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未恢复清醒,眼睛刚刚睁开一丝,就被嗓子里的麻痒激的清醒,忍不住艰难地爬到床边,再次吐出一口血。 他的下半身已经被打的血肉模糊,一边吐着血,一边还要忍受来自脊椎处的尖锐疼痛。 那疼痛好像有人不断用斧头锯着他的骨头,神经处突突的疼,皮肤像是被火烧穿了一般刺痛,秋景明一边呛血,一边忍不住疼的掉眼泪。 他也才不过十六,第一次受此极刑,心态已经崩了。 加上齐太医还在一旁说,大皇子的骨头已经遭受重创,如果再继续受刑,即使侥幸捡回一条命,下半辈子也只能在床上渡过时,整个人吐血吐得更厉害了。 秋君药看着嘴唇已经裂开、面色惨白惨白的秋景明,到底不忍心,走过去,坐在他床边,轻轻抚摸着他的肩膀: “好些没?” 他顿了顿,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你不会死。” “......父皇。”感受着秋君药温声细语的安慰,秋景明的眼泪淌的更欢了。 他似乎是不敢相信秋君药真的来看他了一样,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像是想要抬起头来看,却因为身上的伤而疼的面目扭曲、龇牙咧嘴,却执着地道: “父皇........” “父皇在呢。”秋君药由着他抓紧自己的衣袖,都不敢动,生怕牵引起秋景明身上的伤口: “哪里疼?” “哪里都疼......” 秋景明像是个受伤的小狗,只知道呜呜:“父皇.......” “父皇在。” 秋君药见他实在执着于抬头看自己,索性蹲下来,双手捧起秋景明的脸蛋,和他对视: “父皇叫了太医来,不会有事的,好不好?” “父皇......” 看着秋君药柔和的脸庞,秋景明呆了呆,泪眼朦胧中,他忍不住将脸埋进了秋君药的掌心里,直到眼泪水从秋君药的指缝里淌下,秋君药才听见秋景明用沙磨过的嗓子一般,低声道: “父皇.......儿臣知错了......” 他说:“孩儿知道错了.......” 不该有嫉妒之心,不该在冬日将弟弟推到莲池里,不该起那些恶毒的念头....... 铺天盖地的悔恨如潮水般席卷了秋景明的大脑,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一旦察觉到悔恨,身体的疼痛就好似冲破了一直摇摇欲坠的闸门,崩腾流经身体的四肢八脉,让他整个人不由得浑身发起抖来。 很快,他忽然又觉察出一阵凉意,五脏肺腑却又感觉有一团火在烧,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他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昏沉起来,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疼起来,脆弱到好像衣服摩擦身体的感觉,都能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痛楚。 眼泪水好像是决堤一般,不断从眼眶里掉出来,秋君药的掌心都湿透了。 他只能轻轻地从上方环抱住秋景明的脖子,低声安抚着他,给他喂药,直到秋景明药效上来,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看着秋景明这幅样子,秋君药也不敢离开。 他在床头守了很久,片刻不敢合眼,直到第二天中午,看见秋景明烧退了,有力气张嘴吃了点流食,才放下心来。 秋景明的身体已经不适合再受刑了,齐太医说这场发烧来的及时,如果大皇子再受一天刑,只怕后半辈子都会瘫痪,成为废人。 秋君药便将深受重伤的秋景明带回了宫内,因为披香殿不能再住人,他便将秋景明安置在了披香殿旁边。 秋景明虽然醒了,也能吃东西,但人还不是很清醒,昏昏沉沉之间,一直抓着秋君药的衣袖,小声说自己错了。 反反复复,说到嗓子都沙哑的不行,活像是被人拿火钳捅了。 等安抚完秋景明,看着秋景明再度睡着,秋君药才起身,想要去吃点东西。但没想到秋景明像是怕秋君药离开似的,死死揪着秋君药的袖子不肯放,秋君药走不了,只能花了点力气,想要扯出自己的衣袖,却不小心把袖子扯破了,留了半截在秋景明的掌心里。 秋君药:“........” 到底是他的衣服质量不行,还是他的孩子们力气都太大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秋君药迈着酸软疲惫的步伐,回到了披香殿。 此时已近深夜,秋君药以为引鸳早就已经睡了,没想到他刚踏进殿中,引鸳就迎了上来: “陛下。” “.....你怎么还没睡?” 秋君药惊讶地看着未饰朱钗的引鸳,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不是让来福带话,让你不要等我吗?” “您没回来,臣妾不安心,睡不着。”引鸳伸出手,主动抱住几乎一天未见的秋君药的腰,埋在他脖颈的声音闷闷的: “景明还好吗?” “没中毒,应该没事。” 秋君药顿了顿,缓缓伸出右臂,揽住了引鸳的肩膀。 一旁的来福见此情景,赶紧给周围的太监宫女们都使了颜色,满殿的人训练有素地退了下去,烛火之下,只留秋君药和引鸳相拥的影子在摇晃: “陛下心情不好吗?” 似乎是感受到秋君药身上沉闷的气息,引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像是在安慰。 “.......”秋君药张了张嘴,本想说没事,但看着引鸳清澈干净的杏眼,想说的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转了一个弯: “......有一点。” “能告诉臣妾是为什么吗?” 引鸳问。 秋君药没说话,只是将脸埋进引鸳的肩头,用力吸了一口气,鼻尖顿时萦绕起淡淡的香气。 引鸳和秋君药一样,也不喜欢用香,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上一直自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有点像木兰这类的白花香,尤其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些心旷神怡,连大脑都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阿鸯。” 鬼使神差之间,秋君药竟然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会不会觉得.......” “什么?” 因为秋君药的声音太小,引鸳没听清,不得不抬起头,再问了一遍。 “........”秋君药:“算了,没什么。” 他不习惯再旁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就连病危的时候被父母遗忘在医院,也都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 说完,秋君药就想装作若无其事地接过此事,正想唤来来福,吩咐对方准备沐浴的水桶,但下一秒,引鸳的话就将他的话全部堵在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陛下,您是不相信臣妾吗?” 引鸳此时面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您还是不信任我吗?” 引鸳的这一个锅扣的秋君药措手不及,秋君药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脱口而出一句反驳: “没有。” 本以抬脚离开的秋君药去而复返,重新搂住引鸳的腰,俯下身,咬住引鸳的唇,亲了几下: “我没不信你,别胡思乱想,嗯?” 引鸳由着秋君药搂他亲他,但对秋君药的话却并不买账。 一吻毕,他掌心抵着秋君药的肩膀,声音低低: “那陛下为何不告诉臣妾呢?” 引鸳委屈:“臣妾既然答应了陛下三年之约,就有责任为陛下分忧啊。” “......是朕的错。”秋君药看不得美人皱眉,赶忙抱住引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是我的错。”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秋君药道。 “......真的告诉我?”引鸳还是委屈。 “真的都告诉你。” 秋君药坐到贵妃榻上,拉着引鸳坐到自己大腿上, “你说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听到秋君药含笑的话语,引鸳紧蹙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 他低头,看着秋君药凌厉的丹凤眼此时因为注视着他而染上了些许柔情,不由得轻轻地抬起手,覆住了秋君药的眼睛: “陛下,能告诉臣妾,您为什么不开心吗?” 因为看不见,秋君药的心理防线也松懈了不少,本能地开始依靠唯一能抓的住的活人,喃喃道: “......因为景秀和景明。” 话匣子一开,能不能止住,就不是秋君药能控制住的事情了: “朕刚刚去看景明,他伤的很重。” “......比当日景秀中毒吐血,情况还要严重的多。” “有时候我会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到底是不是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问题,所以才导致他们兄弟反目,两败俱伤。” 听到秋君药略带着自责的话语,引鸳心里一紧,掌心也先一步,拿开了: “.......” 烛光下,秋君药只能看见引鸳沉浸秀雅的脸庞,和缓缓开启的唇。片刻后,让听见引鸳斩钉截铁说: “不是。” 引鸳一字一句道:“不是陛下的错。” “景明既然生了贪念,就应该承受后果,这是规矩,您给他立的规矩。”引鸳说: “坏人之所以会变坏,是没有在做第一件坏事的时候阻止,对吗?” 引鸳低下头,在秋君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掌心在那张清俊秀致的面庞上轻轻摩挲着: “何况,陛下也是第一次为人父母,怎么可能做到事事都如意。” “我只恨自己无法解开我与孩子们的心结,不仅害了景秀,也害了景明。” 秋君药轻轻叹气: “朕一定是个很糟糕的父皇。” “陛下,往事不可追,如今看似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但当务之急,人就是要慢慢查出给景秀下接骨木花毒的始作俑者。” 引鸳想了想,又补充道:“臣妾无能,没能看住随瑜,他几个时辰前已经自缢于宫中,而之前那个给凝梵传消息的对食太监,也神秘失踪了。” 引鸳说:“陛下,切莫沉湎往事。越是到这个时候,越是敌明我暗,就越是不能消极以待。” “.......”听闻此话,秋君药怔了怔,片刻后,才抬眼看向引鸳,定定道: “阿鸯。” 他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淡淡的叹息: “你是对的。” 因为马上要就寝,引鸳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诃子裙,没有穿大袖衫和披帛,被秋君药搂在怀里时更显纤细,连肩膀上的皮肤都散发着莹润健康的漂亮色泽。 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对视久了,又情不自禁地吻在一起。片刻后,引鸳被秋君药按在贵妃榻上,反复亲了又亲,直到锁骨上都印上了红痕,引鸳才艰难地推开秋君药,声音低低: “陛下,现在不是做这个事情的时候。” 因为引鸳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和秋君药坦白自己的男儿身,所以两个人之间的亲密都有一种发乎情止乎礼的距离感,最多就是亲亲抱抱,没有再深入了解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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