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见天色已晚,就让陈齐打着灯驾驴车送老大夫回去。 老大夫还未走远,就有一个妇人披散着头发拉住他,哭喊着跪下:“大夫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妇吧,他正怀着小孩儿呢!” 老大夫一听哪走得了,和小童一起把他拉起来跟着她往家走。 村长几人见状自然也跟着过去。 “啊...娘...娘我好痛..”屋内传出一阵阵疼痛难忍的声音。 越走近越是清晰,姜勤看着眼前的黄土墙壁和门槛破烂的茅草屋,抬脚走进去。 屋内的陈式一眼望尽,一个小哥儿躺在一张木床上,床上盖着稻草,连张完整的被子都没有。 小哥儿肚子高高隆起,额间满是汗珠,唇色苍白,身下的衣物被鲜血染红,昏暗的地方没有多少光照,乍一眼看跟地狱无甚区别。 大夫显然也有一瞬愣住,但很快走上去准备搭脉查看,旁边却突然冲出来一个面容消瘦的男人,死死抱住小哥儿的手。 “不准!不准你碰他!” 大娘一看他出来,面色惊恐赶紧把人拉开,“盐儿,你让开,真哥儿要看大夫,你想真哥儿没命吗!” 陈盐抱着哥儿的手摇摇头,“不行,他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碰我的媳妇儿!” 姜勤看着躺在穿床上的哥儿面色苍白的跟张纸一样,身下的血还在流着,疼叫的声音慢慢微弱下去,眼见就快不行了,他本不欲上前,却没想到那个小哥儿忽然朝他看过来,抖着唇说了几个字。 他看懂了,是‘救我’。 “滚开!”姜勤被这一幕击中了心脏,赤红着双眼,从边上抽出一个搬凳朝那人砸去。
第46章 接生?! “诶!” 众人一见纷纷上前拉着, 但姜勤实在过于决绝,一条板凳过去直接将人砸歪了身子。 趁着对面混乱, 姜勤一把拉过老大夫的手臂将他推到哥儿身边, 哑着声音道:“大夫救他。” “姜勤!你这是做什么!”大娘赶紧扶着被打歪在地的儿子,朝姜勤怒吼道:“他做错什么你要这么打人!还有没有天理了!” “村长,这您老还在这, 他就敢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伤人,这若您不在这, 怕是连我这个老婆子都要一起打了!” 村长看着混乱的场面,再看向都抖成筛子的哥儿,额间的青筋猛然暴起, “你在胡诌诌什么!你儿媳妇都要没了,还在这吵吵吵!” 大娘被村长的话说得一瑟缩,也顾不上儿媳妇抱着儿子就开始小声哭起来, 嘴里一直念叨着‘没天理’, ‘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话。 姜勤懒得听,一把拿过桌上的燃油灯点燃起来递到大夫旁边,屋子内的光线瞬间亮起来,情景也更加清晰。 小哥儿在暗处还不显,一到光下, 瘦弱不堪的模样让人瞠目,中间隆起的肚子快要盖过他整个人,身下流出来的血迹蔓延到稻草上,空气中都飘着一股血腥味。 村长和于策是男人不好再留在里面,于策拉了下姜勤的手示意他小心, 随后拖着昏倒在地上的人出去,大娘一看儿子走了赶紧爬起来跟着出去, 对着躺在床上的儿媳妇半句声音都没有。 不过得亏他们不在,不然闹起来又是破事一件。 大夫摸完脉便知这人坚持不了多久,又微微按压了下腹部,小哥儿立刻吃疼的出声。 大夫在原地沉思了片刻,道:“他坚持不了多久,毒症已经发作,如果不趁着他现在还有点力气生下孩子,孩子估计也..” “事不宜迟,你来看着他,我去和他家里人说。”大夫从箱子里拿出一块湿毛巾放在姜勤手上,自己打开门出去。 姜勤拿着毛巾给哥儿擦着额间的冷汗,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和抖得不成样的身子,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脑袋安抚道:“没事没事,马上就不痛了。” 大夫关上门,对着坐在地上的大娘说:“哥儿身子骨弱,这会又中毒,孩子和哥儿很可能只能保一个。” 愣怔的大娘一听,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下脸,“保小,大夫保小。” 明知道是这样结果的大夫想到刚才的场景还是忍不住说两句,“即使保小孩子也不一定能安全出世,哥儿也会因此丧命。” “没事,大夫,我家哥儿好不容易才怀上,精心养了许久才到了这个月份,若是孩子没了,那我买给他吃的肉不全白买得了吗。”大娘说着大声叫起来,“真哥儿,你用点力,你一定要将孩子生下来,听见没!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大夫见她这样,忍了忍。 生小孩得有稳婆,大夫只能在外面指导着,村里上了年纪的大娘都有过经验,村长赶紧让于策先去找找,还有哪些身子舒坦点的能来帮忙。 于策转道出去,他对这个不熟悉,恰巧路上遇见一个撸着袖子帮忙抬人的姑娘,隔着老远开口询问,得知她娘没事愿意来帮忙后,他才松了口气。 大娘跟着于策身后,一进门看见哥儿躺在稻草床上衣不遮体的样子就蹙起眉头,也不说什么,十分利索地喊着烧水,正准备关门进去就被人拉住。 “赵婆子,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小啊!” 赵大娘闻言扯掉她的手冷声道:“这保大保小本就不做准,都是要看天意,你求我作甚,还不如去求菩萨娘娘。” 赵大娘是村里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若不是前些日子去别的村帮忙接生,这会子准也倒在家哭,村里接生是不收钱的,全当沾沾喜气,她也是见过不少家里为了生个儿子哭来喊去,但这会孩子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开始保小,听着怪让人不舒坦。 赵大娘走进去关上门,疾步走到哥儿身侧,摸了摸他的额间,柔声说:“别怕,生孩子就是眼睛一闭一用力,我看你身子好,铁定快得很,到时候生出来大娘给你打个鸡蛋羹吃!” 哥儿憋着嘴难受地哭起来,半晌才说出话,“好。” 赵大娘叫了声姜勤,让他托着点哥儿,她来把下身的衣服取下来。 外面的热水烧好,姜勤打开门端进去,清澈的水面随着帕巾的进入瞬间变成红色。 “再去打一盆来。”赵大娘把血迹擦拭好,架起他的腿部往两边拉开,又塞了根木棍让他咬在嘴里,“真哥儿,用点力啊,用力生出来就不疼了。”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转而又送进去清澈的热水。 屋内的疼痛喊着一直不停歇,大夫在门口焦急踱步,其实不论保大保小他都觉得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哥儿能马上生完小孩喝下药,这样两个人就都能活下来,如果到那时候真的保小,喝下催产药哥儿便会瞬间丧命。 “真哥儿,用点力!再用点力!” “啊——” 姜勤在旁边一直给哥儿擦着汗,看着几乎咬碎的木棍,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悯,他好似又一次明白古代何其残忍。 赵大娘的催促声不断,哥儿疼得厉害,扭动间忽然抓住姜勤的手臂,手指甲瞬间刺入他的肉里。 姜勤吃疼下意识想抽回来但生生忍住,一边安抚着哥儿一边观察着下面的情况。 好在哥儿争气,一切也没发展到最后悲观的样子。 一声响亮的哭声破开浓浓的云雾,淡淡的月光终于从云层里显露出来,几声惊叫的鸟鸣缓缓飞过来,停在一处墙头,瞳孔中注视着屋内那个哭得急切的孩子。 姜勤听到哭声浑身一软,赶紧抱住哥儿,眼泪不知何时冒出来,幸好,幸好都平安。 门外的人听见哭声,大娘心一喜走到门前,大声问:“是男孩吗?” 赵大娘把小孩用巾帕擦拭了下身上,从旁边找来一个打了补丁的布匹将孩子包起来打开门递给外头的人,“你自己看。” 大夫出声叫姜勤把药给哥儿喝下,阵痛便会少许多。 姜勤点点头端着药碗回去,小心地把药汤喂下。 “赵婆子,你是不是接生错了!我家真哥儿生的分明是个男孩,怎么你接出来就是哥儿!”外头突然传出一声惊叫,紧接着就是怒吼。 赵大娘正洗着手,听她这么说当即就不乐意了,“王桂花,你睁大你的眼睛瞧仔细了,我还能给你换了不成。” “我问了虔婆,说是男孩!怎么可能会错!分明是你接生的问题!”王桂花不肯相信自己的孙子变成了哥儿,一直揪着赵大娘不放。 “王桂花,凭良心说话啊,就你家这个,还真以为能生出好儿子出来,能生出个哥儿你都得烧香拜佛。”赵大娘冷笑一声,指着还倒在地上的男人,这村里谁人不知她儿子从小痴傻,小时候还好说越长大越混账,也不知怎么教的。 她可是听说这个哥儿都是因为对方家里好赌才同意嫁了,本来挺清秀一个小哥儿,嫁过来的时候也腼腆得很,这也不过一年多时间就成了这副模样,旁人都说恶婆婆多磨人,而眼前婆娘真是比地主还要恶毒。 “你!”王桂花心一梗,拿着手里的孩子横竖看不顺眼,但碍于村长在一边愣是不敢做什么,只是将孩子又放回到哥儿旁边,连句话也不说了。 姜勤给人喂完药,哥儿给他道谢后扛不住疲惫睡下,孩子被放在他身边,眼睛还闭着,眼眉处有一点红心。 他伸手点了下,拢了拢孩子外面的布,叹了声走出去。 这事别家事,他能做的也只有帮一手的事情。 “走吗。”于策见他一脸倦意,低着头看他的表情,“回去休息?” “嗯。”姜勤揉了揉手臂,仰头看着于策担忧的神情忽然伸手抱住他。 “怎么了?”于策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做,一时间愣在原地,半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 姜勤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只觉得心脏扯着疼,重新看见于策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有一股庆幸和幸好是他。 他走的时候王大娘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于策的眼神打断,就这么看着他们离开。 村里人喝下药后都好了不少,榕树下的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家,昏暗的路上逐渐被一点小光晕覆盖,头顶的明月照亮着他们回家的路。 风沙沙地响动,大米老远听见声音跑出来迎接他们。 “大米,晚上我们吃顿好的!”姜勤抱着大米的脑袋亲了亲,心里的悲痛渐渐被大米抚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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