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会喜欢男人。 慕朝脸上血色逐渐褪去, 变得苍白无比,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师尊说的这些, 弟子当然明白。” 明白就好。 容流微松了口气, 这口气还没松完,便觉腰间一紧,慕朝再次搂了过来。灼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脖颈, 弄得他脖间皮肤又麻又痒,躲也躲不开, 只能被动承受。 “师尊说像喜欢师兄师姐一样喜欢我,但是师尊可知,除了我,他们有一个算一个,根本没法保护好师尊。” 容流微听得心中直哼哼。 哪有你这么说师兄师姐的?师兄师姐们没惹任何人! 见他没有出声反驳,慕朝自动当他默认,把怀中细腰搂得更紧,很小声地道:“师尊,这是我保护你的方式,我不奢望你能理解。” 这一整天又是打架又是复活又是被强制爱,容流微本就累极,被一个热乎乎的大东西抱着,暖和得很,几乎忘了身处何处,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对方那句低声絮语自然没能传入耳中。 他不轻不重地推了推埋在脖间毛茸茸的脑袋,道:“我要睡了。” 言下之意就是:请你离开。 谁知他还是忽略了慕朝的缺爱和变态程度,眼睁睁看后者听到这句话之后,翻身坐起,一把掀开锦被。 被子底下赫然摆放着两个样式相仿的枕头——还是情侣款式! 容流微:“……” 怪不得这张床这么大,原来是张双人床。 说好的是给他精心布置的呢?敢情是给自己准备的! 容流微脸色变幻莫测,半晌,到底是架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躺了下去。接触到枕头的一瞬间就把眼睛闭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他安慰自己:反正也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几年前在平阳城客栈留宿的那晚经历,一时心头感概万千。 那时候的慕朝还是朵天真烂漫的小白花,连早晨醒来晨那什么都羞得不敢见他,哪像现在,没羞没臊的。 好好的一朵小白花,怎么就长成霸王花了! 容流微思考着这个问题,慢慢放松下来,连慕朝躺在他的身边也没太在意。 有一说一,这房间确实是被精心布置过,身下的被子躺起来舒服极了,连他在沉香小筑那条极难制得的天丝被都逊色不少。 昏昏沉沉,容流微被睡意包围,又困又倦,正待进入黑沉的梦乡,突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迷蒙睡意褪得一干二净——有人正在扒他的衣服。 此人是谁,想都不用想。 容流微心中警铃大作,他怎么忘了,亲亲抱抱都得到了满足,那逆徒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他又羞又气,掌心罩了一记灵力,毫不留情地轰了过去! 虽然没了水韵丹,可吃了日月精华之后,他灵力更盛,似乎离天枢境只有一步之遥,因此这一记攻击力度不容小觑。 慕朝正面受他一击,动作一顿,也不吭声,只是皱皱眉头,仍然专心致志继续扯他身上花纹细密的外袍。 容流微快要被气到冒烟了。 哪怕被暴打也要上,是这个道理吗?!他怎么教出来这么一个徒弟! 掌中不断蓄力,容流微正准备给这孽徒再来一下,好好甩甩他脑子进的水,便见慕朝抬眸看他一眼,神色莫名有些委屈,道:“师尊睡眠不好,在渡云宗时,每晚都要沐浴焚香才能安然入睡。穿着这件外袍,如何能睡得好?” 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听到这番话,容流微那点冒烟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熄了,一点烟也冒不出来。 ……原来,是在为他着想? 怎么不早说。 目光下移,容流微往他身下某处浅浅扫了一眼,接着速度极快地收回目光。嗯,确实没看出什么见色起意、意图为非作歹的迹象。 这次还真是错怪慕朝了。 可转念一想,要不是慕朝强行把他带到这里,美其名曰保护实则软禁,能发生这种事吗?! 被打了也活该! 他把身上被扯了一半的外袍脱下,随手扔下床,只剩一身雪白中衣,声音冷漠:“你告诉我不就行了,非得亲自动手?” 慕朝看起来更委屈了,“师尊刚才已经睡着了,徒儿不忍心打扰,只好自己来了。” “……” 听起来好生贴心,容流微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反驳。他头疼道:“睡吧,别再说这些了。” 再继续聊这些睡不睡、脱不脱的话题,他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得到他的准许,慕朝立刻应了声“好”,高高兴兴地枕上他旁边的枕头,照例把手伸到他的腰间。 没了外袍,只隔一层薄薄的中衣,手掌与腰间软肉的触碰显得那么亲密无间,仿佛没有阻碍。 容流微登时腰窝一麻,瞪他一眼,掩饰般严厉道:“不要碰我。” 慕朝却没听话地把手撤下去。 他轻轻抬手,烛台上的灯火随之熄灭,“这样师尊能睡得更舒服一点。” “师尊,别总是拒绝我。” 黑暗中,青年的眼眸宛如天上点点繁星,细碎地闪着光。 容流微心中蓦地一软。 他强迫着自己硬起心肠,翻过身不再看他。至于腰间上的手……爱咋咋地吧。 见他如此,慕朝便知这是默许的意思,于是得寸进尺,就着背对的姿势,更深地把人搂进怀里。 容流微能感受到腰间收紧的动作,但也懒得管了,至少没箍得他喘不上气是不是?理他作甚。 他现在只想睡觉。 本以为这一觉会睡得水土不服,却没想到竟然意外安稳,一夜无梦,连慕朝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发觉。容流微一觉醒来,发现偌大一张床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种感觉,让他莫名联想到从前被表妹逼着看过的“霸道总裁爱上我”一系列古早小说。两个主人公一夜春*宵过后,第二天一早醒来,面对的多半就是现在这种场景。 容流微脸色微微一黑。 他利落地翻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动作一气呵成。 因为这间屋子和沉香小筑布置相仿,他很快找到洗脸的地方,简单洗漱过后,对着铜镜束发。 容流微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脸了。 镜中之人皮肤白皙,五官精致,因为刚刚洗过脸,且力度不小,整张脸泛着淡淡粉红,眼睛和鼻尖红得尤其厉害,看上去就好像被谁狠狠欺负过。 容流微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把白玉冠戴在头上。 铜镜里很快出现了第二个人的身影。 这人手里还端着别的东西,一个雪白的瓷盘,上面摆着各种精致的点心小菜和粥米。结合现在的时间,似乎是早饭。 看见他站在这里,慕朝也有些惊讶,道:“师尊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容流微故作冷淡道:“在你这里,我睡不好。”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慕朝听了也不生气,把摆放着各种小菜的瓷盘放在案上,微微一笑,道:“师尊既说睡得不好,那弟子昨晚对师尊做那些事的时候,师尊为何一无所知?” 他每说一个字,容流微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越说越沉,直到跌至谷底,脸色僵硬极了,下意识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事?” 慕朝收起笑容,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帮师尊掖好被角而已,师尊不必担心。” “……” 原来是诈。 诈他是不是对昨晚发生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他睡得不错,“睡得不好”只是气话。 真是诡计多端!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容流微决定采取不说政策,不再理这逆徒,以免再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丢了做师父的面子。当即坐到案边,埋头吃起早饭。 粥米莹白,上面飘着浅绿的葱花,几块深红的肉丝夹杂其间,清香可口。 容流微忽然有点感概。 死了这么多年,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饭了,喝了一口,手中的勺子突然顿住。 把他掳来之后,慕朝一直对他游刃有余,撒泼打滚,无所不能,此刻却罕见地有些紧张,叫了一声:“师尊,味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岂止是可以。 简直是太可以了。 容流微都快忘了,上次吃到这么美味可口的饭菜是在什么时候……不,他记得,是在朝露山的时候。 那时候慕朝还是他乖巧听话懂事的小徒弟,天天变着花样做饭,讨他欢心。 正因记得,才显得此情此景格外讽刺。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手中勺子磕到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回音,泠泠作响。容流微在这样的声音里,不抱希望地发问:“你和我,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听到这句话,慕朝的脸色骤然阴郁下来,良久才答道:“回去?事到如今,师尊竟还想着回到过去吗?” “师尊离开太久,不知修真界如今天翻地覆。为着一个魔族的身份,人人都把我当作仇人,好似我亲手杀了他们父母。这般境况,叫我如何回去?” 他一字一句道:“这些东西,我都不在乎。有人来杀我,我杀回去便是,看看谁更有本事。” 说到此处,慕朝尚算平静,可接下来话却让他语气激昂,眼底发红,盯着容流微道:“可是师尊告诉我,你想回到过去。为什么?难道师尊怀念从前那个一事无成,任人搓圆揉扁,任心爱的人惨死在自己面前的废物吗?!” 容流微被他问得有点发懵,自动忽略最后一句“心爱的人”,琢磨起前两句来。 一事无成,任人搓圆揉扁的废物…… 他说的谁,难不成是十七岁的自己? 不是,有点过分谦虚了吧! 十七岁,探幽境,年少有为,天纵英才,怎么看都和“废物”这两个字没关系。 至于心爱的人…… 第一次被人这么形容,还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容流微忍不住老脸一红,垂下目光。 除了臊得难受之外,让他沉默不语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很想告诉对方:是的,他就是喜欢以前那个小白花一样的小徒弟。这能怪他吗? 容流微垂着目光,一言不发,突然瞄见一样极不寻常的事物。 感受到主人的怒气,慕朝腰间的枭欢瞬间迸发出一股强烈的魔息,黑气盈满剑身。 急促的呼吸平复些许,慕朝顺着他的目光移到腰间,伸手压上剑柄,似自言自语又似威胁道:“老实点。”
97 首页 上一页 66 67 68 69 70 7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