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淡紫,手骨莹白,分明是两种十分漂亮的颜色,对比之下却显得异常可怖。 容流微惊呆了。 是真的呆了,长睫轻颤,立在原地不知所措,被蹭了一下巴血,脸颊上也沾了不少。 情况好像不太妙。 慕朝……比他想象中还要疯。 不幸中的万幸,慕朝没疯到动不动就想灭了整个修真界,是只疯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他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见他没有反抗,慕朝终于露出了一个似是满意的浅笑——要不是他血肉模糊的手掌,这个表情看起来会更正常。 容流微把那朵花吞了下去。 服下日月精华的瞬间,他瞬间感觉一股前所未有强大的灵流在体内迸发,流遍四肢百骸,就像一块干涸数年的池塘,猛然经历一场巨大的海啸。 活是活了,爽也爽了,就是有点承受不住,忍不住脚底一软,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被人紧紧搂进怀里。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在头顶上方,似叹息更似怀念,还带着点委屈,“师尊……你终于肯抱一抱我了。” 经历了这么一场海啸,容流微仿佛身体被掏空,再没力气去推开他,乖乖靠在对方怀里,疲惫万分。 他只知道死一次很难受,却没想过活一次也这么难受。 经脉被打碎再重组,浑身上下飘忽不定的肌肉骨骼全部落到实处,五感复苏,胸腔里的心脏重新恢复跳动,满园被烧得一干二净的烟灰气味萦绕在鼻端。 活着,原来是这种感觉。 久违了。 呼吸慢慢平复,容流微终于有时间侧头去看一看。不过片刻,慕朝被腐蚀得白骨森森的右手已然恢复如初,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修真之人都有自愈能力,魔族也不例外,甚至能力更强。慕朝作为魔君更是如此,自愈能力几乎到达了变态的程度。 但是,那也不用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手吧! 伤口会愈合如初,骨肉会重新长好,但还是会疼,非常疼。 光是想象了一下刚才的场景,容流微便觉一阵牙酸。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有这种毁天灭地的愈合能力,也不会没事就砍个手玩。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正在这时,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容流微循声一看,看见正半靠在竹叶上的裴恕之,微微一怔——差点忘了,慕朝的亲爹还躺在哪儿呢! 这种感觉,就像秀恩爱被人围观,围观的人还是其中一方的父母,真是诡异爆了。 想到这里,容流微轻轻起身,将兜帽摘下。 反正已经活了过来,浑身上下都变成实心的了,这光隐衣也没有继续穿下去的必要,不如趁此机会还给裴恕之,还能找个理由摆脱眼下这种诡异的局面。 他开口道:“前辈……” 谁知,计划还没通到一半,慕朝便将他一把扯了回来,不悦道:“师尊不和我说话,却要和那个人说话么?” “……”有没有搞错。 那个人?那个人是你亲爹! 懒得思考他到底在吃什么莫名其妙的飞醋,容流微不想被裴恕之听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压低声音问:“你有完没完。” 很快,他得到了慕朝的答案:“没完。” “我对师尊……永远没有结束的那天。” 不是……也不用发散到这个程度。他就是去还个衣服而已! 容流微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沉声道:“我只是想把衣服还给裴宗主而已,你不必说这些话。” 闻言,慕朝冷笑一声,“区区一件衣服,师尊何必亲自动手。我来替师尊还便是。” 容流微还没想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下一刻,身上一凉,光隐衣被毫不留情地扯了下来。慕朝手指轻轻一点,那件极其珍贵的黑衣就像一团垃圾一样,飞到了裴恕之脚边。 做完这些,慕朝再一次用目光盯紧了他,“还回去了。师尊可高兴了?” 容流微面无表情。 我高不高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好像有点没礼貌,让你爹不高兴了…… 谁知,侧头一看,裴恕之居然还是一脸淡淡的笑意,就像在看自己的儿子在调皮捣蛋一样,一看就没生气,反而有几分鼓励的意味。 魔鬼。 这对父子真是魔鬼! 容流微突然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后退几步,道:“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可以各回各家了?” 慕朝往前走了几步,把他刚刚退的那几步补了回来,微笑道:“好啊。” 容流微直觉他没那么好说话,果不其然,下一秒便听对方道:“徒儿早已在九重塔精心布置出了一间房间,供师尊居住。” “师尊,我们回去吧?” 容流微无语望苍天。 如果他没记错,刚才他说的是“各回各家”没错吧,怎么就变成一起回家了?! 他没理慕朝,而是望向裴恕之的方向——靠他自己肯定不行,在场三人之中,也就只有亲爹能打得过儿子。 暗示不行,容流微只好明示:“裴宗主,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总不可能看儿子搞基也无动于衷……吧。 “裴某人确实有几句话想说。”裴恕之抬眼,微笑道,“容宗主似乎和爱徒有些龃龉,不如借此机会,好好谈一谈。” 容流微:“……” 谈你个大头鬼。 果然,他就是个用来补偿儿子的工具人和小玩具,一旦儿子开口要回,那肯定是说给就给,不带半分犹豫。 容流微疲惫极了。 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累,身心俱疲,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哪怕是在九重塔里也能凑合。 于是他开口道:“好。” 慕朝一直在等他的回答,听到这声意料之外的“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骤然迸发出几分光彩,显得更加俊美动人,一把捉住容流微的手,“真的吗……师尊?” 和他的欢天喜地相比,容流微就显得有点冷淡了。他被慕朝抓得手指发疼,皱着眉道:“我不说第二遍。” 慕朝对他冷淡的态度毫不在意,目光熠熠,神采飞扬,恍然间让容流微想起当年在渡云宗的十七岁少年。 谁知,他这边目光刚软下来,慕朝那边又不乐意了,看了一眼裴恕之,转过头来,语气危险:“师尊刚才还不愿意,为什么那人说完之后,师尊又愿意了,就那么听他的话?” 听到这句话,裴恕之似乎笑了一声,而容流微却是连无语的力气都没了。 为什么我后来愿意了? 当然是因为我知道打不过你,并且唯一的帮手还不愿意帮我啊! 为什么,这种醋,也要吃! 容流微稍稍抬头,直视黑衣青年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别发疯。” 然而,虽然说的是让他别发疯这种话,他却比谁都清楚,慕朝现在并没有发疯——他的瞳孔是黑色的,并且黑得极纯极正。 在心魔幻境当中,青年的眼睛有如赤光流转,那个状态的他,才是真的在发疯。 容流微一阵头疼。 正常状态下的慕朝已经足够难缠了,回去之后,说不定还要面对心魔状态的他。 毁灭吧。 被他骂了一句,慕朝罕见地老实片刻,果真不发疯了。又或许是觉得人已经在自己身边了,再发疯也是浪费时间,不如早些带师尊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轻声道:“师尊,我带你回去。” 说完,看也没看自己亲爹一眼,直接揽住容流微的腰,身形一闪。 眼前的景色飞速变幻,宛如五光十色的万花筒。 容流微没心思看那个,有些出神地想,把裴恕之一个人丢在烧焦的竹林里,好像有点不太人道。 接着又想,反正对方刚才也没管自己,自己还给他吃了蛇毒解药,想必很快就能恢复。没什么不人道的。 各人自有各人福,就这样吧! 他实在是管不过来了。 慕朝不知道他在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觉得师尊格外听话,比在幻境那日乖多了,心中高兴,搂在容流微腰间的手忍不住又紧了几分。 容流微正低头沉思,忽然感觉腰间一紧,不知道那小混蛋又犯什么病,用这种能勒死人的力气搂着自己,正欲开口,话到半路又憋了回去。 说了也不听,白白浪费口舌,何必呢。 慕朝没骗他。 九重塔内属于他的那间房间,确实十分精致,比他在渡云宗的沉香小筑还要清新雅致,古朴自然。与整座九重塔隐晦幽暗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慕朝一脸邀功地问:“师尊可还喜欢?” 不吹不黑,确实不错。容流微诚实点头。 就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动作,不知怎么又惹到这位阴晴不定的小祖宗了,突然一把将他压到床上,自己也翻身覆了上来。半边身子压低,几乎蹭到他的鼻端,两个人距离亲密无间。 慕朝看着身下人冷淡的眉眼,伸出手指,轻轻抚摸他脸上被自己蹭出来的血渍,低声道:“师尊,你就那么不想和我说话吗,连一句喜欢都不肯告诉弟子?” 慕朝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在他身上,容流微被他压得迷迷糊糊,恍惚思考:哦,这是在怪他明明喜欢这里却没说出来,非要点头。 这都什么跟什么…… 刚要说话,慕朝却没给他机会,声音微哑地低声道:“没关系,弟子有的是办法让师尊开口。” 说完,低头压了下来。
第66章 绝情 4 俊脸放大, 不断靠近,容流微和身上的人对视片刻,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又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把头一歪, 脸颊蹭在枕头上,半是生气半是无奈道:“喜欢。行了吗?满意了吗?” 慕朝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没再进行其他的动作, 只是盯着容流微雪白的脸,喃喃道:“师尊说的喜欢,如果是我就好了。” 闻言, 容流微转过头来, 沉声开口:“谁说为师不喜欢你?” 慕朝眼神一亮,然而这眼神光还没亮多久, 就颤巍巍熄灭了。 因为他听见容流微语气淡淡地说:“你是我的徒弟,我喜欢你, 就像喜欢你师兄师姐他们一样,你明白吗?” 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对待慕朝,连他本人都清楚自己有多双标, 但是——再双标也只是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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