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如此类,均记录在册。 温月声每念一句,厅内便安静一分。 这让原本还沉浸在了她将这孙明远打得半死的震撼中的众人,几乎都变了神色。 孙明远经手之事,经手之人,还有其贪墨的银两,竟然达到了如此夸张的数额,且每一笔之上,都缠绕着许多的人命、心血。 他是一个站在了所有人头顶上,靠吸食他人骨髓活着的蛀虫! 且还是个丧尽天良,无所不为的畜生! 这一瞬间,群情暴动,有学子怒而出声:“杀了他!” “他该死!” “朝廷之中,竟是有着这样的败类!” 而那孙明远,挨了打之后,已经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唯有身侧的孔伸等人在瑟瑟发抖。 册子上所写的诸多事项,都跟孔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因而他没有办法,只能低声道: “郡、郡主明鉴……这册子上所言,皆是构陷。” “下官!下官并未做过这些事。” 温月声闻言,停住脚步。 她站住,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着的他,冷声道:“是吗?那你肯定也没有收受过孙明远赠予你的良田。” “那良田也一定不是出自于李方恒家,你也没有吞没李家酒铺,得拿李家一分家产,对吧?” 她每道出一句话,那孔伸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分。 到得最后,他已经是面若金纸,满头冷汗,连一句正常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不是都跟你没有关系吗?”温月声轻眯着眼,扫视着他:“你若认定了没关系,我就差人去查。” “但若是查出来你有任何的隐瞒和瞒报,我便以你庭上说谎,混淆视听,蒙蔽主审官员之罪论处。” 此番不需要她开口问,那旁听的大理寺官员已经主动说道:“欺瞒蒙蔽主审者,杖二十。” 啪! 这话一出,那孔伸已经是满头虚汗,歪倒在了地上。 他们寻常做这些事情时,从未想到过会有遭一日反馈到了自己的身上,且对于这些刑罚,是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是以孔伸才会被接连道出了所做之事后,又在看到孙明远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后,吓成了眼下这样。 然这还不够,温月声回到了座位之上,坐下后冷声道:“去查,另有,传孙明远身边的管事孙三入厅。” 孙三入厅之后,依据温月声所言,他隐晦地看了孙明远一眼。 孙三是孙家的家生子,自小就跟在了孙明远的身边,是以他对孙明远所做的事情,一直都是清楚非常的。 然他到底只是个奴才,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左右不了主家的想法。 而在姜露嫁到了孙家之后,待他们这些下人却格外的宽厚。 且姜露还曾经救过孙三的儿子一命,后来还帮助孙三的儿子摆脱了奴籍,让其可以回家种田,不必再为孙明远奔波卖命。 这也是孙三今日最终决定出面作证的根本原因。 他在孙明远身边,丧着良心苟活了多年,如今终于有了机会扳倒了孙明远,且还能回报姜露的恩情。 那便是让他去死,他也是愿意的了。 孙三无视着那孙明远杀人般的目光,冷沉下声音,将这些年来,他所知道的孙明远所做过的事,皆是一一道来。 旁边记录的官员,核对着温月声给出的另外一个册子,越是记,便越是心惊。 桩桩件件,皆是些阴损至极的恶事。 孙明远将自己的荣华富贵,建立在了他人的枯骨之上,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奸佞臣子。 且不知为何,多年以来,他所任的官职并不高,却跟朝中的各方人马盘根错节,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他们这些人就紧贴在了这张网上,吸食着他人的骨髓过活。 而这六七年间,与他狼狈为奸的队伍越来越大,他却始终都能够逃脱其中。 从这些事情来看,若说他头上无人,便都说不过去。 “……孙明远贪墨所得银两之巨,孙府内早已放置不下,且他为了能够更好地逃脱追查,每次收受他人贿赂时,皆是索要现银。” 孙三微顿后道:“这般庞大的现银,被孙明远以农庄之名,隐藏在了京郊外的一处庄子里。” “郡主眼下派人过去,应当还能找到这批银子。” 那孔伸听到了这里,已经是满眼绝望。 若说那本册子不知是谁所写,不能够称之为证据的话,那么眼下的孙三,便是活生生的人证了。 而除了孙三之外,孙明远藏匿在了京郊的那批银子,便是物证。 因孙明远这等官职,便是家底再如何的丰厚,也不可能积攒得了那么多的银子,何况那些个银子,皆来自于不同的钱庄。 每日里还有给孙明远负责押送银钱的人,只要将其扣下,便能够盘问出很多的东西来。 他们厅内的这些人,今日皆是必死无疑! 孔伸一时间神色难看至极,他回想起昨日殿上,听得晏陵提议让温月声审案时,他还觉得不以为意。 甚至私底下时,还与同僚说过,思宁郡主不过是一个女人,便是再如何了得,又能够将他们如何! 而今日,温月声便用这般雷霆手段,告知了他,她会如何! 不待孔伸想完,那边派去查探他家中私产的人,已经很快折返了回来。 “回禀郡主,孔伸家中私产,确实多半来自于贪墨受贿所得!” 孔伸神色难看至极,就听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拖下去。” “是!”她所带来的官员,可不跟他们讲道理。 那巨大的杖责声,又一次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 除孙明远之外,其余被传到这厅内的官员,已经是胆战心惊。 孙明远从那阵阵眩晕当中,好不容易回过了神来,然而一抬眼,看见的就是那本册子之上,熟悉的字迹。 电光火石之际,他终是明白,今日这一切皆是来自于谁人的手笔。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实际上,在孙明远写下了休书,将姜露休弃掉了之后的第二天,他便已经找到了人,欲让人将姜露杀死,也好抹除去了姜露所知晓的一切。 然他没有来得及动作,便已经被人状告到了大理寺。 他瞳孔放大,紧盯着那本记录得密密麻麻的册子,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就在此时,他看见了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到了他的面前。 温月声缓步站在了他的面前,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开口便道:“工部侍郎孙明远,礼部员外郎孔伸,顺天府通判蒋顺之,并刑部郎中杨煜。” “贪墨受贿,结党营私,卖官鬻爵。” “其之所为,恶迹昭著,劣迹斑斑,罪不容赦!” 温月声眼眸幽冷,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一般:“将其四人,抄没家产,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那地上的孙明远,闻言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以为,便是到了最后,哪怕真的能够有证据证明他所犯下的事,温月声也不会轻易地杀了他。 因为他的背后,还有恒广王。 即便是如今这等情况之下,便是恒广王出面,也不可能救下他。 但他多年以来,贪墨所得之银两,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流入了恒广王的口袋之中。 温月声但凡是想要更大的功劳,或者说是有其他别的想法,都得要留下了他的性命。 而他只要握有这些事情,便可以有与其谈判的底气,到得最后,他未必就不能够活下来。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温月声竟是连审问他恒广王的事情都没有,便要将他当众处死! 他大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因为所承受之痛,实在是太过于剧烈,导致他所说的话,在场之人没有任何一个能够听得清楚。 温月声也并不打算听,她要的,是他亲眼看到这些罪责之后,立即死亡。 似孙明远这样的败类,活在世上多一瞬,都是对他人的残忍。 是以,温月声在说完了这番话之后,转回到了座上,将斩首令牌扔于地上,冷声道:“行刑。” 啪。 令牌摔落在了地上。
第58章 满殿黄金(双更合一) “郡、郡主!?”那刚被押解到了这里的蒋顺之、杨煜二人,已经是血色尽褪,惶恐至极:“您您不能这样,皇上还没下旨……” 他们想说,他们是朝廷命官,温月声不能就这么处决了他们。 然当直面死亡的恐惧和压力时,他们竟是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别说温月声所带来的人,只听她的话。 这四个人被押解到了厅外的刑场之上,一字排开,在无数人的视线之中,刽子手手起刀落,瞬间人头落地。 满场皆静。 那厅内的几个人,先是呆愣住,随后有人控制不住,痛哭出声。 多年苦楚,不想竟是一朝得报。 杨举人伏在了地上,许久都缓不过神来。 他决心来告孙明远的时候,许多人都劝阻过他,告知他此行艰难,他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丢掉了性命。 甚至最好的一种情况,或许是挨一顿板子,被赶出京城和书院中。 然今日,就在这个大厅内! 这位思宁郡主,以绝对的铁血手段,让他多年以来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做了个了断。 今日烈阳灼目,杨举人从大理寺出来时,眼中都隐隐捎带着泪花。 他回身,定定地看了大理寺许久。 大门已经关闭,已瞧不见温月声的身影。 他回首去看,也未能看到。 但他仍旧驻足回首,望了许久。 他想,京城朝野,或许将要在今日之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那边,温月声审理案件,于大理寺中斩杀了四名官员之事,引发了轩然大波。 此番孙明远的事,原本许多人都还存疑,毕竟状告之人太多,像极了一场有预谋的诬告。 是以当证据确凿之后,所有人皆是心绪复杂。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竟有这般胆大妄为的事,竟有这么多的冤屈,竟有这么多的蒙蔽。 且还有一件令人惊愕的事,便是温月声未有回禀圣上,就直接斩杀四名官员。 这四人本就该死,但这位第一次接手这等事情,就能如此杀伐果决,不留余地的思宁郡主,更是叫所有人心头皆为之一震。 今日之事,换另外的任何一个官员,许是都不能这么果决地处置了那四人,更有甚者,或许是连这些证据都审理不出来。 然温月声从审案,到结案,甚至是最后的处决,从头到尾不过花了两个时辰。 其之所能,远超过一般朝臣对于女子的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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