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竟不知那位深居简出,低调无比的安南王妃,便是关妍。 关家败落,败落时据说家中还有一名幼子,要支撑家族,又要操心其他,关妍的日子想来并不容易。 时光磨平了她的棱角,她已经看不太出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时间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裴词稍微出神,等回过神,关妍已经随着其他人走远了,谢凉站在一旁,抿唇看他。 他神色有些冷,还有些说不出的郁色,注意到裴词看过来的视线,他冷冷道:“人已经走了。” 裴词迟钝一下才反应过来,谢凉如今并不喜欢他与其他人走的太近,更不要提是齐盛的人。 轻咳一声,裴词摸了下鼻子,主动道:“臣方才是在想,陛下刚刚放了灯,怎么不写些心愿?” 谢凉听了,微微抿唇,摇头道:“没有愿望。” 他的心愿,早已经实现了,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他并不贪心太多。 裴词不知道他的意思,听了他说没有愿望,也没说什么,只是反过来给他写了好几个,塞在花灯里,随水流漂远。 谢凉一直嘴硬了一晚上,说给裴词,也是真心实意的这么想。 他曾经有过绝不可能实现的心愿,阴差阳错被满足。如今他只想总拥有他能够得到的,并不想要其他。 只是灯市过后,回到宫里,往日冷冷清清的宫殿里灯火通明。 江林生不知得了谁的授意,将暗卫筐里十分难看的花灯挂了谢凉一墙,宫里往日不挂灯,他时间赶,谢凉回来时还正指挥人弄。 做出这样欺上瞒下的事,见到皇帝,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美滋滋过来讨赏:“陛下,裴大人说宫里有些冷清了,趁着过节,让人送来些灯,老奴觉得有些少,又添了点,您看怎么样?” 谢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上元节后,一连好几个大晴天,廊檐上雪融化了大半,偶尔会滴滴答答落下一小片水。 小宫女小太监们守着死角,地面脏了一点就赶快擦掉,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人。 裴词自己是用不了这么多人的,只是上元节后,谢凉过来的次数变多,一开始是坐坐,后来饭也常在这边吃。 他是皇帝,无论喜爱与否,排场总是有的,江林生多精明一个人,不知不觉间,裴词住处就多了许多人。 这不是不能理解的事,裴词本身也没有意见,只是…… “为何百兽园的猫要换什么样的吃食,这样的问题也要同我说?”被堵在角落里,裴词看着江林生,有些哭笑不得。 自从被谢凉带回来,裴词便对自己的身份定位十分明确。 他不再是从前的裴相了,也没资格再管什么,想要做和应该做的事都已经在上辈子做了个遍,人生没有什么遗憾。 他有时候想,之所以重来一遍,或许只是为了补偿谢凉,他一生没有做过对不起谁的事,唯有对谢凉,总感觉有所亏欠。 所以谢凉即使想困住他,他也没有什么意见,甚至是默许的。 权利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平静的日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因此裴词从不触碰什么雷区,他做事谨慎,有意为之下,几乎挑不到什么错处。 但当江林生一而再,再而三,做什么事之前都要问他一遍,被他躲了几次后,甚至拿换猫粮的事来骚扰他,即使好脾气如裴词,也不由有些无奈。 “您到底想说什么?”被堵在走廊,裴词看着距他不过一丈远,虎视眈眈的江掌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情十分无奈。 “我真的不知道小狸花喜欢什么,我还没有见过它。”裴词看着江林生的目光,斟酌道,“不如我去看看,回来再告诉您,可好?” 小狸花是半年前谢凉路上碰到的一只奶猫,本不名贵,因为得了皇帝青眼,被破例放在百兽园抚养。 它最近心情不好,饭都少吃许多,百兽园的人拿不定主意,特意报给江林生。 这确实不是裴词该管的事,是江林生询问裴词一些宫里的安排,裴词避而不谈,江掌事急了,口不择言,这才拿小狸花来堵他。 此刻江林生看着几米开外,眉目温润柔和,明明看着亲近,却又接近不了的青年,心中除了着急,又不由得浮现出深深地无奈。 裴词性格极好,为人恭谦和善,有君子之风,从前他在官场,少有人不佩服他。 但从某种意义上说,比起冷漠的谢凉,他才是这世上最不好讨好的人。 江林生从前不懂,如今才算有所体会。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裴词温和有礼,进退有度,谢凉冰雪消融,态度软化,一切都很好。 江林生本也这么认为,直到昨天发生的事给了他当头一棒。 昨天晚上,谢凉晚饭是在景怀宫吃的,他虽不说,但江林生知道,上元节那些灯,不仅浓郁了宫中色彩,也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 当时江林生站在一旁布菜,笑眯眯看两人吃饭,吃了饭,又聊起天来。 当时的气氛很轻松,江林生看的分明,这一年多,这是皇帝少有的轻松时候。 他开始忘记一些不愉快,重新对人交付信任。 这对于自幼难以感受到爱意的谢凉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但因为对方是裴词,一切又都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江林生欣喜于这样的改变,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小皇子,在另一个温柔而强大的人带领下,虽然经历一些波折,但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他站在一旁,欣慰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谢凉没有提起那一句朝政。 南方水患,自古有之,不过冬季并不是频发时节,提起来,更多是防患于未然,想来年的人员调配问题。 谢凉提起来,有询问裴词的意思,但更多是想和裴词说话,皇帝一直不是个会聊天的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件事在他看来有意思。 因为朝中那个来年有可能被提拔的后起之秀,与裴词有些关系,是他前些年里为数不多看好,并提携过的后辈。 谢凉当时说起来,江林生听的分明,多少有点邀功的意思。 不想裴词听了,沉默一下,手里的茶盏放下,有些小心的,几乎生硬的扭转了话题。 只这一下,谢凉再也说不出话来,坐了会,茶没喝完就走了。 江林生把一切看在眼里,明知道没人做错什么,却无端难过起来。 若是普通的君臣,这样自然没什么。 可谢凉与裴词从来都不是普通的君臣,即使中间没有那些野草蔓生的情愫,他们两个人,也不该生分至此。 事情本不该如此,在这个渐行渐远的过程里,江林生能看出所有人为此做的努力,一切却还是变成了这般模样。 事情不是一瞬间发生的,只是等到发生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如何改变才好了。 昨晚御书房的灯亮了一夜,江林生在一旁守着,看的清楚,陛下看似在认真批着折子,实际上下笔比以往慢了许多。 他的心早就不在上面了。 思及此,江林生心里叹口气,踩着雪,往前一步,斟酌看向裴词,状似无意道:“大人,昨日……您可是在怪陛下?” 裴词还在想小狸花,准备过会去看看,没料到话题转的突然,怔了下:“这同小狸花……怎么这么说?” 江林生叹口气:“您别逗我,我知道您不喜欢弯绕,便直说了,可是因为沈大人的事?” 裴词蹙眉:“沈修……?” 沈修便是裴词曾提携过的后起之秀,江林生提起他,裴词一下就想起昨晚的事。 昨日说起沈修时,谢凉有些不悦,裴词能感觉到,但并不能准确判断原因。对于谢凉,他如今已经不能说全然了解。 裴词看着江林生,想了想,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从未怪过陛下,反倒是……倒是您,今日既然特意前来,想必是有话同我说?” 裴词目光平静,确实并无怨怼,江林生看着他,敏锐捕捉到重点:“反倒……?” 这没什么不好说的,裴词看着江林生,摇了摇头,很轻的苦笑一下,轻声道:“反倒是……觉得十分对不住陛下,怎么会怪他。” 江林生看着裴词,听的皱眉,忽的,脑海中灵光一闪,出现一个十分荒唐的,啼笑皆非的念头。 这让他声线都变得不稳定起来:“这些天,您如此……客气,莫非是,觉得陛下在怪您?” “是因为那道让您去临都府的旨意?” “还是因为……陛下将您留在宫里?” 即使是疯了那些时候,谢凉的目光依旧追随在裴词身上,除了这几件事,江林生想不通还有什么,会让裴词感觉到谢凉在怪他。 裴词没有说话。 江林生看着他,忍不住喃喃:“……原来您竟这么想。” 他说着,目光慎重起来:“大人,说起来,老奴同您说这些,已然不大合适,可是这么些年,陛下待您如何,您都是知道的。” “有些话老奴不该妄议,也不敢猜测,便不说了,只一样,夜宴之后,陛下喝退朝臣,又强压下安南王,原本是打算力保您的。” “后来,是在承安殿中见了您一面,这才下旨,让您去临都府,可即便如此,天没亮,他就后悔了,怎么会……” “怎么会责怪您呢?” _ 谢凉下朝就去了百兽园,小狸花十分招他喜爱,闲来无事时,他便喜欢去坐坐。 裴词听了江林生的话去找他,走在路上,总忍不住出神。 江林生的话一直环绕在他耳边,经久不绝,让他原本平静的思路瞬间乱了。 江林生说,谢凉是见了他一面后,这才决定发配他去临都府,这之前,朝臣进谏,谢凉一次都没有理会过。 这件事,裴词已经没有丝毫印象了。实际上自他有意疏远谢凉起,他之后的记忆中便不太有谢凉的影子。 裴词了解自己,他做出的决定,其实并不容易改变。 那他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突然改口,见谢凉一面,又为什么要说一些话,让谢凉松口? 裴词想的头疼,却始终想不起来。 踏进兽园,门口守着的小太监看到裴词,愣了一下,迟迟未动,也不知道进去通报。 还是裴词后面总跟的,十分忠心,得江林生用那个,后来随江林生姓,改名叫江远的小太监,看到了忍不住蹙眉。 “别愣着,大人来寻陛下,莫耽搁了,快带路。”江远道。 小太监闻声顿住,低着头,心里有些为难,但在宫里伺候的,如今得了江掌事嘱咐,谁又敢不把身体好了的裴相放在眼里? 小太监心里想着,面上不露分毫,俯身道:“大人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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