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再过一段时间,那个只短暂地滞留在他的时间里的青年就会被永远忘记。 而距离他和杜丙约定的未来还有多远呢?在他的骄傲锐气被反复磋磨殆尽的今天,希尔顿觉得他快要撑不下去了。 ...... 杜丙是被风信子花的香气唤醒的,十年后的风之国那些讳莫如深的过往早已被厚重的时光所掩藏。他睁着眼平复了好久因为不得不和少年希尔顿分离而涤荡的心情,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到了哪里。 “这是第二次捡到你了。”安娜原本还有些担心地盯着他,见他回过神来,立马笑着替他掖了掖被角,那个被教堂开除的修女韩也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不过你怎么会倒在跳蚤市场?”安娜问道。 “发生了一些事…总之说来话长。”杜丙仍然觉得心头钝痛,就不想提及,但他紧接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间一点过。” “星期几?” “…星期四。” 还好…杜丙心想,在这个时空现在也不过是他出雕像的第二天而已。 “不过你之后是什么样的打算呢?大人。”韩问道。 “我是要回教堂的。”杜丙想了想就要翻身起来,“谢谢你们把我带回来。” “你再休息休息吧。”安娜忍不住把他按回了被窝里,“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的精神看上去实在是差极了。” “可是我等不了了…”杜丙不想再等,他跨越了光阴,让那个倨傲的少年人伶仃地等待了十年之久,但他明明说好会在未来等他的。 “那也不急在一时。”安娜想挽留,但韩却拉了拉她的手,示意她放他离开。 杜丙推开甜甜面包房的门时,是急不可耐的,这让安娜有些嗔怪。 “我只是担心他而已,看看他那摇摇欲坠的模样…他就这么着急要摆脱这里。” “我想,大人应该不是着急着要摆脱这里。”韩安静地同安娜一道看向那道逐渐消失在街角的身影,“他看上去很疲倦,但眼神却很坚定,我认为他应该只是迫不及待地要去完成一件太过重要的事情。” “我明白的。”安娜也安静下来,眉头却始终蹙起,“我只是担心而已…” 等杜丙再次回到桑尼教堂的时候,他是奔跑着的,像是不允许自己再浪费一丁点的时光。 他知道此时此刻希尔顿应该还在书房筹备下个月的典礼,可他顾不上所谓的善解人意和体贴了,非要叨扰繁忙的主教。 如此,才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 下午的阳光有点刺目,照在希尔顿身上就形成了一道光晕,他本就如金子般璀璨的金发像是自己发了光,那双黄金色的瞳孔带着朦胧的温和笑意,让杜丙几乎立刻眼眶湿润起来。 “我好想你。”他一开口就是这样令人费解的情话。 但希尔顿只是愣了愣,然后格外温柔地将他拥入自己怀里,“嗯,你回来了。” 他没有计较杜丙不过分开半日就提及思念会显得有多粘人,两人的发丝在彼此的颈项间交织的时候,也纠缠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紧密。 似乎直到今天,他们的相拥才是真正完整的一样。 “你还好吗?” 分明是过了好久,却又仿佛只是片刻的光阴,希尔顿抚摸着杜丙的头顶,就像十年前他抚摸着自己一般安慰地询问道。 “是的,我还好。”杜丙才终于有些赧然的和主教分开了。 他这时才能静下心来近距离打量“许久不见”的希尔顿,看他优雅地微笑,看那双眼中熟悉的流光,就觉得,当年那个倨傲的少年人是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大人了。 “我进入雕像了,希尔顿。” “嗯。”希尔顿还是微笑着,既没有对他的莽撞感到生气,也没有丝毫的意外吃惊。 杜丙瞧他这样本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心情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我回到了十年前,看到了曾经的风之国,也见识了那场东西方的位面之争。我很抱歉,希尔顿...” 可希尔顿是不需要他的歉意的,类似的开导和解释早在十年前杜丙离开的那晚,他就说过了,更何况如果命运真的能靠穿越得到更正的话,他早就亲自回到过去了。 所以他只是温和地问道:“你喜欢鼓阵湖吗?叔母曾经告诉我,她第一次见到叔父就是在鼓阵湖,那里是个适合谈情说爱的好地方。” 杜丙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明白了希尔顿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此点了点头,只是微笑,“我喜欢。” “那很好,一个月后的典礼,我打算安排在那里。那里的风信子花仍旧开得很好,湖水也一如既往的清澈见底。” “可那是西郊...”曾经凯恩公府坐落之地,杜丙怕眼前的青年会触景生情。 “没关系的。”希尔顿却这么说,“已经过去十年了,杜丙,我也已经成长了不少。” “好...”杜丙这才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不过他仍然是有在意的地方的,被希尔顿带进书房,坐在他身旁的高背椅上时,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所以之前在街上见到我时,你之所以给我特殊的优待让我免费进入教堂接受治疗,是因为你认出我了是吗?” “是的。”希尔顿微微挑了挑眉毛,“要认出你并不困难,毕竟杜丙你的面容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 “那你为什么叫我‘孩子’...”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羞耻。 希尔顿也轻轻笑了,“桑尼教堂的教士们对于所有的子民都是这样的称呼。” “可你知道的,我不是...” “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没认出我,我以为这么叫你,杜丙你自己一定不会同意。” “这...”希尔顿这话说得杜丙有些脸烧,因为明明是他自己承诺会在十年后等着小希尔顿长大两人再次会面,却没想到那时的他不过是个才从异世穿越而来的旅人,尚且没接触过任何风之国的东西,更无从谈起相认了。 或许是看出了杜丙的窘迫,希尔顿给他倒了一杯红茶,“当然,我现在已经明白了,我找安娜了解过,我知道这不怪你。” 杜丙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吹了吹茶杯上氤氲的热气喝了一口,然后轻轻问:“但我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请讲。” “既然你认出了我,也知道今后我会回到十年前,那么我迟早都会得知关于风之国全部的真相,那希尔顿你为什么还会在我一开始和你表白后...执意让我去找蒙特了解风之国的历史...” “...” “希尔顿...”杜丙注视着取下了法冠穿着孔雀蓝衬衫的主教大人,“你...你是不信任我吗,还是说是再次考验我?” “但你知道的,那明明就没有什么必要。” 他陪伴希尔顿走过的那短暂却晦涩的历史应该足以证明他的赤诚了的,所以他不明白希尔顿这番举动的意义在哪里。 希尔顿也沉默了很久。 他靠在身后长而厚重的书架上,阖了阖眼,才露出一个有些易碎的表情来。 “你还记得吗,杜丙。我们一起去看的那场《普罗米修斯》。” “嗯。” “被束缚的普罗米修斯饱受啄食之苦,在多少年后他才被赫拉克勒斯拯救?” “...三千年?” “不,是三万年。”希尔顿没有看他,他金色的睫毛有些发颤,“三万年的等待,才出现了唯一一个将他救下悬崖的大英雄。如果我是普罗米修斯,我该有多么欣喜,那么无论我对赫拉克勒斯多么的另眼相待也不为过了,是吗?” “...是的。” “可是如果有一天,赫拉克勒斯不见了,普罗米修斯一睁眼发现自己又被缚悬崖,那又该怎么办呢?” “希尔顿...”杜丙听懂了,所以他的心脏隐隐有些瑟缩。 “他会怀疑这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即使后来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下了悬崖,甚至和赫拉克勒斯相遇了,他也会怀疑,这世上究竟还存不存在愿意靠近他、拯救他的生灵了。” “对不起...”杜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当时就不应该离开的。” “不,这不是你的错。”希尔顿长久地凝视着杜丙,这样,就已经足以涤清他经年累月的苦涩和苦难,“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测试你。但是我并不后悔这么做了。因为即使让你到了蒙特身边,你仍旧是这样无条件地向着我。 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你果然是你,你没有撒谎,你确实一直在未来等着我,杜丙。” 作者有话要说:
第47章 希尔顿脸上的雀跃和感动是那么地显而易见, 因此,杜丙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那么,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当然。” “为我弹一首歌吧。”杜丙说:“水边的阿狄丽娜。” 希尔顿的眼睁大了一些, 但很快又眯了起来,显得很愉悦的样子, “我很乐意。”他这么说。 他没有再将地点择在十年前两人分别的唱经席内, 也没有用温柔如水的竖琴。 穿着孔雀蓝衬衫的金发青年从书房中找了一把小巧许多的小提琴,沐浴在透过窗槛如同圣光一般的阳光下, 拉响了它。 这一次的歌,不再是无望的诉说, 不再是心碎的离别。 是献给不知所踪的爱神阿佛洛狄忒的赞歌。赞美她, 将阿狄丽娜唤醒, 赞美她,让他终于不用再忍耐无边的寒冷与孤寂。 “我想,我真的很爱你。”希尔顿情不自禁地说。 他将小提琴放在桌上, 俯下身去,将杜丙圈在高背椅中间, 这时他脸上的表情和正直是沾不上边的。 这让杜丙有些熏然, 他很想矜持下去, 可那张樱花色的嘴唇就和他靠得很近。他能感受到从那里吹拂出来的气息,温热而潮湿,能勾起人最天然的本能。 他是不能忘却这本能的, 他对希尔顿的爱最初也不过来源于此。所以他倾侧过去,碰上了柔软的唇舌。 他们终于吻在一起了,就再也不愿意分开一样, 在轻触试探后, 是深深的吮吸和舌面、唾液的交融。 希尔顿是矜贵自持的没错, 可遇上这样的局面,没人能继续温文尔雅下去。 所以他深吻着,掠夺着,极具侵略性的要让他的赫拉克勒斯染上自己的气息。 面对爱人的热情,杜丙自然也得用更大的热情予以回应,两人很快都气喘吁吁了。 唇舌短暂分开,希尔顿宽容地允许他呼吸的时候,他看见主教大人的眼睛,那是一双谷欠望的深潭,里面蒸腾的是让人面红耳赤的无尽索取和渴求。 再一次,希尔顿抱紧了他,几乎将他深深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嘴唇也亲昵地吻着他的耳后,发出“啧啧”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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