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池羽刚要再说话, 云幻却直接打断了她:“所以姐姐,你不是最有牺牲精神的圣女吗?能不能也为我牺牲一下呢?” 池羽愣:“什么?” “姐姐如果不存在,我就还是唯一的圣女。”云幻手一抛, 八张符纸在空中排成一列, 锁定池羽攻击而去。 那攻击毫不留情, 池羽避无可避,只得赶紧施术迎战。 两人皆为圣女,本身无法修炼。云幻只能借用符纸的力量攻击旁人,而池羽也是拥有了谢其琛一半的元神和修为才得以施术。 虽然只是谢其琛一半的修为, 但也本该对付绝大部分修士都没有问题——然而令池羽震惊的是,她的术法在那些符咒面前却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符咒的效力大小取决于绘制符咒之人本身的修为,也就是说, 云幻持有的这些符咒,绘制之人修为极高, 且绘制时应当已经针对她做了符咒的调整。 难道云幻和这符咒绘制之人早就盯上了她? 八张符咒如同囚牢一样将池羽围困起来,池羽手脚皆无法动弹, 挣扎着被符纸带到了半空中。 云幻抬起头看着她,似乎在微笑,却有些阴森森的。 池羽觉得此刻的云幻十分陌生。虽然与这个少女只见过几面而已,可池羽感觉得到她是一个善良可爱的女孩,毕竟若非心底纯良,也没可能被选为圣女。 可为什么,她会突然对她出手? 仅仅是因为发觉她是前任圣女,感觉地位受到了威胁? 池羽紧紧盯着云幻,突然,她发现云幻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息。 那气息很微弱,她调动了所有感知力,才觉察到。 池羽怔了会儿,明白了——云幻被人催眠了!有人利用云幻对失去地位的恐惧,操纵她来杀她! “云幻,你醒醒!”池羽立刻大喊,试图唤醒她,“你听着,即使我真的是前任圣女,我也绝无心与你争些什么!” 然而云幻充耳未闻,只说道:“听说没人能走出渡厄境,在渡厄境中死去的人,其一切的存在都会被抹消。”云幻笑得宛如一具控线人偶,“我便送姐姐去里头看看吧。” 围困着池羽的符纸在云幻的指示下,将池羽裹挟至漆黑寒冷的洞口,而后拽着她进入洞穴之下。 池羽试图挣扎逃脱,却无济于事。 渡厄境中寒冷的空气将她包裹,仿佛即将带她进入一场噩梦。 渡厄境,万万千不同境界中,最为凶险的境界之一。它会窥探人心,提取人心最黑暗的记忆,据此为入境者编织一场噩梦,直至入境者在噩梦中完全放弃生机,走向自我的毁灭。 而后入境者在现世存在的痕迹将会被彻底抹消。不仅仅是这个人本身消失了,还将无人再记得这个人,仿佛这个世界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样。 ——当然与之相对,如果入境者抓住一线生机,摆脱了渡厄境,渡厄境则会告知一个有关于入境者的重要秘密,入境者往往会因为这个秘密获益无穷。 只不过,几乎没有什么人能真正摆脱渡厄境。 最后的时刻,池羽听到云幻的轻快笑声:“这样一来,我还是大家尊敬爱护的唯一的圣女啦!” 池羽感到自己的意识在寒冷之中渐渐模糊。 似乎有不该存在于此的人在大喊着她的名字,可池羽却已经无法细想。 *** 【这是与你最为相称的梦境。它会回应你心底最深处那个从未真正消散的、关于自我毁灭的愿望。】 冥冥中有尖细的声音正说着话。 【很不错吧?如果你不存在了,你所爱的人元神将重归完整、获得一线生机。不仅如此,他将不记得你,也就不会再因你而痛苦。】 那个尖细的声音嘻嘻笑起来。 【真是慈悲的梦境呢,你便乖顺地在这慈悲的梦境中走向毁灭吧……】 池羽突然睁开了双眼,尖细的声音从耳边消失。 身边有人正在呼唤她:“殿下,快醒醒,该为晚宴梳妆了。” 池羽呆了一会儿,有点反应不过来自己在哪儿,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是谁。 直到窗外寒冷的风吹进来,吹得她一哆嗦,她才清醒过来。 哦,这里是极北的寒冷国度,常年被冰雪覆盖。 而她是这个国度王与王后诞下的不受宠的公主。 侍女见公主殿下被冷风吹得直哆嗦,麻利地去关窗,一边关,一边嘀咕道:“咱们殿下好歹也是公主,住所却如此朴素,窗棂的锁松了,去内务府说了许久,也还未有人来修。” 池羽摇了摇头:“算了吧,没事的。” 侍女撇嘴:“您总是这样,从不为自己争些什么。” 侍女开始帮池羽梳妆打扮,为晚上的晚宴做准备。 晚宴是为了迎接刚打了胜仗凯旋归来的大将军卓逸。 晚宴在御花园举行,池羽匆匆赶到时,王公贵族与诸大臣均已经到了。 池羽悄悄寻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她抬头观察四周,很奇怪,明明该是经常见到的人们,她却总有一种久未曾见的疏离感。 正中的上座坐着的是她的父母,也即这个国家的王与王后。 他们有三个孩子,优秀的大儿子常年驻守南部边境,即使是此刻也并未归来,所以留在他们身边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女儿。 这对夫妇均来自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有着许多古板迷信的观点,比如,他们相信双胞胎是不详的。因双胞胎本该为一体,却分成了两个。两个人共享气运,总有一个人会抢夺另一人的气运。 所以当初生下双胞胎后,夫妇两人曾考虑抛弃其中一个,最后是大神官劝导,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双胞胎公主的姓名,一人取名为珍,一人取名为羽。就像他们的命运,一个会被亲人当做珍宝爱护,一人则如羽毛般轻飘飘、一拂即逝。 当下,名为珍的公主坐在父母身边,时不时任性地向父母撒撒娇,而名为羽的公主座位则被安排在宴会厅的角落,无人注意。 池羽抬头看着主座上幸福的一家三口,早已没有了小时候那种悲伤痛苦的感觉,只觉得心口空荡荡的。 ——咦,奇怪,这空荡荡的感觉也似乎有些陌生了,仿佛已经许久未曾体会到了…… 明明在觉察到自己是被家人排除在外的存在的每一天,她都会体会到这种空荡荡的感觉啊…… 等一下,说起来这幸福的一家三口,该是如今这般打扮吗?总觉得哪里不对。 池羽正苦苦思索周遭一切的违和感,这个时候,一个老年女子进入宴会会场。她头发花白,神情慈祥,穿着得体的白色衣裙,一进场,所有人都向她点头来示意。 这个人是……池羽想起来,她是神殿的大神官。 这是一个信仰河神的国家,百姓们经常会去神殿里向河神祈福,而大神官是维持神殿运作的人,也是整个国家信仰最为虔诚的人。 大神官落座,座位在池羽的旁边。 池羽端详着身旁的大神官,不知为何,鼻子突然有些泛酸,脑子里莫名浮现一个场景——那是大神官过世的模样。 那场景过于真实,池羽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了。 池羽赶紧摇头,大神官活生生坐在自己身边,自己怎么会出现这样不吉利的联想? 大神官见池羽在看她,便转头对她淡淡笑了下:“殿下可安好?” 大神官总是这样的表情与语气,对谁都很和蔼,但又不亲近,大约虔诚的信徒都是这般模样。 池羽点头:“还可以。” 大神官道:“这两日殿下没来神殿呢。” 神殿与王宫为一墙之隔,从小到大,池羽觉得落寞的时候,总会去隔壁神殿。 大神官并不会热情地招待她,对她也只如对待旁人般一视同仁,但池羽还是很喜欢她,因为她不会排斥她。 池羽回答:“这两日伤风,才刚好。” 大神官点头,并未过多关心池羽的身体情况,又询问道:“前些日子殿下借去的书籍可看完了?” 池羽去神殿时,总会拿着神殿的书看,有时候看不完,就向大神官借了带回去看。其实她并不是虔诚的信徒,她只是空虚,看书的时候能令她忘了那份空虚。 那些书多半是与神的教诲有关的,它们教导人博爱,教导人宽容,教导人忍耐。 年幼时的池羽,在这些教诲里寻找到了现世痛苦的避风港,她至今记得神的教诲里有一句:神是没有自我的,祂们眼中是众生,我们也应当学习神的言行,关注他人而非自己。 年幼的池羽发现,当她学着这么去做,不再关注自己,就不会感受到自己不被爱的痛苦。 于是她很好地奉行着神的教诲。她渐渐长大,总是宽容、善良、为他人牺牲。 就连大神官都说,她是她见过的最具神性的年轻人。 这让池羽很羞愧,不敢告诉旁人她养出这样个性的真正原因。她的所谓“神性”,并不来源于想看见众生,只来源于不想看见自己。 池羽回答大神官的问题:“都已经看完了,明日我便将书归还到神殿。” 大神官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结束简短的寒暄,正好宴会也即将正式开始——宴会的主角,刚打了胜仗归来的大将军卓逸来了。 英俊的青年还穿着刚下战场的盔甲,显得整个人极为硬挺,黑色的长发扎成一束,利落地垂在脑后。 参与晚宴的女眷们用绢扇挡着脸,私下交谈起来,大多是在谈论这位大将军。 毕竟小国国力薄弱,能出一位总是打胜仗的武将很不容易,让人十分仰慕向往。 池羽也看向这位入场的将军。 好看的面容、绿宝石般的瞳色,欣赏着美好事物的池羽本该觉得赏心悦目,然而那份违和感却再次出现了。 卓逸? ……为什么觉得这名青年不该叫这个名字? 而且,总觉得他看起来……与周遭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同。 要说哪里不同……池羽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比喻——就好像人偶剧里本该全是人偶,却莫名出现一个真人一样。 人偶剧?真人?池羽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联想很是古怪。 就在这时,那青年的视线也对上了她。两人目光相交之时,池羽心头不自觉跳了一下。 那青年看她的目光……复杂得让她看不明白。
第72章 (新增) 虽然仅是晚宴上的一个对视, 但池羽对这位名叫卓逸的大将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很快,池羽第二次见到了卓逸。那是在晚宴后第五天,大神官的葬礼时。 大神官本就年迈, 近年来身体也时常不适,大约是提前觉察了大限将至,先前已经做好了后续神殿神职人员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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