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其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目光中带着种放空。 余光突然瞥到一角浅蓝的衣裙,心头一跳,他转头看去。 却见熟悉的面容正笑眯眯看着他。 池羽本就生得美,今日却看着格外好看。她梳着精致的发髻,穿着件带毛领的大氅。毛领围着巴掌大的雪白脸蛋,诱人得让人很有想捏一捏的冲动。 池羽抬手指了个方向,无声地说了句话。 谢其琛看懂了她的口型。 谢其琛等到卓祖母终于念叨完了,寻了个借口离开宴席,走到后院假山旁。 一个人从他身后悄悄走近,踮脚伸手捂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谁呀?” 谢其琛笑了一下,直接转身把身后的人抱进怀里。 “殿下怎么来参加卓府的家常宴了?” “家常宴?”池羽撇嘴,“我可没见过谁家家常宴这么多漂亮小姐来参加的。” “嗯?听你这语气怎么有些酸?” “我才不酸。”池羽伸手捏住面前人的下巴,“反正你才不会喜欢她们。” 谢其琛笑了:“那我喜欢谁?” 池羽翘翘下巴,没说话。 谢其琛又问:“你没误会,那你为什么过来了?” 池羽踮起脚搂住男人的脖子,蹭了蹭:“你好几天没来找我了,我想你了。” 谢其琛怔了下,笑着将怀里娇小的女子抱得更紧:“这几日王上频繁召见我,家中祖父母又时常唠叨,没寻到空闲。” 王上频繁召见?池羽愣了下,询问:“王上……我父王找你什么事?” “许是想再派我去守西境吧。” 池羽垂眸:“啊?你不是才刚回王都么?” “我国孱弱,边境多纷争,更何况,我的职责便是领兵打仗。” “所以你祖母想要你走之前能定下门亲事?” “大概吧。”谢其琛说道,“你放心,那些是祖母自己的意思。下次回都,我会带着战功秉明王上对你的情谊,好迎你入门。” 池羽“唔”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这是渡厄境的噩梦,她必将走向一个悲惨的结局,无法向别人承诺。即使知道面前的人只是梦中之人,她也无法说谎。 她想要的只是结局前的快乐而已。 池羽蹭了蹭他的脖子,撒娇地问道:“那你还继续参加接下去的家常宴吗?听说王都西郊有大片空地,落了雪后白茫茫一片,在月光下会闪光,特别好看……” 谢其琛一顿,说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回去参加宴会吗?” 池羽笑眯眯亲了下他的侧脸。 据说她将谢其琛拐走以后,卓家长辈甚是生气,派了卓府全部家丁出去找,也没找到突然消失的长孙大将军。 对此池羽虽然有点歉疚,但毕竟是特殊时期,她还是打算依着自己的任性来。 西郊的枯树林外,果然有片一望无际的雪野。 池羽与谢其琛到的时候,正好入夜,月亮清辉格外亮,照得大地一片平整剔透的白。 天上还零星落下悠扬的雪花,衬得意境更美。 踩雪地是一件非常愉悦的事,特别是在一片平整的雪地上,吱吱地用脚踩出一串长长的印子,特别舒服。 池羽玩得不亦乐乎,最后在雪地里转着圈笑起来。 谢其琛就站在边上看她玩,眉眼间均是柔情。 眼前开心玩闹的女子,天真浪漫地像一只雀鸟,仿佛看着她就会心中满溢出爱怜。 其实她有时候的行为会和他想的有些不同,似乎要比她本人的个性更大胆一些,还很主动。这让他有些惊喜,还有些困惑。 似乎她的行为下,隐藏着什么…… 谢其琛沉思,莫名感受到了一种悲伤。 风雪慢慢变大,两人寻了一户农家暂住躲避风雪。 “等雪势小一些,我再送你回宫。” “不急。”池羽拿着从农户那买来的果酒,给自己和谢其琛都倒了一小杯。酒是已经热过的,很是适合下雪天喝。 她知道谢其琛酒量浅,所以要的酒纯度不高,倒得也不多。 烧得暖融融的火炉边,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赏雪。 池羽忍不住吟道:“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注]” 谢其琛好奇:“从未听过这首诗,是你自己作的?” 池羽摇头:“不是。唔,是你不知道的诗人作的。” 谢其琛没过多纠结诗歌的问题,指了指池羽脖颈上的项链:“殿下的坠子,似乎又浅了些。” 池羽低头——还真是,蓝色的宝石如今已经快接近透明,要仔细看才能看出些微蓝色了。 从西郊回宫的第二天,池羽便听说了王上下旨卓逸卓将军领兵前往西境,驻守西境边关。 刚听说这个消息,池羽便急着去找人。 没想到倒是对方先来找了他。 谢其琛明显是刚领了旨就过来了,朝服都还没换。 池羽屏退宫人,将他拉入殿中,满脸都是不舍:“你何时出发?何时能回来?” “回府便准备出发了,约莫年后才能回。”谢其琛回答,“我会尽快处理好西境外敌,这样兴许能早些回来。” 池羽搂着面前人的腰,脸贴在他胸膛,嘀咕道:“才同你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你就要走了。” 温热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发顶,谢其琛说道:“处理好了西境的战事,我便能有资本向王上求娶你了。” 求娶不求娶的,根本不重要,她只想和他多待几日。 但……即使在梦境中,所有的一切也不是依照她的意愿发展的。 约莫,也差不多该到时候了吧。 池羽无声地轻叹,仰起头,凑近面前人的薄唇。 这些日子以来,每一次亲近,总是池羽主动,这其中主要是两人地位尊卑,但也有谢其琛怕克制不住自己的原因。 然而此刻临近离别,谢其琛便难以抑制心中对面前人的渴望。 所以池羽还未触碰到面前人的薄唇,已经被整个人压在墙面,炽热的吻带着强势的侵略性袭来,一瞬间夺走她所有呼吸。 她感到自己快换不过气,娇喘出声。她不知道自己的喘声有多诱人,兀自伸手想将身前人推开一些,结果身前人反而将她搂得更紧。她的双手直接被反剪到身后,丝毫动弹不得。 池羽觉得自己都快被吻得濒临窒息,可这种感觉竟然让她有种巨大的满足感,仿佛丢失的生命力都重新回归了身体。 他们吻了很久,最后放开对方时,都急促地喘着气,肌肤也漫上红潮。 “等我,信任我,我会很快回来。”谢其琛略微平息了气息后说道。 池羽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右耳。 送走谢其琛后,池羽一个人回到空荡荡地大殿中,坐在铜镜前,想要梳理一下方才因亲密而有些松开的发髻。 这时候她发觉,她佩戴的那条项链,蓝宝石的坠子已经彻底变得透明了。 “真是奇怪,褪色褪得好厉害……” 谢其琛走后,池羽的日子就陷入了一潭死水。 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的生活是寂寞的,且时不时会被找些麻烦。 即使能意识到一切不过是渡厄境编织的噩梦,冷漠、高傲的父母兄妹也都不是现实中的人,但情绪总是不受理智控制。她从前的亲人对她影响力很大,她总不经意被刺伤。 如此七日后,池羽接到了一个消息。 庸水河神发威,庸水上游决堤,如今已有不少庸水河两岸的百姓遭殃。 庸水河自西发源,向东而流,贯穿整个国家。若水灾不及时处理,怕是会引起更大的灾难。 听说本该驻守西境的士兵们,在打了第一个胜仗后,大量兵力就被调去抢险抗洪了。 不少人议论,刚被调去西境的卓大将军可真是点背,遇上天灾,手中大量兵马都被调走,约莫是抗不过西寇下一次的进攻了。 可也没有多余的兵力可去支援,只能希望水灾赶快结束。 普通百姓能做的,只有每日上香祈福,乞求庸水河神息怒,早日平息水灾。 这个构筑出的梦境与现世不同,河神这一类玄妙的存在是确实有的,它们掌管着各种自然现象,若发狂,便是众生的浩劫。 神殿的神官们焦头烂额地研究着对策,最终,终于向王上呈递了一份方案。 神官们原本以为那方案会被王上驳斥,没想到,王上丝毫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而那份方案便是,让拥有尊崇身份、出生年月都合适的贵女作为活祭品,送给庸水河神。 满足条件的有两个人,这个国家双生的公主。 而最终,王的旨意下到到了池羽所住的宫殿。 那道旨意书面文本写得极为优美,将做活祭品描述成一种光荣的使命,但简单来说就是,池羽将作为这次庸水水灾的牺牲品。 前来宣读旨意的公公还带了王上的“暖心话”:“王上希望殿下能深明大义,为了不牺牲更多百姓,不牺牲更多西境的兵将,去成为尊贵的牺牲之人。” 池羽没有说话,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噩梦的终局果然来了。 依旧取材于现实中她遭遇的不幸事件,要她在自己与爱人之间选择一个。
第74章 现实中, 若她不死,仅剩一半元神和修为的谢其琛几乎不可能扛过卵的第二次苏醒。 噩梦中,若她不牺牲, 守护西线的将军将因为没有足够可调用的兵力而扛不住下一次西寇的来袭。 池羽仿佛都能看到魇兽笑嘻嘻地对她说:“好了,做出选择吧,要不要乖顺地踏上我为你写好的终局?” 池羽都要为魇兽鼓掌了,这噩梦编织得真是与现实对仗工整。 下旨的当晚, 王上举行家宴, 王族并一些贵族高门均来参加宴席。 宴席上, 王上难得对一向不受宠的池羽大加赞美:“公主羽蕙质兰心、沉稳温善,想来河神大人会很喜欢。神殿的神官们已经在挑选日子, 待挑选好,我们公主羽便可以去完成这项光荣的使命了。能陪伴河神左右,真是令人羡慕啊!” 光荣的使命?令人羡慕? 池羽有些看不惯这些场面上粉饰的话, 淡淡回答:“听说满足活祭品条件的人选有两个, 我和池珍都可以进行这项‘光荣的使命’。我想着平日里总是池珍受到的褒奖多些, 池珍更优秀,也应当更讨河神大人的欢心呢——兴许,池珍更适合这项‘光荣的使命’。” 这话一出,池羽便看见池珍面色白了白。 王后立刻说道:“珍儿淘气, 想来容易惹怒河神,还是羽儿更沉稳合适。” 王上也接话:“是啊,珍儿不适合。人选已经确定, 羽儿你无需多言。” 池羽不咸不淡道:“你们决定牺牲我,就不要找冠冕堂皇的包装词, 老老实实承认这是牺牲、是舍弃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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