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生不在,准备这些的人是谁可想而知。 “阿景。”裴词抬头看着谢凉,低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哑,他顿了顿,低声道,“你不要担心。” 其实醒来同谢凉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裴词心里多少感觉有些奇怪。 他以往无论做事还是说话,或多或少都有把握,至少对说的话是了解的,唯有这句,他莫名感觉进入到什么他不太熟悉的领域。 总之感觉不像是君臣之间的对话。 只是谢凉的脸色实在太过难看,十分吓人,裴词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话可以缓和片刻,便这么说出来。 谢凉目光看着裴词,闻言,面色并没有缓和多少,只是不再具有攻击性,他沉默一瞬,转身给裴词又倒了杯水,才道:“做不到。” “……” 裴词看着他,一时无言,只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两人沉默。周澜深不知道这里发生的动静,落后一步进来。 他方才与谢凉同时听到裴词声音,脚步顿一下,却没有同谢凉那般直接进来看人。 他先是出去,让门外守的江远把隔壁太医唤来,又让人去寻江林生,吩咐完后,才跟在后面进来。 不料刚进门就听到这段话,周澜深顿一下,拿手摸了摸鼻子,有点想装作自己不在。 只是他虽尽量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但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不可能不被注意到,裴词与谢凉说了几句话,便将注意力放他身上。 “今年可是有去行宫避暑的打算?”裴词双手捧着杯子,看站在一旁的谢凉,眼睛因为长时间睡眠有一些水汽,是非常清透的琥珀色。 谢凉看他一眼,注意到杯子里的水喝的差不多,接过去,见裴词摇头,他便把杯子放回到桌上,然后淡声回道:“嗯。” 只是他虽然是做出决定的人,但并不会关心下面具体怎么运作,最多关注一下沿途布防,因此不能说的十分明白。 周澜深在一旁,一听,便往前一步,接口道:“对,前几年太乱,一直没机会,今年一切刚好,陛下便打算同您去玩一玩。” “裴先生从前去过子虚山吗,据说风景很好?”周澜深说着笑起来,似闲聊般问道。 裴词听了,动一下有些发麻的手指,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曾。” 谢凉闻言,微不可查皱了皱眉。 正说着,被江远喊过来的太医到了,说在外面等候传唤。 为了避免太过吵闹,进来的只有院首,只是他的身旁还跟着一名须发皆白的医者,慈眉善目,看衣着打扮,是江湖人。 裴词一直以来都在朝堂,接触者多是世家子弟或者军将,极少接触江湖中人,看到这位江湖医者,目光忍不住多停留一瞬。 周澜深注意到,笑着与他解释:“先生,这位是文先生,是学生敬慕已久的清溪杏林。” 皇室拥有无尽财力,权势名望,于是能够召集到无数的优秀医者,珍贵良方,但还有许多高手并不在意这些,只存在于民间。 清溪杏林的称号,裴词即使很少关注江湖,也略有耳闻,只是这位先生很久之前就隐居起来,销声匿迹。想找到他并不容易。 裴词抬眸,对周澜深笑了一下,眼眸微弯,带着感谢,又微微偏头,看了谢凉一眼。 周澜深门路广,找到清溪杏林,走的应当是他的路子。但打动这位离群索居的老先生,裴词判断,应当是谢凉的原因。 不知缘由的,裴词这么想。 文先生在医者中的地位很高,即使并无官职,院首依旧对他十分恭敬。 诊断结果同之前并无什么区别,裴词身体依然是一种遭遇重创的状态,但人能够醒过来,已经好许多。 文先生诊断后道,药方与之前变化不大,温养为主便好,说着,他对上谢凉漆黑的目光,不知怎么,忽的笑了一下,道,既然来了,便不会轻易离开。 谢凉只那一眼,便不再多看,站在一旁,沉默极了。 文先生低头收拾药箱,收拾好后,临走前,忽的想起什么,转过身,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看向裴词:“裴大人。” 裴词看过去,他道:“观脉象,大约有□□年了,您可是忘记过,□□年前,您曾受过什么伤?” _ □□年前,这个身体还不是裴词的,发生了什么,裴词的确并不知晓。 倒是谢凉,听了之后对此十分在意,去查了查,只是并没有查出什么。 天气一天天的暖起来,葳蕤草色日渐连绵,御花园里已经是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 裴词闲来无事,便偶尔带着江远与小狸花在御花园里走走,也算是欣赏春光。 谢凉后宫无人,没有女眷,便没有十分需要避嫌的地方,裴词行动还算自在。 只是也因为此,宫里除了谢凉,便没有真正能拿主意的人,江林生平日里有拿不定注意的决断,会来问问裴词。 久而久之,许多前朝臣子不知道其中弯绕,只以为圣上之所以褫夺官职,囚着裴相,是因为……便传了些风言风语出来。 有比较耿直的老臣,直呼国将不国,然后联合起来,火速上书,请谢凉速速纳妃。 这其中因为被敲打过,安分了几天的安南王也来凑了热闹,他有几个貌美如花的妹妹,虽然如今打算……已经不同当初,但国舅梦并没有真的放弃。 也好在未来成事时多个身份借口。 只是他们强硬,谢凉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强硬的一个人,久而久之,众人十分努力也没有结果,大部分人也就散了。 裴词听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风言风语,他并不如何在意,这是天性使然,他对事物总是想的比较开阔,比起在意这些流言,更愿意去面对他真正应该面对的事。 只是这事闹了一场,还涉及谢凉,有段时间,他看到谢凉时,总感觉有些奇怪。 不过谢凉对此看的比他还要开,他本就不喜形于色,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他更是毫不在意,听了仿佛没听到一般。 裴词便十分淡定了。 裴词没想到会有人就这件事,求到自己面前。 是一位下朝后应当前往小书房继续与人商议要事的老大臣,姓周,两朝元老,身份十分贵重。 看到裴词,他顿了顿,撇下身旁一干同僚,朝裴词走过来。 也好在裴词以前名声还在,并不是轻易能够被拿捏的人。 周大人看到他,先轻咳一下,与他寒暄两句:“裴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裴词笑着点点头。 周大人看着,也笑一下,然后面色一顿,似无意道:“这些天,关于陛下纳妃之事,裴大人在宫里,想必也有所耳闻?” 裴词听他说话,点了点头:“略有听闻。” 周大人便笑一下,问道:“不知对于此事,裴大人有何看法?” 裴词不应当对此有什么看法,便不说话,周大人顿了顿,看着他,又继续道: “裴大人,先帝当年,是极看重您的,如今陛下也……能听进去几分您的话,后嗣之事,关乎国本,还望您能多操心。” 裴词看着他,闻言笑了一下。原本不想说什么,但对上老大人近乎咄咄逼人的目光,他顿了顿,还是道:“不知您希望我做什么?” 周大人皱眉道:“裴大人,您一向是有分寸,守规矩的人,旁的我不多说,只是希望您……能劝劝陛下,莫被别的耽误了,还是以国本为重,早日纳妃。” 站在某种位置上,周大人说的其实本没有错。 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作为国之重臣,他不会不知道,如今各路人马心怀鬼胎,对谢凉身边的位置虎视眈眈,一旦涉及后宫,一定又是一轮纠缠不休。 可是站在他的位置上,他也并不需要在意这些。 裴词抿唇,看着他,忍不住微微皱眉。 但就是不说背后的弯弯绕绕,只说婚姻。谢凉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人,他的事,他要喜欢什么人,旁人本不该置喙什么,无论是谁。 裴词自己也一样。 他看着周大人,抿着唇,有些冷淡:“大人说笑了,这些东西,我说的再多,都不比陛下自己喜欢,还是要陛下自己决定。” 正说着,裴词抬头,看着周大人身后,稍微顿了顿。 周大人看着他,似乎觉察到什么,一边判断着裴词的神情,一边慢慢的转过身。 然后他也顿了一下。 谢凉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面无表情看他。 见他回头,谢凉抬眸,冷冷的扯了扯唇角。 他是个作风冷硬的皇帝,不比先帝温和,周大人即使是两朝元老,被他这么盯了一会,神色也有些僵硬。 他没有说话,谢凉静静看他一眼,在他几乎绷不住松口气的时候,忽然淡淡道:“怎么,你也想回家种地?”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
第18章 周大人铩羽而归,走的时候脸色发青,他走到路边,同僚想搀他,他踉跄一下,据说回去就病了。 对于这位大人公然在御花园质问裴词之事,传开后,有人惊讶,有人不解,还有人十分钦佩。 毕竟当前形势未明,裴词在宫中被囚着,众人对此虽有猜测,但具体什么情况,没有一个人知晓,因此也无人敢有异动。 唯有周大人,敢做这第一个出头的人。这种精神,令人动容。 但无论私底下如何说,后来上书的折子又有多诚恳,皇帝对此的态度是不理就是不理,到最后,竟隐隐有些不耐烦的意思。 朝堂上下,面对皇帝冷脸,心痛之余,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能感慨先帝运气确实不好,太子无德无能便罢了,好不容易换个谢凉,是有本事的,却是这么个脾气。 一时间,唯一不那么受到皇帝辖制,手有兵权的安南王府又热闹起来。 谢凉对此并不搭理,朝臣拉帮结派,他仿佛一无所知,不仅如此,还日常拱火,所作所为,像极了昏君。 裴词一开始不确定他想做什么,提醒过几句。 后来看谢凉做事稳妥,并非没有分寸,又听他偶尔对周澜深的吩咐,裴词思索一番,对于此事,才隐约摸到一些头绪。 谢凉似乎……是不太能容下齐盛了。只是不知为何,他没有选择更便捷,也更稳妥的方式,而是在暗中筹谋什么。 对此,裴词接触的信息有限,一时间猜不出其中原因。 他有心相帮,只是这件事,谢凉虽未隐瞒他,但自始至终,也没有要他参与的意思,裴词提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便不说什么了。 只尽量配合着谢凉,做出风平浪静的假象。 这注定是个多事之秋,渐渐的,谢凉开始变得忙起来,小朝经常拖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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