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璟摇了摇头:“走一步是一步。” 云青岑:“不投胎转世,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 滕璟笑了笑:“你又为何不去投胎转世,反而吸食我的家将?” 云青岑摊开手,很无赖地说:“因为我无聊,而且也不愿意被人操控,不希望每天都担心地府派鬼差来抓我,不过我跟将军你不一样,我不会聚集这么多阴兵,目标太大,你现在能掩藏天机,但不代表你以后也能。” 滕璟:“不劳费心。” 云青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软硬不吃的人——或者鬼,他盘着腿,托着下巴,像个幼稚的少年:“将军,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挺不识趣的。” 滕璟:“你是第一个。” 云青岑一跃而起,他站直了身体,走到滕璟的面前。 滕璟比他高,高出大半个头,云青岑仰着头看滕璟,他已经很久没有仰着头看人了。 但这并不让云青岑生气——等他把滕璟摸透了,想到了办法,他连滕璟都能吃。 如果吃了滕璟…… 他该变得多强大啊。 就连地府都能硬刚。 所以云青岑不介意低头——他以前在郑少巍面前低头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尊心受辱。 人想要得到什么,总得付出代价。 没要多久,阴兵就来回报了,十多个阴兵押着一只精怪过来。 这只精怪长着一颗人头,身体却还是鸟的身体,长出了双手,腿却还是鸟的腿,它的嘴也比普通人更凸,它一边被押着往这边走,一边伸着脑袋叫个不停。 只是它的叫声在林间回荡,却没有引来任何回应。 “这是只什么精?”云青岑很少见到妖怪——妖怪比鬼少得多,多数都藏在这样的深山里,不修炼个几百上千年都不敢进入人类世界。 多数妖怪修成人身就耗尽了全部力气,更别提害人了,能害人的,至少都有千年道行。 滕璟:“鸟精。” 云青岑:“……” 他知道是鸟精,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不过似乎是什么品种也不重要。 那只鸟精被强行押跪在了泥地上,它抬头看着云青岑和滕璟,绿色的眼睛满是愤恨,张嘴说话的时候,它的声音粗粝难听,像是有人掐住了它的脖子,它恶狠狠地说:“都是鬼怪,你们抓我?” 滕璟:“你吸食孩童魂魄,认不认?” 鸟精呸了一声:“什么时候鬼不害人,还不让妖精害?装的人模狗样,你们早就不是人了。” 鸟精胆子很大,很莽,它抬了头,让云青岑和滕璟看到了自己的颈部:“要杀就杀。” 滕璟问:“你不为自己辩驳?” 鸟精歪头看着滕璟:“辩驳啥?你能不能好好说话?!神经病!” 云青岑微笑着说:“你不替自己解释解释?” 鸟精一脸严肃:“我吃人,就像人吃猪,有什么好解释的,人还打鸟吃呢!怎么不抓个人问他怎么解释?我活到这么大,不吃人我吃什么?吃草啊?你们把我抓了,要杀就杀,我赶着去投胎,反正下辈子也是畜生道,早点送我去,我早点修炼。” 鸟精还恨恨地说:“你们这些鬼也是莫名其妙,没事干了,你们鬼也害人啊,鬼还比我们妖怪多,闲得没事干。” 云青岑:“你说的也有道理。” 鸟精翻了个白眼。 云青岑:“但是道理都是跟着立场变的,下辈子你要是投胎当了人,你的立场就跟现在不同了。” 鸟精大笑了几声:“当人?我肯定当不成。” 投胎成人不容易,尤其是畜生道的,要十世没做过坏事才行,但一般畜生也做不了什么坏事,只有变成妖怪才有可能。 但已经修炼成妖的,都是奔着长生不老去的,根本不考虑投胎转世的事。 所以这些修炼出来的妖怪,一旦死后进入地府,就等于从头开始。 云青岑看向滕璟,他问:“将军想怎么做?杀了它?” 滕璟点点头:“自然。” 滕璟看了眼阴兵,阴兵们马上把鸟精团团围住,然后分而食之,他们扯下鸟精的四肢和透露,挖出它的内脏,很快就吃得一干二净,连一滴血都没有剩下。 滕璟对云青岑说:“我的兵不太懂礼仪,还要训,现在有碍观瞻,还请见谅。” 云青岑摆摆手:“没什么,也算是让我开眼界了,你的兵都是自己找的吗?” 那得多闲啊。 滕璟:“多数都是我的族人,游荡在镇子周围,几十年前回来过一次,看他们无处可去就带在身边,如今人是变多了不少。” 云青岑揉了揉肩膀:“我得回去休息了。” 云青岑自觉已经跟滕璟告了别,刚准备走路下山,没走几步,就发现滕璟跟在他身后。 并且滕璟还不是悄悄在跟,人家特别光明正大,云青岑停下,他的目光中还透露着些许疑惑,似乎在问:“你怎么不走了?” 云青岑停下来跟滕璟讲道理:“将军,你跟着我干嘛?我回去睡觉。” 滕璟:“那我跟你一起睡。” 云青岑嘴角抽了抽。 滕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异议,但还是用很正常的语气说:“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云青岑笑了笑,他走到滕璟面前,抬头看着滕璟的眼睛,他自己眼睛微眯,柔情似水,他轻声说:“将军前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 比厚脸皮,云青岑没怕过谁,他耸耸肩:“睡也可以,将军让我看看你的脸?丑可不行。” 他眼波流转:“丑人活着都是一种罪。” 滕璟似乎不太赞同:“人生百态,丑为何是罪?” 云青岑直直地盯着滕璟的眼睛:“面具摘不摘?” 滕璟对面具倒是没什么眷恋,也不是离了面具不能活,他伸出手,取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那一瞬间,日月无光。 云青岑都愣住了。 他知道滕璟为什么要戴面具了。 滕璟的脸太俊美了,他的目光温柔,五官精致,他的嘴唇,眉毛眼睛,都像是造物主亲自刻画捏就,是女娲用心血造的人,月光如银辉一样洒落在滕璟的脸上,身上,看着他的人甚至不敢呼吸,似乎一呼吸,这个人就没了。 但云青岑只愣了两秒——再好看也没有他好看。 除了他以外,滕璟应该是他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这让云青岑更有兴趣了。 他喜欢好看的人,但不喜欢可以控制他的人。 滕璟无论是脸和身材,都正中云青岑的喜好。 在云青岑看来,长得跟他自己差太多的,都配不上他。 但滕璟显然不是他可以随便掌控的鬼。 可如果人群中有一个人控制一切,那这个人必须是他。 而云青岑又确实喜欢滕璟的脸。 他看着这张脸,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从来都是个很自信的人,自信到自大。 哪怕面前这位将军比他强,他也要让对方甘心俯首。 嗯,他就馋这个人的身子。 尝过之后,再把对方吃了,一举两得。
第87章 滕璟是个磊落君子, 云青岑只能找到这个词形容他,云青岑没遇到过这种“人”,他从小到大认识的人, 多数很明显的人格缺陷, 或者心理需求,没有人是完美无缺什么都不需要的。 幼年缺少父爱的人,缺少母爱的人会在另一半身上找补偿。 缺乏自信的,讨好型人格比如苏铭, 也需要补偿——当他做好一件事的时候, 他要迫不及待的寻找肯定和认同,谁能给他,他就会跟谁亲近。 再或者缺乏自我肯定的, 就给他创造一个环境,让他能找到认同感。 人人都有缺失和需求。 云青岑知道他自己也有, 但他很早就找到补偿,就是比别人更爱自己。 对他来说, 如果一件是错了,但一定不是他的错,而是别人的错,如果有人背叛他, 那一定不是他做的不好, 而是那个人不知好歹。 他从不在别人身上找补偿,是因为他自己补偿了自己。 但滕璟不一样,云青岑没有在他的言行中找到他的缺失,倒是知道了滕璟的过往, 这都不需要云青岑刻意小心的去打探, 滕璟自己很磊落的说了, 他是将门之后,从他曾曾曾曾祖父开始就当兵,家族里的男人十二岁就要进军营当小兵。 十四岁开始上战场,十六岁领兵,最能服众的那个,就能当家族里的领头羊。 而十二岁以前,他们有两个师傅,一个教武,一个教文。 滕璟不仅会带兵打仗,还会君子六艺,几乎是个全才。 但他二十五岁听从皇帝的吩咐屠城之后,他的命运就急转直下。 屠城杀降是大忌,残暴的君王才会这么做,老百姓想要的是一个仁善的皇帝,而不是酷烈之君。 滕璟这个将军当然就成了众矢之的,皇帝是不能有错的,所以当然是领兵的将军有错。 一杯毒酒就要了滕璟的命。 云青岑听完之后问滕璟:“你就不恨吗?明明不是你自己的主意,结果不管生前死后都是你担责任。” 滕璟走在云青岑身边,山中的雾气围绕着他,让穿着一身古服的他看起来像画里的人,滕璟摇摇头:“为何要恨?不是我做,就是旁人做,我滕家世代为国尽忠,若我一人能换天下太平,舍一条命如何?” 云青岑:“……” 如果说这话的是别人,他肯定会骂对方神经病。 他也明白滕璟是从哪里找到补偿了——这片土地。 可能他生前还有怨恨,还有缺陷,但是死后,尤其是离开无间地狱之后,他在这个国泰民安的土地上找到了补偿。 他的牺牲不是毫无意义的,即便没几个人记得他,即便他所在的朝代早就没了,但他只要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有他的一分功劳,他就能自我肯定,承认自我价值,而且他的家庭近乎完美,没有情感上的缺陷,也可能是那个年代宗族观念很强导致的。 他的父母就是标准的严父慈母,并且很恩爱,虽然他还有几个庶母,但他的庶出兄弟都在他身边当亲兵,给他跑腿。 滕璟是被众星拱月养大的,把他养的如皎皎明月,虽然兵行诡道,但他不会觉得这样不符合道德仁义,他有自己的一套道理。 屠城杀降他也没有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相反,他认为自己做的是对的。 “对上,我听从军令。”滕璟是这么说的,“对下,我护我国百姓,何错之有?” “仁义恩慈,都是胜者才能讲的道理,若我输了,当日便是我国百姓横尸街头。” 云青岑是真的服了,他第一次碰到这么难啃的馒头,不对,是石头。 但滕璟也不是无欲无求,他离开无间地狱,就是因为他要得到真正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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