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早饭被误过去了,午饭也准备不吃?” 柳承午吓了一跳,慌慌然就要请退去灶房里弄吃食,却被人一把扯住,说是要跟着一起去, “...主人?” “你现在这样子,就不怕手抖把盐全撒下去?” “承午定会注意。” “注什么意,你在旁指导着,我来弄,” 说完见他面色犹豫,不容置疑地反问了一句,那人才听话的低下头去, “...是。”
第18章 柳承午会觉得犹豫,自然不是怕主人做出来的东西不合口味,只是要让他什么都不做的站在一旁看主人动手,光是想就觉得忐忑不安极了。 然而柳栐言似乎总有办法让他更加惶恐,柳承午僵坐在一张竹椅上,而他的主人正在案板前研究...怎么流顺的把菜切成片。柳承午攥了攥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的手,里头已隐约透了点虚汗, “...主人。” “闭嘴,要是敢给我擅自起来,打断你的腿。” 柳栐言头也不抬,等研究够了,这才以令人胆颤的姿势捏着刀脊,哗的横切了一刀下去,柳承午惊的连额上都渗出汗来, “主...主人,您往后握点,” “怕什么,还能切到自己不成?” 柳承午没敢回话,只紧张的盯着他切菜的手看,起初至少还是慢的,一下一下谨慎的比划下去,但到后来估摸着是尝出了点意思,下手的速度竟开始变快起来,看的他整颗心都悬着打颤,等好不容易看到主人切完并放下那柄利器,柳承午背上的衣料已堪堪透了一片,风吹过去就是一阵凉。 柳栐言捏了一片起来,虽然到后来是挺有那么点架势,但其实切出来的东西仍是薄厚不一到令人惋惜的程度的,他翻着看了一会就扔回去,笑着去唬那人, “是不是觉得比不上你的刀工?” “承午不敢...” 你要是敢,那还得了?柳栐言腹谤一句,接着往锅里添油,还没多久就把菜往里倒进去,那时油还未热,夹着水的菜滑进去没一点动静,软趴趴的闷着。 柳栐言看着觉得不对,就又捞出来重新过水倒油,而主人乐意这样做,柳承午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这次直等到油被弄得沸热了起来,他的主人却从高处把东西猛地一下倾倒下去,骇的他如同耳边惊炸起一声雷。 没滤干的水碰入滚油后嘶的蹦跳起来,柳栐言还没来得及后撤,眼前却蓦地晃现出一个身影,那人举了手臂侧挡着,结结实实地把溅起的油滴全阻了下来,边速度极快地把盖压下去。 柳栐言愣了一愣,等反应过来,忙撩了他的袖子检查,所幸有衣物做一层防护,倒也没伤着什么,但见柳承午一副方才所为实属应当的样子,又不免生起躁怒之意, “你是傻吗,只想得到这种法子?” 那人只低着头,柳栐言越看越窝火,凭着怒气就踢了一脚在他腿上。 “没听见我说敢擅起就打断你的腿?” 柳承午却顺势跪下了,浑身上下都是任人责罚的意思,柳栐言正在气头上,干脆踩在那人腿节处,虽未用什么力,却也让人兀自寒颤了一瞬, “你说,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柳承午闻言抬起头来,只触了下柳栐言含怒的眼睛就又极快的垂下去,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 “...属下任凭主人处置。” 柳栐言自认不是什么敏锐之人,却从这照常的顺从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情绪,他迟疑地想了想,还是收了踩在上头的脚回来, “怎么,还委屈呢?” 那人这次闷不下去了,吓了一大跳的仰起视线,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惊吓惶恐, “属下不敢。” 竟是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先前泄出来的那点失落,可就算没意识到,那微小的依赖也是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养出来的,柳栐言还真狠不下心去打坏它。何况那一句本就是气话,哪里会真的动手?可又一时找不到台阶下,只得僵持在那,直到...锅里的菜冒出焦味。 一阵手忙脚乱后,那锅煮坏了的东西自然是上不了桌,明白自己实在没这方面能力的柳栐言也不再坚持,坐在那看柳承午重新弄,那人虽仍没完全恢复力气,却也足以应对,倒显得之前的事全是多此一举。 柳栐言没再说罚他的事,柳承午虽欲言又止,但到底不敢再擅自提及,而两人吃过了饭也没见那五个人倒回来偷袭第二次,想来是回去复命了,柳栐言就不再揣着那几瓶毒,只按原定计划的让人喝药,喝一次就诊一次脉,到了夜间再施一次针。 只是不请自来的客人却是大半夜到的。 柳栐言醒来时尚不知何故,只觉得屋外一阵风雨将至的压抑气氛,便推了门出去看,却见柳承午已不知何时的戒备在了门口,而离他一段距离的院里站了个人,着的深色的衣物,在夜色里泛着泠然之气。 女子见柳栐言出来,便往前行了一步,她怀里抱了个穿嫩黄衣裙的女孩,却无知无觉地闭着眼,似是睡的正沉, “柳栐延柳先生?” 柳栐言对夜里来客有些疑惑,只是没显在面上,听了这句问就点点头,女子似松了口气,将最后那点距离走尽了,在离柳承午三步的位置停下来,毫不避让的直视着柳栐言的眼睛, “四合殿极阁阁主江卿,有事相求。” 苍苍沃土,天下三分,其名为北泱,东琅和南临。 三国之间自古传下定律,相互之间不犯侵,不动兵,若有违背,则其余二国以多制一,百千年来竟相安无事。 原主所居的这座山,便落在东琅国的岐州之中。 只是闲云野鹤总是更归向于江湖,而江湖从来不属于朝廷的势力之内,是以柳栐言与这东琅,除了原主牵下的某些隐秘的关联之外,是真没什么所属关系。 而他尚且如此,完全划在武林范围内的四合殿便更是如此,无从约束,自成一派,在江湖中稳稳占了个□□的名头,四合殿徒有殿名,下头分的却是阁,起初创立的人也不知想的什么,阁名皆从系辞里取出来,即极阁,仪阁,象阁和卦阁。 而这极阁,则是四阁之首。 只是天下之人怕是没几个知晓,极阁阁主竟是位女子,还是位...胆敢白天派人来擒柳神医,晚上就独自登门拜访的女子。 柳栐言诊着床上人的脉象,铺开的梨黄裙摆艳嫩嫩的,衬的女孩的脸色愈发苍白虚弱,柳栐言瞧了一会,却颇觉惊奇的抬了抬眼。 虽对旁人的故事并无太多兴趣,但这夜半来打扰的,总是有些在意因果往来,而江卿虽一副泠凉的样子,到底抵不过抱来的那人性命重要,冷着眼开口。 其实也没有什么,竟是和茶楼话本般的,受埋伏中伤后退撤了一路,随后伤势还是重了些,直直翻进这陆家小姐陆朝絮的后家院子里。 按陆朝絮的话说,得亏是个女子,若是看见个壮实男子昏在院子里,又是这般明眼就能觉出不对劲的,定马上知会官兵来押走处理,哪里会瞧着她一身血污的就动了恻隐,自己费着劲的挪进屋子里照顾。 陆朝絮在家里极受宠爱,平日里笑笑闹闹的,那段时日忽的轻易不让人进自己的屋子,家里人也都当她是偷偷对什么小玩意起了兴致不愿人瞧见,就纵着她去了,陆朝絮日日下午往府中医者那跑,说是见了只受伤的雀,要怎么侍弄才能医好,后又按着法子炖了不少参茶药汤灌下去,竟真的起了些作用。 再说这江卿醒时在陌生之地,还未起身,杀意已出,陆朝絮却觉不出什么杀意,只晓得浑身一寒,转头就对上极深的一双眼,吓得往后跳了一跳,可又没真的逃,定在那让江卿盯一会就慢慢靠过来,把手往她额头上放。 江卿以往从不让旁人近身,这次却不知是身上未完全恢复还是怎的,居然让她触了上去,陆朝絮只贴了一会就收回去,看着她一板一眼的, “别瞪了,你发着热呢。” 俏生生的脸蛋做出这幅样子,说不出的...有模有样,接着又自然的替她将被子掩实了,一点防备都没有,周身都是破绽,显而易见的未习过武,江卿沉默看着,把将出的招式摁下去,微微颔首表示明白,结果女孩就惊讶似得圆睁着眼睛, “你不会说话?” “........”
第19章 江卿当然会说话,在得知她是混于江湖里的人后,陆朝絮磨着江卿的时间就更多了,毕竟她一个没出过远门的富家千金,对于浪迹和侠士总是充满好奇,江卿初时不愿多搭理人,被粘的久了也是无法,虽不透露自己的具体身份,但总算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她说话,后来两人处的熟了,见她对名门正派很是向往,心中竟抑郁不平起来,连相处几日后温缓下来一些的气息都冷了, “陆小姐怕是要失望,救了在下这么个歪门□□回来。” 陆朝絮却蓦地凑近过去,离在咫尺的眼瞳滟盈盈的笑,专注的映出她的样子, “阿卿这个歪门□□,却是好看的紧。” 压出来的冷意一下就散了,江卿叹着气,伸手把她往后推离了一点。 “陆小姐若是位公子,怕是要惹出不少麻烦。” “怎么?” “哪有这么对人说话的?” “事实罢了,” 陆朝絮就笑的愈发诚挚干净,转而用两指去揉她的眉心, “阿卿好看的很,就是眉眼板的太过肃穆,若是放的柔和一些——” 也不知是故意的玩笑还是怎的,灿朗朗的女孩子眯着眼睛俏声道, “便是女子也会心生欢喜。” 她所述即为所想,江卿也不放在心上,两人没一会就忘了这话,继续讨论各派的弱点传闻,许是日子过得太过惬意,等注意到时,江卿身上的伤已无什么大碍,陆朝絮得知江卿要动身回四合殿去,虽许了再会的指约,但心中的不舍仍满的快到难过的程度。 想来是从未有过这般相遇的友人,谈起话来又极为投机,陆朝絮如此和自己说明,就掰着数的等江卿回来。 结果却变故突生。 陆家虽富却不贵,某次从旁的地方来游玩的纨绔少爷撞见陆朝絮,见她明艳的如同夏花,一时神迷,竟直接下了婚帖到陆家去。 那位也是个大人物,有权有势的,山一般的威胁压下去,逼的陆父只得咬牙接下,唉声叹气的劝女儿认命。 陆朝絮只是沉默着,一声不吭。 她固执地像在等某个人,只是婚约将近,也不见有谁踏墙而入,陆朝絮终于弃了。 却不是认了命,因她只要想到自己将嫁作他人,接着便会念起江卿,虽不知缘由,但痛苦却是实实的磨着。 而想要做到既不违背心声低头妥协,又不连累家人受苦,思来想去,竟只能想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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