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蒋高然噎了下,温月声开口便是清君侧,谁人敢反对? 但他心知,眼下再不反对,等到了她真正回到京中,一切就来不及了。 是以哪怕被王进之嘲讽,他依旧坚持道: “思宁郡主掌权之心太甚,我等便是想要插嘴边疆之事,她却也没给我们这个机会。” “只如今事情已经发展成了这样,臣以为,当继续让思宁郡主留守边疆才是。” 蒋高然高声道:“如此一来,圣上不必忧虑昊周撕毁条约再次来犯,思宁郡主亦是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养兵训兵,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再一举攻破昊周。” 他说得倒是轻松,可观其所言,压根就没有将温月声当成是个人来看,只理所当然地将她看成了镇守边疆的工具。 要她无有所怨,就这么耗死在了边疆,最好一生都不要回到京城中来才好。 “启禀皇上,臣以为蒋大人所言极是。”另一名翰林院的官员站出来附和道:“思宁郡主本就是武将,似是辅国大将军这般,亦是在边疆镇守了多年。” “武将的本职便是护卫边疆安全,陆大人都可以在边疆留守多年,郡主又有何不可?”那官员微顿后道:“此番战胜,郡主本就该论功行赏,既是得了册封,便更应当镇守边疆,为皇上分忧才是。”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皇帝随意封赏温月声一个军职,用这样的军职,将她困死在了边疆最佳。 王进之听着都要气笑了。 他立足朝堂多年,见过无数官员,像是他们这样,享受着他人在战场上厮杀奋战而换回的安宁,却还厚颜无耻地要求旁人做得更多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而这几个附和蒋高然的官员,都是这一月之内才刚刚提拔起来的。 就连蒋高然自己,亦是刚进入内阁不久。 在此之前,此人只是翰林院内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修罢了,也不知如何,轻易地就得了皇帝的亲眼。 上首的皇帝面容冷沉,叫人分辨不清楚他的情绪。 对于蒋高然的话,皇帝没有回应,却也没有反驳,只道:“传令边疆,在新的边疆主帅调令下来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此言一出,殿内的众多臣子皆是心下一沉。 只他们尚且来不及反应,外边便有宫人神色慌张地前来禀报。 “启禀皇上!”宫人伏在了地上,声音都在隐隐颤抖:“城门来报。” “思宁郡主率众将回京,大军已至京城!” 满殿皆惊。
第107章 愿与郡主同罪(二合一) 蒋高然的脸色都变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温月声竟然会这么快地回到了京中。 没有调令,没有皇上的圣旨,她怎么敢的? 这等行为,跟谋逆有什么区别? 他想开口弹劾对方,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在场的人都知道,对方是温月声,每一个与她作对的官员,几乎都没落得什么好下场。 蒋高然一个刚刚升任没多久的内阁学士,在朝中的声望远远比不得王进之、吕阁老之流,他怎么会不怕?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温月声人都已经回来了,他们到得现在才收到了消息。 这都已经不是神出鬼没了。 如她所言,她确实是有着清君侧的能力。 殿中透着股诡异的安静,隔了许久,才有人开口问道:“率领众将?” 殿内的朝臣皆是循声望去,这一眼,看见的就是景康王那一双阴沉的眼眸。 他冷眼看向了那个来通报的宫人,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温月声将所有的边疆将领都带了回来?” 听得景康王的这句话之后,那蒋高然一颗心更是往下一沉。 却听那宫人道:“禀殿下,此番跟随郡主回朝的,都是边疆一战的有功之臣,自是包括了忠勇侯、章世子,并着小陆将军。” “除此之外,就是两万刀营将士。” 听到两万这个数目之后,许多人皆是长松了一口气。 幸好,温月声没有失去了理智。 方才这宫人来禀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温月声当真是带着二十万军队回了京城。 但即便如此,她也算得上是无令自发入京。 只是如今她声势浩大,整个大徽百姓无人不知她的威名,若要以这件事情治罪,只能治她一个僭越之罪罢了。 ……她连清君侧这种话都可以说得出来,估计倒也没有多在乎这么一个罪名。 只是这番话一出,殿上的皇帝神色就越发难看了些。 殿中的蒋高然动了动嘴,在反复犹豫和纠结片刻之后,到底是道: “启禀皇上,圣旨未下,主将擅自回京。”他沉声道:“此乃重罪。” 话虽如此,可他说话时,分明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有底气了。 “军中将领,视皇命如无物,思宁郡主此番举动,分明是自觉功高,藐视君威,还请皇上重重惩处!” 事已至此,蒋高然也没有了回头路。 温月声人已经回来,眼下就算是他不再开口弹劾,对方也未必会领这个情,既是如此,便不妨做到底。 他自诩没什么把柄能够落在了温月声的手中,自身也是刚刚才提拔上来的官员。 又加上他心知皇帝如今对于温月声已格外不满,否则的话方才不会下令让温月声无令不得回京。 所以便指望着能够在对方进入早朝之前,让皇帝为其定罪。 那蒋高然的话一出,这殿内所有的朝臣,俱是抬眼去看皇帝。 皇帝坐在了龙椅之上,面容阴沉,抬手怒拍了龙椅,高声道:“放肆!” 底下的朝臣皆是心底一寒。 王进之与吕阁老对视了眼,吕阁老缓步走了出来,沉声道:“启禀皇上,边疆战胜,思宁郡主功不可没。” “只从边疆一战之事上,便可以得知,郡主不是胡作非为的人,此番骤然回京,应当是有要紧事要禀报,方才会如此。” 不远处的严伟亦是站出了队列之中,缓声道:“出征之前,皇上曾赐给了思宁郡主虎符,主帅持虎符归京,当也是合乎规矩的。” “便是如此,她怎么也不该擅离职守,京中虽离边疆极远,但是战事开打以来,都有加设驿站,用以方便传信。”蒋高然仍旧不肯松口,高声道: “臣以为,便是有着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贸然入京。” 在听到了温月声已经抵达京城的消息之后,之前附和蒋高然的那些官员,已是不敢随意开口。 他站在了正中央,见状轻垂眼眸,沉声道:“自思宁郡主入朝以来,其手段狠辣,手中沾染了许多官员的鲜血。” “是以朝中都对她畏惧非常,臣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难道因为思宁郡主威名在外,便能够将黑的都说成白的吗?” 吕阁老面色冷沉地看向了他。 蒋高然这个人,能力几乎算得上是平庸。 否则也不会多年以来,都在翰林院内当着一个默默无闻的编修了。 但他有一个优点,那便是格外地擅长揣摩人心。 就像是现在一样,温月声分明是立下了大功,满朝之内,但凡是头脑清楚的人,都知道有功当赏,而不是放大罪名去惩处功臣。 可到了他的口中,却成为了满朝文武皆是畏惧于温月声的威名,所以才不敢开口附和或者是弹劾于她。 他分明知道皇帝已经对温月声不满了。 还无比精准地踩中皇帝的逆鳞。 若是满朝文武的人,都畏惧温月声了,那皇帝这个皇帝还算得上什么?一副空架子吗? 吕阁老抬眸,果不其然看见皇帝黑了面容。 “眼下边疆已然安定,臣以为,朝中断不可纵容这样的行为,观思宁郡主如今在民间声势极高,谁知她是不是因攻自喜,而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何况朝中人才济济,圣上英明,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急事,才能够让她这么急切地赶回了京中,急切到了连带着一封信都来不及传递?” 蒋高然说罢,还欲开口再次上奏,要求皇帝处置温月声,以儆效尤。 哪知,他的话音才刚刚落下。 身后紧闭着的太和殿大门,骤然被人从外边拉开。 拉开大门时,发出了一道轰地声响。 令得朝中所有的朝臣,皆是抬眼看了去,蒋高然也不意外。 然这一眼,却看得他神色巨变,面容几乎是一瞬间变得苍白至极。 清晨冷淡的日光底下,立着一个人。 对方一身玄黑绣赤金云纹的衣裙,逆光站着,右手手持一串白玉佛珠,神色冷然。 这般独特的气质,还有那一身尤为瞩目的衣裙及手中的佛珠,除去了那位思宁郡主,又还能是谁? 从那宫人前来禀报大军入京,到她就这么直接了当地出现在了宫中,前后不过才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她不仅是无召入京,而且还无召入了宫中。 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就这么抬步,直接进入了殿中。 蒋高然看着她突然出现,一颗心几乎跌落到了谷底,他当下面色巨变,而心脏也伴随着她一步步走近,突突乱跳了起来。 温月声立在了殿上,负手而立,抬眸对上了蒋高然,冷声道:“蒋大人既是这么地好奇,那不妨好好地来听一听。” 蒋高然勉强回过了神来,他心头乱跳,却还兀自让自己镇静了下来。 他入朝多年,此前一直都在翰林院当中,翰林院清苦,他也没有收受过什么人的贿赂。 这几个月被提拔到了内阁之后,因得了皇帝的宠信,才在朝中展露了头角。 也就是因为这般履历,他才敢在知晓温月声人已经回京之后,依旧开口弹劾。 毕竟在他心中,自觉自己是没什么把柄给温月声抓的。 听得温月声的话后,他也只是敛了敛眸,等待温月声开口之后,继续反驳于她。 却听她冷声道:“月前,听闻蒋大人给皇上呈递了一封奏折,要求削减军需。” 那个自觉没什么把柄的蒋高然,在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他心头猛地一跳。 这事温月声是怎么知道的? 她远离京城三个多月,消息竟是还这么灵通? 蒋高然为了保险一些,当日是在早朝之后,去往了御书房中,单独面见皇帝后呈递的奏折。 而这件事情,很明显殿中许多的朝臣都不知道。 唯有户部尚书神色难看。 要削减军需,势必都得要经过户部的手。 在温月声出征之前,户部尚书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让温月声只管去打,他保证了后方军需无忧。 可这仗打到了一半,月前的时候,正好是昊周的大军压境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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