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妃眼眸闪烁了片刻,终是垂下了头去。 她如今已经落入了这般田地之中,眼下自是不能再拖累景康王了。 殿前军快步进了殿内。 温月声面无表情:“杖三十。” 梁妃一回头,就看见那些将士快步朝她走了过来,她心下害怕,当即失声尖叫了起来。 却没想到,她这凄厉的哭叫声没喝住面前的将士,反倒将龙床上的皇帝吵醒了。 “圣上!”高泉瞥见皇帝的手动了一下,当下险些哭出声来。 那苦恼不休的梁妃瞬间愣住,抬头去看。 这一眼对上的,就是皇帝那双冷沉的眼,梁妃当下忍耐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高泉拉开了帘帐,将皇帝搀扶着坐了起来。 皇帝面无血色,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一张面容憔悴到了极点。 蛊虫被取出之后,他整个人看着,近乎老了二十岁。 那双从前威慑力十足的眼眸,如今竟也出现了沧桑之感,看着浑浊不堪。 鬼门关前走过一遭,皇帝却不似之前那般暴怒。 他只是远远地这么坐着,看着那梁妃。 同床共枕三十来年,梁妃对皇帝亦是惧怕的,她在皇帝这般目光注视之下,竟是再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底下的朝臣见到皇帝清醒了,便欲上前行礼,却被皇帝制止了。 蛊虫刚清,皇帝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眼下便是连说话都困难。 但在这般情况之下,他依旧握着高泉的手坐了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梁妃还有景康王的身上,静看了梁妃片刻之后,目光深沉地看向了景康王。 可因他身体实在是支撑不住,他只来得及轻声交代了高泉两句话,便又昏睡了过去。 皇帝再次昏迷后,这边的朝臣俱是都退出了偏殿中,只留了几个御医在殿内。 高泉同他们一并出来,声调艰涩地道:“皇上有令,此番事情,皆全权交由思宁郡主处置。” 底下的朝臣微顿,随后齐声道:“臣等遵旨。” 皇帝此番遭逢重创,身体损伤极大,如今竟是连处置梁妃都做不到了,这边的所有朝臣,俱是心绪复杂。 那边,梁妃的嘴也很硬。 温月声手底下的将士下手很重,三十杖打完,她身上已经是血红一片。 人亦是无法动弹,只能被几个将士拖拽到了殿外。 因她还未招供,所以底下的人留了手,并未将其打死。 但身体的剧痛之下,她仍旧是死咬着牙不肯开口。 无论严伟如何审问,她都道是这件事情是她自己的主张。 梁妃趴在了殿外,一字一顿地道:“蛊虫之事,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人所为,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温月声,你要杀就杀,想要屈打成招……”她仰起头,所能够看见的,也仅仅只是一片黑色的裙角。 梁妃讥笑:“呸!”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温月声站在了殿上,闻言没有任何的表情。 在她的嘶吼和咒骂声中,温月声冷声道:“来人。” 梁妃微顿,不以为然。 在今日皇帝开口之后,她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 温月声又能够拿她如何?总归不过就是把她斩杀了。 她就算是死了,温月声也休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话。 她自顾自地笑着,声音癫狂。 却听温月声道:“将她在冷宫时,与之来往的所有人,全数扣下。” 和梁妃有过所有来往的人……自然也包括了景康王。 梁妃神色骤变,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温月声。 当着她的面,殿前军将士蜂拥而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直接扣下了景康王。 景康王面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在被扣住双手时,亦是没有任何的反抗,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 他将面容低垂了下去,身侧的人再也看不清楚他面上的神色。 梁妃看在了眼中,不由得暴怒,她高声道:“温月声,我已经说了,这事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是聋了吗?” 她还欲再骂,就看见眼前的黑色裙角动了一下,温月声抬步往前,没有任何情绪地道:“你说了我便要信?” 梁妃暴声道:“你这贱人,你不得好死,当初这蛊虫,我就不应该下给皇帝,而是该让你这个贱人吃了才是!” 温月声在她暴怒的目光之下,骤然躬身扣住了她的下巴。 猝不及防,梁妃对上了她那双冷淡黝黑的眼瞳,浑身瑟缩了下。 她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面前的人冷声道:“这么喜欢给人下蛊,那正好。” 温月声甩开她的下巴,用绫帕擦拭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地道: “把刚才取出来的蛊虫,全部喂给她。” 梁妃当下惊恐不已,却听她冷声道:“看着她咽下去。” “是!”
第110章 凶兽围寺(二合一) 梁妃终究是自食恶果,在吞食了三条蛊虫之后,暴毙身亡。 三条身带着剧毒的蛊虫作用之下,她死状尤其恐怖。 但比起梁妃,朝中众臣更为关心的,还是皇帝的身子。 一连半月,皇帝都处在了昏迷之中,蛊虫侵蚀的身体,甚至难以支撑皇帝正常起身。 休朝半个月,朝中气氛越发沉郁。 在这般情况下,有些东西便不得不被提及起来了。 皇帝龙体欠安,朝中无人把控,短时间内尚且还好,若时间长了,只怕早晚会生变。 虽说如今朝中有温月声坐镇,在其手握重兵的情况下,无人胆敢生出旁的心思来,但龙椅之上一日无人,底下的朝臣心中就不可能安定下来。 皇帝的身体在多位御医的调理之下,已经渐渐恢复了些许,但若想要完全恢复,谁都知晓是必不可能的了。 这般情况之下,立储之事迫在眉睫。 至于立谁…… 若是此前的话,或许这件事情还会有所争议。 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朝中的成年王爷一共也就四位,大皇子身亡之后,直接被贬为了庶人。 而其身后之后没多久,膝下唯一的子嗣亦是夭折。 二王爷景康王,其母涉及到了利用蛊虫控制皇帝,并且还企图插手军权大事的谋逆之事中,梁妃伏诛后,他亦是被扣留在了大理寺之中。 此后的半个多近一个月之内,半点音讯也无。 大理寺每日里忙里忙外,严伟的面色也一日日更加难看,光是从这些细微末节之上,便几乎可以断定,景康王与蛊毒之事,只怕并非是毫无关系。 就算是他当真和这些事情无关,有这么一个犯下重罪的生母,他本人亦是不可能成为皇储了。 三王爷渭阳王,因遭奸人暗害,终身不得生育。 这件事情对于寻常的普通百姓都是大事,何况是日后的一国之君。 一个注定不会有着自己子嗣的王爷,是不可能成为储君的。 尤其,是在存在其他能够继承皇位的王爷的前提下。 四个王爷,一死一废,一个还身处狱中。 这皇储之位,便必然是永安王萧缙的囊中之物了。 萧缙本身便是中宫嫡子,其实在大皇子伏诛之后,他便是皇位最有力的继承人,更别提镇国公及皇后一直以来,都不像是此前的端妃、梁妃之流行事肆意。 皇后素有贤名,镇国公更是朝中重臣。 萧缙品性也不似另外几位王爷那般有所缺陷。 在立储的风声传出来了之后,整个镇国公府一脉,包括皇后,甚至连萧缙已经定下来的正妃、侧妃在内,行事都格外谨慎。 未曾行将踏错一步,甚至还尤为注意起来了言行。 因镇国公府内有个小厮说错了话,误称萧缙为太子,当日便被家中处置了。 镇国公夫人还敲打了底下的下人,不许张扬,不许胡乱称呼,更不许在外胡作非为。 镇国公府上越是如此,便越发让人觉得,萧缙是可以担任皇储之位的。 待得进入了七月之后,天气逐渐炎热。 皇帝身体调养了一月,却仍旧只能够处理一下最为基本的公务,朝中的臣子,到底是坐不住了。 皇帝膝下四个皇子之中,如今只有萧缙具备了立储的条件。 所以,在有些人的眼中,立储这件事情,几乎是不需要有任何争议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在皇帝好不容易起身,勉强早朝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提及立储之事的朝臣,并不算多。 且这些朝臣,大多并不是朝中重臣。 很大一部分,都是笃定萧缙必然登基,想要在此时争得些许功劳的世家。 而类似于掌着话语权的王进之、吕阁老等一众内阁阁老和学士,近乎都没有表态。 除此之外,镇国公为了避嫌,自不会在此时开口。 而战功赫赫的忠勇侯、陆振国之流,要么不在京中,要么问了也是回复一封奏折,上书曰——臣不知。 无比磊落的三个字。 早朝只进行了小半个时辰,因着皇帝身体支撑不住,便提前结束了,离开太和殿时,王进之脸上的表情格外地精彩。 “这一个个的,就差说这件事情跟我没关系了。”王进之怒极反笑:“这可是立储,国储乃是一国之本,你看看,他们这是个什么态度!?” 吕阁老冷眼看他:“你倒是十分有态度,怎不见你在朝中表态呢?” 王进之被他噎了一下,一时无言。 好半晌才道:“这也不怪我,你难道心中没有想法?” 若说是从前也就罢了,总归是在矮子里拔高个,永安王至少比起那几个残暴无道的要好上许多。 可在明知道能够有着更好选择的前提下,再让他拥护永安王,这话他便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而且…… 王进之抬眼看了下百官行进的队伍,轻叹了口气。 今日早朝的人中,并没有那一抹红色的身影。 温月声入天慈寺内清修,已有数日未曾出现。 王进之看着,不知为何,心中十分的不爽利。 他忍了片刻,到底没忍住道:“大徽的江山,是郡主守下来的,昊周的铁骑,是郡主赶走的,就连皇上被奸人所害,此事都是郡主揭破。” “有的人不辞辛劳,为大徽殚精竭虑,死守沙场,几乎可以称得上一句劳苦功高。”他微顿后,复又道:“而有的人,连带着沙场都未有触及,身在富贵窝,便能够坐享其成。” “日后若真的得登大位,少不得还要高高端坐着,差使着底下的人镇守边疆。” 他说到了此处,面色已经是越发地难看,沉声道:“这天道,有时候也实在是不公。” 吕阁老难得没有说些什么,只抬眼看向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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