到江上柳面前,不情不愿道:“江公子,这是我们公子给您的。” 江上柳打开精致小巧的盒子,里面是一根沾染了血迹的玉簪。 上面的血是什么不言而喻。 “兄长……”江上柳渐渐红了眼眶。 “不过是一滴心头血,不值钱。”陆雪拥瞥了眼玉簪尖端的那抹红,意味不明道。 相府后院圈养的鸡,多得是,心头血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他注视着江上柳流露歉疚的眉目,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若是此刻把江上柳剁碎,不知上天是否还能将这位天命之子的肉身重新缝合好。 心底压抑的仇恨在叫嚣,在蠢蠢欲动,陆雪拥当即隐忍地闭了闭眼。 他不能冲动。 他重生的时机不凑巧,江上柳此刻已是录入殿试的贡生,他若是不管不顾动了手,即便不会有性命之危,丞相府也会沾染上洗不掉的污名。 江上柳怎配让丞相府牺牲清誉。 杀人尚且要诛心,他要看江上柳自掘坟墓,痛不欲生,连死都不能安宁。 不过,关于天道对江上柳偏爱的底线,他须得找个时机试探一下才行。 “兄长,怎么不见齐大哥?”江上柳试探问道。 齐长明既然说服了陆雪拥,若是往日早就眼巴巴地凑上来哄他开心,哪里还会让陆雪拥亲自来送? 陆雪拥偏头看他,云淡风轻道:“死了。” “噗,没想到兄长看着严肃,还会有这样逗趣的时候。”江上柳自然是不信的,只当是齐长明过于维护自己因而对陆雪拥说了过分的话,两人离了心。 这样正合他意,陆雪拥拥有的一切他都会抢过来。 他眼中不自觉划过一抹得意。 陆雪拥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就像是中了蛊,连这样拙劣的演技都看不出来。 “兄长,对于殿试你可有心得?”江上柳试探开口。 丞相陆恒曾是三元及第的状元,被临安郡主榜下捉婿,虽出自寒门,却封侯拜相,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楷模。 陆雪拥离三元及第也只差一个状元。 江上柳暗暗揣测,虽说每三年一次的科举都是由陛下亲自命题,但百变不离其宗,陆丞相为了传承这一段佳话,定会在暗地里为陆雪拥铺路。 比如,透题。 “……” 静默片刻,陆雪拥张了张唇,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身形一晃便闭眼晕了过去。 “公子?!”驾车的惊鹊闻见那一声闷响,连忙拉住缰绳迫使马停下脚步,掀开帘子跑了进来。 他扶起陆雪拥,将人靠在垫有软垫的马车壁上,看向满脸无措的江上柳,隐隐带着指责与埋怨:“公子身体本就虚弱,又取了心头血,这才昏迷过去。这可如何是好?四月初便是殿试,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江上柳扫过陆雪拥苍白的唇瓣,眸光微闪,状若自责:“抱歉,都是我连累了兄长……” 惊鹊最讨厌他这副惺惺作态的嘴脸,丝毫不惯着:“自然是你连累,自从你进了丞相府,我们公子未曾安稳过一日!” “我……”江上柳咬住唇瓣,还欲说些什么,马车外传来有规律地敲击声。 “陆公子可在里头?” 惊鹊拿过一旁的披风给陆雪拥盖上,继而出了马车,“在,可有什么事?” 前来询问的侍从身披甲胄,有些眼熟,像是太子亲卫。 “我们殿下见相府的马车停在街上许久未动,担心出了事这才命属下前来查探。” 两名侍从又互相客套了几句后,一道温文尔雅的嗓音响起:“雪拥可是身子不适?” 惊鹊忙下了马车,对着东宫的马车行礼,“启禀殿下,公子只是今日见了风,身子受不住便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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